亞楠又有一本詩集將結(jié)集出版,他在電話中希望我能為他這本新著寫一篇序文。我聽到他又有新集子,十分高興,想先睹為快,便答應下來。
集中讀亞楠的詩,正值國慶六十周年即將到來之際,北京沉浸在盛大典禮的籌備氣氛中,六十周年了,對于新中國來說,輝煌與光榮,風雨與曲折,都成為一個國家成長的記憶。而此刻,讀著從遙遠的伊犁寄來的詩稿,我覺得,這些詩篇,是伊犁河畔一個詩人送來的春之信息,這也許是另一種詩境:國慶六十周年前夕,在北京一個窗前,一個六十歲的詩人讀著從西天遙遠的邊城寄來的詩札。
亞楠是農(nóng)墾戰(zhàn)士的后代,是屯墾戍邊的軍墾戰(zhàn)士的第二代傳人,也是新邊塞詩的第二代優(yōu)秀詩人之一。邊塞詩是中國悠久的詩歌傳統(tǒng)中重要的一脈,也是中國珍貴的詩歌寶庫中珍奇的典藏?!按竽L塵日色昏,紅旗半卷出轅門?!薄拜喤_九月風夜吼,一川碎石大如斗。”讀到這樣的詩句,實在是感慨萬千。久遠的邊塞曲在改革開放的新時期得到傳承,新疆的詩人們,都有一種邊塞詩的血脈,在亞楠的這部詩集中,不少的篇什,都寫下了屯墾者后裔的生活體驗與邊疆情懷?!锻鼗恼咧琛贰渡钤谶叺亍贰顿惢ⅰ返仍娖?,留下了一位詩人青少年時期的生活畫面與人生足跡。我注意到這點,我認為這種人生背景十分重要,因為它給了詩人重要的詩歌基因。邊塞詩的兩個重要基因:一是詩人的家園意識與家國意識,屯墾戍邊是十分艱苦的人生,也是十分偉岸的人生,因為自古至今,支撐屯墾者的最重要的精神支柱,是國家意識是愛國精神,為了國家而遠離故鄉(xiāng),為了擔當起民族大義而讓人生多了風雪長夜。二是詩人的生存意識,邊地經(jīng)濟相對落后,自然環(huán)境相對惡劣艱難,因此,詩人更重視表現(xiàn)人與自然的關(guān)系,寄情于大漠山川,提升人生的境界。這種優(yōu)秀的詩歌傳統(tǒng)成為亞楠詩歌的脊骨,支撐著亞楠詩歌的精神取向,氣質(zhì)高貴,風骨凜然。當然,時代不同了,正如亞楠在《遠去的背影》中的詩句“我看見,那么多背影遠去了/仿佛大地上漫步的智者,他們步履從容/緩緩走向遠天的夕陽。”
讓我感到可貴的是亞楠的詩篇,承續(xù)了邊塞詩的精神,同時又為我們提供了新的詩情與新的意趣:現(xiàn)代邊疆詩人寫下的邊地風光、邊地愛情與邊地情懷。在《邊城》一詩中,我們依然可以感受到邊地特有的那種警覺與不安:“從草原憂郁的眼眸里/我看見暴風雪/正在悄悄降臨……天黑了/一只孤單的路燈/點燃著你/和一個城市的/所有惶惑”。這是真實的,也是敏感的詩人感知的邊地氛圍。簡約而生動的詩句展現(xiàn)了詩人對語言的把握力。正如《最后的雪》對雪的描寫:“這個冬天的雪/就像貪玩的孩子/總是姍姍來遲”,然而經(jīng)過詩歌的闡釋與過渡結(jié)尾于“雪畢竟還是來了/你看吧,白茫茫的田野/寂靜恍若春夢//大愛無言,一派圣潔”這樣的形而上的空曠,讓人驚嘆。同樣的《高處的風景》也是一首不同凡響的詩,十六行的短詩,有宏大的視野與寬廣的氣度,在具象的描寫中,又有詩意的張揚與議論“陽光熱烈得有點不可思議/它給萬物帶來溫暖/也瘋狂抽打那些卑鄙者的靈魂”,在現(xiàn)實的發(fā)現(xiàn)中又富于浪漫的聯(lián)想“比如雪雞,比如那些寒風中/傲然盛開的雪蓮/才會遠離紅塵/然后在陽光中緩緩地/步入天堂”。這些詩句多么精彩!
亞楠是一個優(yōu)秀的散文詩家,在散文詩界影響較大擁有廣泛的讀者群,這幾年又從事詩歌寫作,有扎實的文學功底,使他的詩歌既不同于傳統(tǒng)詩歌作者形式的拘束,也有別于先鋒詩人語言的晦澀。詩寫得明快而清麗像水彩速寫,有時又有油畫的濃烈和深沉。亞楠的詩歌富于畫面感和色彩感,因此,詩句將邊地的風光化作詩行,又將詩人的心境展示為一幅幅風景,情景交融,物我合一,靈魂在陽光里散發(fā)花的香氣。
我相信,散文詩與詩歌兼美的亞楠,在今后的創(chuàng)作實踐中,還會將自己的這兩種藝術(shù)創(chuàng)作奉獻更多的精品,同時,也會有將邊地詩歌寫得更有個性,不斷超越自己也努力超越前人提供的詩歌經(jīng)典。這本詩集給了我這樣的期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