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家盧年初從小生活在洞庭湖流域,這種地理環(huán)境不僅造就了他的性情,而且使得他的散文作品中處處呈現(xiàn)濃厚的“水文化”情結。
一、水汽氤氳的畫面
作家筆下的水鄉(xiāng)世界閃耀著矛盾的絢麗。
它是溫柔的。他選擇的創(chuàng)作客體,剛性的、深沉的題材很少,往往以輕巧取勝,描寫故鄉(xiāng)的一棵樹、一座小木板橋、一抱柴火、一捆稻草,這些事物平淡,卻具有靈動。良田、綠樹、甚至老屋,全浸淫于一派水汽里。作品中的意象選取,運用了一切與水相關的事物,使人一見會聯(lián)想到“水”。盧年初多次用到“采蓮船”“稻草”“青蛙”“水蛇”“蘆葦蕩”“藕”“魚”等意象。作者還很注重呈現(xiàn)出最原始的“逐水草而居”的畫面。特殊的水域環(huán)境造就了人們高超的生存技能,展現(xiàn)的民俗也有明顯的地域特色。如龍舟比賽,“開河”等。
它是憂患的。在散文集《舊事》中,作家多次提到發(fā)大水的場景與狀況,寫到村莊遭遇過數(shù)次的洪水,寫到村長因為村里漲了一次大水而變得蒼老,寫到跟隨父親大半輩子的船在一次發(fā)大水中沉沒,也直接寫到“對洪水產(chǎn)生了強烈的詛咒”。災難發(fā)生的同時,人們的生活也在繼續(xù),抗爭顯示人的偉力,“沿村莊向北走十多里地,是條長龍般的大堤,抵御著沅江的風浪”。
二、靈性溫潤的人物
水在古代哲學里是善的象征,盧年初散文筆下的人物便是如此,無大喜大悲,無極善極惡,只是日常生活中人物的映照,讀起來就像一流平川,于無形之中感染著讀者的靈魂。
盧年初在散文集《舊事》中,把涉及到的人物都稱為“湖區(qū)人”,有著一種“水性”。他這樣自問:“后來,我常常想,是不是這種坦蕩而飽含著水韻的地域,成就了他們的豪爽和坦然呢?是不是這種密集的居室,堅定了他們唇齒相依的執(zhí)著呢?”他筆下的人物,不管是老人還是小孩,不管是男人還是女人,都豪爽而坦然,活在這個與水發(fā)生著親密的村莊里。于是,便有了辦實事,精心經(jīng)營著村莊的村長,不怕辛苦、隨叫隨到的“赤腳醫(yī)生”,勤勞、樸素、善良的“干爹”,手藝精湛,卻把錢財看的很淡,和同行相處的很融洽的“彈匠”,等等,他們是執(zhí)著的,就像水流一樣,在流淌中總會遇到很多障礙,但依舊前行。
盧年初筆下的人物還帶有水一樣柔和的性格,男性人物如水一樣溫厚,女性人物像水一樣溫柔。如作者筆下的外婆,一生都是那么溫柔賢惠,“外婆對瞎子外公很好,每天幫著穿衣、洗腳打水,樣樣小事都親自過問?!庇秩纭掇r(nóng)家學堂》中的師母:“有一次到菜園鋤草,把秧苗挖死了,大家都很難過,師母卻不批評,而是給我們講解了很多干農(nóng)活的技術,我們感嘆師母也是位好老師。”這些人,身上都具有一種平和、寬容、安寧的特性。這些人物身上的善性與美德正是“水性”的集中體現(xiàn)。
三、行云流水的風格
作家的散文創(chuàng)作一直講求的自然,舒緩,水到渠成。沒有掙扎的世相,沒有嚴謹巧妙的構架,只是平和的敘述,行筆從容,娓娓而來。寫場景也好,記人物也罷,都只是平靜地敘述,原原本本道來,極少用一些奇妙的構思去破壞文本內(nèi)容的原生態(tài)與自在性。而敘事更是簡明,很少插敘、倒敘帶給讀者的懸疑,只是將事態(tài)完整呈現(xiàn):“爺爺去世時,伯父十六歲,而父親還只有五歲,奶奶有病,一個家全靠伯父撐著……伯父就在那兒砍柴火,一擔擔地往船上挑”。讀者就像面對面地聽作者講自己的事,平淡中又有著溫馨與感動。盧年初的散文語言,除了給讀者“真實感”和“安穩(wěn)感”以外,還能感受到一種“美感”。這種“水性”的語言主要體現(xiàn)在用字和語句的修飾方面,盧年初很喜歡選取那些帶有“水性”特質(zhì)的詞語,如“浸泡”“滋潤”“流淌”“源頭”“干涸”“水靈”“滿溢”“細水長流”“滲出”“純凈”等,善于用比喻的修辭手法,要么是將水直接作為喻體,要么是將和水有相關特質(zhì)的事物作為喻體,這樣的例子很多?!按迩f的日子是閑散的日子,伸手一抓,你會感到時間大把大把,就像村子里的水,溝溝港港,隨處漫溢,平常得讓人感覺不到它的益處”,很好地揭示了村莊的慢生活。
文如其人,作家的影子無處不在:性情柔和,不慍不怒,安靜沉穩(wěn),不激進,追求恬淡閑適的生活,同時又在充滿了各種艱辛的人生大道上,不斷求索。他的一生未與水分開,順流而下求學,逆流而上謀生,沅江是他的母親河,流淌在他的從教之路,從政之途,流淌在生活的每一個細節(ji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