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一個流浪兒。
我不知道自己的名字。包子鋪的小姐姐叫我小三,五星小學的大哥哥叫我旺仔。但不知道為什么,他們都不肯收留我。
包子鋪的小姐姐是個勤快的女孩兒,掃地、洗碗、抹桌子……樣樣在行。她只有十三歲,人們都叫他小二。嘻嘻,也難怪她要叫我小三。盡管我知道時下“小三兒”的名聲不太好,但我還是極不情愿地默認了。
每天清晨,我都要去包子鋪吃早餐,小姐姐總是把客人們吃剩的包子偷偷遞給我吃。有時候,包子鋪的老板會吆喝著把我趕出去,小姐姐就會偷偷把包子送到門外來。
偶爾,小姐姐也會挨罵。有一次,她給客人倒茶時不小心燙傷了手,老板大聲斥罵著,指著門外,叫她“滾”。小姐姐沒有“滾”,而是用餐巾紙裹了燙傷的手,繼續(xù)掃地。見到我,小姐姐撫摸著我的頭哭了,她的淚珠滾落在我的脖子上。
其實,我知道小姐姐沒地方“滾”。她的老家在農(nóng)村,也上過一所破破爛爛的學校,但后來學校被一家化工廠征用了。本來說好建了學校和住房再建廠房,結(jié)果廠房建成投入生產(chǎn)都一年了,學校和住房還沒影兒。她還能往哪兒“滾”???而且小姐姐肯定也不想斷了我的活路。
五星小學的大哥哥是個時尚而又另類的小學生。他不喜歡乘坐他爸爸的寶馬去上學,也不喜歡放學后去吃麥當勞或肯德基,更不喜歡周末去練鋼琴或到野外寫生。他總喜歡身穿科比的24號球衣,腳蹬小皇帝詹姆斯的六代戰(zhàn)靴,騎一輛桔紅色的跑車,載我去兜風,或是讓我在球場邊看他們打球。
偶爾,大哥哥也會煩惱。有一回,他被爸爸狠狠地推出了屋,然后“砰”的一聲就被關(guān)在了門外,接著就聽見爸爸媽媽的吵架聲和摔東西的聲音。大哥哥流著眼淚跟我過了一夜。
而大哥哥跟我在一起的時候,似乎永遠都是快樂的。他請我吃進口餅干和三明治,還教我學會了算術(shù)。有時還會在他的伙伴面前炫耀一番,讓我表演給他們看。只要我算得越準越快,他給我的獎勵就會越多,因此,我也特別賣力。
小姐姐和大哥哥只見過三次面,但他們卻成了好朋友。大哥哥拍著胸膛說,等自己有了錢,就幫小姐姐建一所學校。小姐姐就笑著說,等你有了錢,我就老了,讀書也沒用。大哥哥就說,那就讓你的孩子讀。小姐姐追著要打大哥哥,大哥哥就在前面跑。我跟在后面跑累了,賴在原地不走,他們才停下來。
有一回,大哥哥送給小姐姐一本挺有趣的書,我也愣頭愣腦地想看個究竟,卻不小心把書撕破了。小姐姐用一根細樹枝打了我一頓,然后用漿糊和餐巾紙小心翼翼地粘好,嚇得我連續(xù)三天都不敢去包子鋪吃早餐。
小姐姐跟大哥哥一起找到我的時候,帶給我一個好消息,讓我去參加一個什么協(xié)會組織的選美比賽,說是有豐厚的獎金,也許可以幫小姐姐建幾間教室。我自然很高興,他們就用“旺仔”這個名字替我報了名。
來參賽的還真不少,有跟著市長夫人來的,有跟著經(jīng)理秘書來的,也有跟著董事長千金來的,他們大多穿著色彩艷麗的奇裝異服而來,還有扎著辮子、戴著眼鏡、系著圍巾而來的。而我只是在頭一天晚上讓小姐姐幫我痛痛快快地洗了個澡,我的心頭就像揣了只小鹿跳個不停。他們的后臺似乎都很硬,我能拿到大獎嗎?
終于輪到我上場了,小姐姐輕輕摸著我的頭,還親了親我的臉。我的心很快就平靜下來,我想我一定要認真比賽,拿到大獎,圓了小姐姐的讀書夢。我模仿其他參賽選手,先走了一圈秀,然后給各位觀眾作了3個揖,就亮出了自己的絕活兒——“速算術(shù)”,開始正式表演。
我也不知道我的算術(shù)究竟有多好,反正我終于拿到了大獎,也終于圓了小姐姐的讀書夢。
后來,我才曉得,其實我的后臺比別的參賽者都要硬。
兩個月前,省長夫人來本市觀光,在市政廣場遺失了一條非常名貴的狗。
而我,就是省長夫人遺失的那條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