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李 成
新華社“中國獨家報道”微博一則“留守兒童地震時遇難”的報道引起兩種截然不同的反應。
#新華社記者魯?shù)槟繐?回家:龍申芬和老公在江蘇打工,家住翠屏,和爺爺奶奶留守老家的十二歲兒子在地震中不幸遇難。他們正著急往家趕。
對此,一種聲音是表達同情、哀悼和祝福,另一種聲音是批評該報道有違新聞職業(yè)道德,“消費別人的痛苦”“新聞太不人道,且無新聞意義”,媒體“不要咀嚼賞鑒別人的苦痛”。顯然,批評者是站在專業(yè)倫理和職業(yè)道德的高度審視的。但筆者認為,對這類報道,未必“站得高看得遠”,往往恰恰需要“走得近看得清”。這則小微博遇到的爭議,涉及到一個大問題:
媒體該不該呈現(xiàn)個體苦難?
苦難是人間的常態(tài)。一切苦難最終都是個體的。媒體該不該去呈現(xiàn)個體苦難,不應止步抽象追問,而應深入務實地解答:
從媒體在社會系統(tǒng)中的功能來講,苦難需要媒體來賦予其警示意義,受難者需要媒體聚焦下帶來的社會支持。從信息傳播的角度看,抽象的苦難無法令人感同身受,“故事”是理解“事故”的入口,個體悲劇不僅形成了人們對苦難的感知,也刺激著人們的悲情體驗,強化著人類在命運面前的共同體意識。從新聞實踐及其現(xiàn)實效果看,很多民生類新聞常常報道困難群眾所面臨的病苦與窮困,其初衷和效果常常是社會各界伸出援助之手、相關社會單位承擔起應有之責。災民作為極端情境中的“困難群眾”,其個體命運的報道邏輯和價值是相似的。
從報道對象看,身處悲苦中的被報道者最有發(fā)言權。就筆者在“8·7甘肅舟曲特大泥石流”的后期報道經(jīng)歷看,很多受災群眾是渴望媒體關注、報道的。很大程度上,災民之間、救災者之間存在著“吸引媒體”的微妙競爭關系。更有甚者,為了“被報道”,部分災民有“祥林嫂”化的傾向:在面對媒體時往往不斷重申或夸大所遭損失與痛苦。在這種情況下,站在被報道者的立場呼喚“不被報道”的“人道”,似乎表錯了情。
當然,筆者不是看不到媒體的確有“扒開傷口充版面、露出痛點賺眼球”的傾向。另一方面,也的確有極少數(shù)“看客”視媒體災難報道如好萊塢大片,以為玩賞、談資??墒?,正如女性不能因為有“淫者見淫”而放棄化妝,媒體也無法在起點就杜絕一切可能的負面效應。
所以,這里并不是在絕對地支持媒體報道個體苦難。恰恰相反,筆者想強調的是,對個體苦難報道與否,并不是形而上的、書生氣的道德主義可以回答,而需要在實踐中“辯證看,理性辦”;對這個“小題”予以“大作”,也不是一般地反對新聞專業(yè)的“倫理審查”,而是因為它折射出的對記者教條式、清教徒式的道德苛求,忽略具體的社會環(huán)境和社會需求的士大夫人文情懷,已經(jīng)成為彌漫在新聞人腦際的可畏人言,只會作繭“他”縛,無法成為媒體人“秉筆直書、仗義執(zhí)言”的滋養(yǎng)和動力。技術上的善,和本質上的善,往往貌合而神離。與其在小節(jié)上爭執(zhí)不下,不如在大善上勉力而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