這份通告印出多張貼在主要街口,引來不少圍觀者。何泰認出自己就是監(jiān)控圖像里后頭走著的那個人……
這天何泰蹲在治安隊門前的樹蔭底下足足抽了三小時的煙,隊友們看出他有心事,也就沒打攪他。
在何莊七巷街角墻壁上貼著一張通告,通告的上方是一幅黑白圖像,圖像中是兩個一前一后走著的年輕男人,前面那張臉望向右邊,后面那張臉望向左邊,圖像下方的內容說的是五月十八日晚十點左右,七巷二棟202室被盜竊,丟失財物多件,根據監(jiān)控錄像提供的資料,圖中的兩個人有重大嫌疑,望知情者報告有關部門。
這份通告印出多張貼在主要街口,引來不少圍觀者。何泰認出自己就是監(jiān)控圖像里后頭走著的那個人,只是他不是盜竊的嫌疑人,雖然他也是個偷盜者,但他那個晚上去偷的不是東西而是人。
自打通告貼出之后,何泰的心就仿佛吊到了嗓子眼上,不過他也清楚,即便圖像上的那半邊臉非常清晰,人們也不會聯想到他,因為他是莊治安隊的副隊長。
十八日晚何莊社區(qū)在中心廣場放電影,這項免費活動大概一個月一次。那個晚上莊民們照例從家里端了椅凳聚集在廣場,這時候的何泰鉆到七巷二棟603室,他偷的女人就住在這里。
據監(jiān)控錄像的記錄,偷東西的幾個人把財物堆到一架三輪車上后就匆忙溜掉了,有三個人踅回去又跑出來,最終留下比較清晰的圖像,何泰估摸自己和最后一個賊是前后腳出門,正好撞進了監(jiān)控的嫌疑范圍。
何泰打電話問桂琴有沒有看見貼在巷口的告示,桂琴說看見了,不過不擔心小偷會偷上門,因為莊里到處都是告示和聯防。何泰聽后明白桂琴沒認出圖像中的他,也就稍稍放下心來。
日子一天天過去,派出所沒有接到任何舉報,到了免費放電影或者大型活動時,莊里人不敢再傾巢出動,治安隊也加緊了巡邏,這樣603室的偷情也給遏止了。
桂琴不是這莊里的人,幾年前從農村來看望打工的丈夫時還一臉鄉(xiāng)下妹子的模樣,幾年下來,脫胎換骨成了時尚的營業(yè)員,雖然她工作的超市只是窩在城中村里的一個大商場,和市中心的大超市沒法比,但衣食住行所需的物品樣樣有。
桂琴的丈夫是個泥瓦匠,桂琴來看望他的那年,他正在這莊里蓋樓房。他們臨時租了個小居室,丈夫歇工后就往小居室跑,那段時間兩人都過得滋潤。剛好碰上超市招聘營業(yè)員,伶俐的桂琴給聘用了。
不過世事并不由人,建筑工程隊把樓房蓋好后就挪到另一個城市去了。桂琴原想也跟去,可是在這當口她升職了,工資待遇是先前的一倍,于是桂琴一留就留了近兩年,過年也沒回家,簡直把超市當成了家。
何泰和桂琴的交往很偶然,超市里發(fā)生過幾次糾紛打斗事件,都是何泰配合桂琴把事件平息了,桂琴因此一再升職,何泰也把她視為紅顏知己,一來二去地就混到了桂琴的小居室去。那段時間正是桂琴和丈夫鬧別扭的時候,加上連回家過年也成了問題,丈夫一怒之下就喊“離婚”,同樣一怒之下的桂琴也把自己卷到何泰的懷里了。
大約過了半年,那個盜竊團伙在附近郊縣一個居民區(qū)里作案時被抓獲,案犯招供了在何莊的盜竊行為。派出所收到通知后在莊里出了一份通告,也算是對居民有了一個交代。
一天桂琴來電話,說是丈夫來看望她,也不定住到什么時候,讓何泰千萬別摸到603室來。何泰這才想起自己也有半年沒去找桂琴了。
這天何泰蹲在治安隊門前的樹蔭底下足足抽了三小時的煙,隊友們看出他有心事,也就沒打攪他。晚飯時分念小學的兒子來找他回家吃飯,他“哼哼”了兩聲,仍舊呆坐著,直到妻子來喊他,他才把煙掐了跟著走。
晚上何泰和妻都睡下后,妻子在黑暗中像是自言自語地說:“那件事都過去半年了,就不要去想它了,這么長時間,莊里就沒人認得你,我一直留心著,你就放心吧!”
何泰默不作聲聽著,心怦怦打起鼓,感覺一股冷颼颼的風從頭捋到腳心,他一下明白妻子認得圖像里的那個人就是自己,也只有她認得自己;那么妻還知道些什么?或者說感覺到些什么?
何泰一動不動地想著,實在睡不著,想起身抽支煙,但又不想驚動妻子,于是就硬邦邦地躺著,直到聽見妻的鼾聲后,才將身子放松開來。
何泰估摸自己和最后一個賊是前后腳出門,正好撞進了監(jiān)控的嫌疑范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