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妮·史蒂文森(1933— )出生于英格蘭,父母都是美國人。她在美國長大,畢業(yè)于密執(zhí)安大學(xué),1954年回到英國,以教書為業(yè),曾任職于格拉斯哥大學(xué)。她出版過一本關(guān)于美國詩人西爾維亞·帕拉斯的傳記《苦澀的名聲》,為詩人泰德·休斯正名。她還寫過一本關(guān)于美國詩人伊麗莎白·畢肖普的專著,但是她的主要創(chuàng)作成就還是詩歌。她出版的詩集有《書信集:書信體家史》(1974)、《足夠的綠》(1977)、《沙漏分秒》(1982)、《虛構(gòu)者》(1985)、《另一幢房屋》(1990)等。
斯蒂文森的題材主要來自大自然,來自詩人生活的南威爾士的山巒和草場。她的詩歌充滿了大自然的色彩和氣息,但同時也是對自然現(xiàn)象的感慨。然而,斯蒂文森也是一位女性詩人,她的作品自然帶有女性意識和女性寫作的印記。對她來說,女性主義與其說是給予自由的哲學(xué),倒不如說是自我束縛的繩索。她更傾向于接受一種非教條化的旨在“提高覺悟”的女性主義。她對性別的關(guān)注常常被超越,替代為一種“雙性同體”的想象。她在一詩中寫道:“通常/ 我不會問/ 我是男還是女/ 當(dāng)我融入這個天意的安排/ 不管它怎樣描述/ 我感到最快樂?!?/p>
《勝利》一詩就是一首描寫女性經(jīng)驗和女性意識的詩歌。詩中描寫的女性經(jīng)驗是生育,那種既痛苦又快樂的復(fù)雜感受。對于這位女性來說,生育就像是一場戰(zhàn)斗:它需要流血,需要忍受痛苦,需要使出渾身解數(shù)。詩歌正是使用了這樣一個比喻,并且將這樣一個比喻用到了恰到好處,使讀者感覺到母親生育的艱難,她的付出是一個沒有經(jīng)歷生育的人所無法想象的。
如果生育是戰(zhàn)爭,那么對手是誰呢?詩歌告訴我們,對手就是那個“仍未睜眼的東西”,那個只會哭鬧的“欲望疙瘩”。母親的感覺是它“像刀一樣割裂我”,它的哭喊“像刀片般刺痛我”。它雖然滿身是血,但卻像一個勇敢的、負傷的士兵,那血跡就是它的軍功章。這個情節(jié)使人想起史蒂芬·克雷恩的小說《勇敢的紅色勛章》。對于一個士兵來說,身上的血跡就是勇敢的標志,就是“紅色勛章”。
一般來講,當(dāng)孩子最終出生,母子一切平安,一位新任母親都會有大功告成的感覺,或者像詩中所說,有一種“勝利”的感覺。然而,詩中這位母親的感覺卻不然。她的戰(zhàn)斗還沒有結(jié)束,寶貝兒子的哭聲就是對她的命令:他需要喂奶,需要被照顧,母親只得服從。如果生育說是一場母親與兒子的戰(zhàn)斗,那么詩歌中這位母親最終是失敗者,而不是勝利者。
說到這里,我們應(yīng)該意識到詩歌的語氣有一定的復(fù)雜性,它反映了一個母親愛恨交織的復(fù)雜心情。我們不能簡單地把這位母親的話視為抱怨,這位母親也沒有簡單地把這個孩子視為“敵人”。如果說她有抱怨的話,那么這個抱怨也帶有一種甜蜜、一絲戲謔,像玩笑一樣。也許她說她不理解“為什么要愛你”,但是她的確有一種愛。當(dāng)她說她不能理解孩子在這場力量懸殊的對決中為什么成為了勝利者,這里邊也充滿了一種愛。其實,不是不理解,而是愛讓她將勝利拱手相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