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慧嵐
今天收到一位學生的結婚喜帖,高興之余,讓我思緒萬千,當初那個“黑皮小弟”現(xiàn)在要成家立業(yè)了。
那時的我,剛畢業(yè),在呼和浩特市一所私立學校代課并兼做班主任,開學初領著一幫毛頭孩子參加軍訓,市教育局領導來視察,其中一位看我個子不比學生大,便指著我問校長:
“這個丫頭是老師還是學生?”
一句話惹得師生們哄堂大笑。也就是那段時間,我和學生們的親密關系建立起來。于同學們來說,比起老師我更像姐姐。幾個調(diào)皮的學生給我起了個綽號“黑皮姐姐”,我也欣然接受。班里還有個學生,皮膚和我一樣黑,于是我就叫他“黑皮小弟”。
夏天,我和他們一起比賽跳繩,臉頰上的汗珠子如雨滴一樣砸在滾燙的水泥地上,仍分不出高下;冬天,我和他們一起打雪仗,凍得嘴唇青紫還熱情高漲;拔河比賽中,同學們手掌上磨出了血泡也不叫苦,我為他們搖旗吶喊,嗓子啞得不能說話,服幾顆“金嗓子喉寶”就走上講臺。有時也裝裝教師的威嚴,但也不過是課堂的45分鐘。那時的我?guī)е鴮處熉殬I(yè)的好奇和崇敬,把滿腔的熱情投撒在校園,投撒在學生們的心田……
后來,我招考到一所縣級中學任教。
十年來,褪去了那份青澀,我變得“成熟”了,也積累了一定的教學經(jīng)驗,成為教學骨干。隨著時光的逝去,我對教育事業(yè)的那份癡狂有所倦怠,甚至幾度因為諸多繁忙與壓力,有過換工作的念頭。
近來一位實習生對我說:“張老師,您真威嚴,教教我怎么做才能像您那樣讓學生怕起來?”吃驚之余,我沉思良久,繼而語重心長地告訴她:“你現(xiàn)在這樣是最好的,能與學生共享青春的歡樂與友好,能與學生無距離地接觸、有感情地對話,是多么幸福的事?。 ?/p>
我在給實習老師講的同時心里不經(jīng)意間泛起一絲難言之苦:曾經(jīng)的我,臉上時常掛著燦爛的微笑,和同學們唱響青春激情的贊歌,而如今的我似乎變得麻木、遲鈍、嚴肅、不茍言笑。成了學生心目中的“黑馬”,這是多么危險的信號!
記得上一屆一個畢業(yè)生在留言里給我寫道:“張老師,您的微笑很美,要時常記得微笑哦。”多么善意委婉的提醒啊。還有一次,一位可愛的女生幫我把丟在講桌上的鑰匙送到辦公室時問我:“老師,您是不是家里最近忙?”說話時眼神里滿是關懷。我詫異。她接著說:“我發(fā)現(xiàn)您最近老是忘東西在講桌上,而且今天上課我聽到您嘆了一口氣。”說完她不好意思地笑了。瞬間,我的心里流過暖暖的東西。的確,那段時間,孩子無人照顧,新請的保姆有點不適應,常常把家里弄得亂七八糟,我的心情很糟糕。
是啊,這些年來,我忙于科研教改、忙于升學率、忙于自己的職稱、忙于家庭……我忽略了學生的很多情感,我忘了關注他們眼神中的期盼;忘了閱讀學生臉上的欣喜、好奇甚至迷茫和無奈。
今天,是這張結婚喜帖,讓我想起英國哲學家懷特海的名言:“當一個人把在學校學到的知識忘掉,剩下的就是教育?!蔽以摳┫律砹?,俯下身來靜靜地傾聽學生的心聲,細細地品讀他們眼神中的信息,慢慢地分享和他們在一起的快樂時光。也謝謝那位實習生,她的話使我反思并頓悟:人世間的情、師生間的愛,是多么珍貴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