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4年3月22日，當代藝術中心OCAT西安館舉辦“與繪畫有關”群展，英國藝術評論家、策展人，OCAT西安館館長凱倫·史密斯一直致力于中國當代藝術的研究，并不斷發(fā)掘具有潛力的藝術家，力圖客觀呈現(xiàn)中國當代藝術發(fā)展的歷史脈絡。

此次專訪，凱倫·史密斯主要暢談了這次群展六位藝術家的創(chuàng)作思路和作品詳情。這六位藝術家，基本上展示了中國人對于當代藝術中繪畫領域的理解和認識。在這之中，有的藝術家深刻研究了中國繪畫傳統(tǒng)和風格演變，并逐漸形成了自己的風格；有的藝術家極具本土風格，又兼具西方特征；有的藝術家嘗試探索各種不同的可能性。他們都極為專注自身的領域。此外，凱倫·史密斯還分享了她對于中國當代藝術現(xiàn)狀的認識，以及如何在年輕一代中推廣當代藝術的感想。

IART：此次展覽展出了賈藹力、王音、段建宇、趙剛、李姝睿、邱瑞祥的繪畫作品。西安和北京的藝術環(huán)境有何不同？你為什么選擇了這六位藝術家？他們詮釋繪畫的方式有何不同？

凱倫·史密斯：首先要說明，為什么選擇西安作為此次繪畫展覽的選地。這是根據(jù)西安發(fā)展的速度和程度來決定的，它不太像北京和上海等地的觀眾和藝術家，能看到很多的關于繪畫的展覽。在北京和上海，觀眾對于各個畫家的風格都很了解，欣賞藝術是一件很普遍的事。但是在其他的城市，觀眾的藝術經(jīng)驗并不豐富，只能通過觀看雜志、書和畫冊來了解藝術，這都不如真正的觀看原作。如果藝術要通過很學術的角度去探討，沒有看過原作的大眾是很難進行判斷的。畫冊里印刷出的畫作并沒有立體感，例如莫奈的荷花，我們在書里看的作品是全面的，但并不是莫奈自己的一個畫法。莫奈有近視，他在創(chuàng)作時畫的很近，非常抽象，這需要大家退后到一定距離才能看到全貌。我們在西安舉辦此次展覽的初衷，就是要讓更多的人看到好的、成功的作品，讓大家探討當代繪畫是什么。

此次參展的六位藝術家，概括了一般中國人對于油畫風格的理解和記述。王音的父親是留蘇的藝術家，他的畫很有意識形態(tài)的革命現(xiàn)實主義風格，王音從小就對他父親的這種風格很熟悉。在那個時代，蘇聯(lián)的藝術風格其實學習的是法國的印象派，所以保留了很多明確的、有厚度的，立體感的筆觸，中國老一輩的藝術家像侯一民就保持了這種風格。后來，六十年代時，中國的這些藝術家的繪畫風格就變成很薄、稀、平的風格，且沒有明確的筆觸。另一方面，中國傳統(tǒng)的水墨畫對中國的藝術家創(chuàng)作也是有影響的。水墨畫的立體感在于哪里是白哪里是黑，它給人一種想象的空間，畫面透視的感覺和西方人所說的科學的透視是不同的。山小是遠，樹大是近。六十年代那時的油畫風格就開始變化，不是純西方的一種感覺，而是還原了中國人熟悉的視覺習慣。到了八十年代時，中國的創(chuàng)作環(huán)境比較自由，畫家們就開始畫一些很美很自然的風景。王音就開始思考，為什么有些題材幾百年以來畫家都愿意畫，而且是用不同的方法。所以，他研究民國時繪畫，那時剛剛引進西方的藝術，但是藝術只在很少的一部分人中發(fā)展。研究過這些以后，王音就把民國人喜歡的風格，加入他父親的風格，進行了他自己的繪畫創(chuàng)作。他的作品可以說是將中國油畫的歷史都包含在內(nèi)了。

段建宇是一個非常認真進行繪畫創(chuàng)作的人。她也運用了很多中國近代習慣運用到的藝術因素?！度f水千山總是情》是老百姓向解放軍送溫暖的一個主題，但是她用了一點點開玩笑的態(tài)度?，F(xiàn)代社會可能有一些東西太理想化，不現(xiàn)實，或是太完美，段建宇用自己的創(chuàng)作給這些嚴肅的題材增加了趣味。有些畫面中有突出的腿和香蕉，這探討了中國人骨子里的一些習慣和文化。她畫的很輕松，內(nèi)容也很豐富。最近段建宇在創(chuàng)作一些花鳥，她認為某些創(chuàng)作時間很長的主題需要轉換狀態(tài)。在創(chuàng)作了一些國畫題材后，她更希望的是將這些元素真正變成自己的東西再表達出來。從參展的這些作品來看，她的筆觸和構圖的變化都很豐富。

趙剛留學回國后創(chuàng)作了一些尺寸很大的作品。他和王音的成長環(huán)境不太一樣，是星星畫會的成員，當時的創(chuàng)作環(huán)境還是比較自由的，但是后來他選擇到國外去留學。這個留學的過程是接受西方繪畫技法較多，所以在很長的一段時間里，他一直在否定自己的風格?；氐絿鴥?nèi)后，趙剛逐漸找到了自己的風格。以他為代表的一群藝術家，他們要讓中國繪畫國際化，但最后還是要回到本土找到自己的感覺。對于繪畫創(chuàng)作中的中國傳統(tǒng)元素，趙剛并不是過分的強調(diào)符號化。

賈藹力畢業(yè)于魯迅美術學院。魯美的風格有一些蘇聯(lián)的印記，但是他把這些變成了自己的一個語言。他認為，對于繪畫和繪畫過程來說，畫畫并不意味著一個作品的完成，而是一件作品在創(chuàng)作過程中總會出現(xiàn)的新問題。在此次展覽中，賈藹力將未完成的作品展示給大家看，他認為在此幅作品中發(fā)現(xiàn)的問題將會用十年來解決。他認為藝術家只要是接受過美院教育的，繪畫技術都很好。但是要成為一名真正的藝術家是需要內(nèi)心的深刻感覺，是要將學院學習的內(nèi)容變?yōu)樽约旱睦L畫語言。探討繪畫是對于各種可能性的思考。

我們認為，在此次展覽中應該有西安本地的畫家，賈藹力就推薦了邱瑞祥。我認為，藝術家關心別的藝術家很重要，這表示他們肯定是在這里找到了一種自己關注的感覺。邱瑞祥的畫很有本土的、陜西的文化在里面，他的畫面像倫勃朗作品那樣顏色很黑，但是這種顏色并不是完全使用黑色的顏料，而是色彩一層層的累積。這種感覺很特別，有點像舞臺幕布的感覺，又像是霧霾中脆弱的人，只關注自己本身。他作品中的信號很多，很能感動人。李姝睿的創(chuàng)作是一種很有當代感的抽象創(chuàng)作。她來到西安的展館后，在空間的二樓仔細觀察了天窗里的光線，然后在墻上創(chuàng)作了一件作品，這件作品代表了一種氣氛，觀眾可以感知到室內(nèi)光線和外在空間的不同。

本次展覽從抽象，寫實，繪畫語言到歷史，囊括了很多因素在其中。參展的這幾位藝術家一直都是在很努力的創(chuàng)作，他們都不太關心市場而是繼續(xù)研究自己的話題。

IART：對于年輕藝術家，你是如何進行發(fā)掘的？

凱倫·史密斯：我是通過展覽了解他們的。最近我觀看的展覽特別多，在這段時間里我和藝術家們拉開了一段距離。我和一些藝術家很熟，很了解他們，就會記住他自己對于作品的說明，這不利于我欣賞作品。在不知道作者的情況下，我還能被感動嗎？《發(fā)光體》系列著作就是從作品出發(fā)，不過多涉及藝術家，這種不帶偏見的評論才能回到藝術本身。

IART：你一直關注中國當代藝術的發(fā)展，你覺得中國的當代繪畫和西方相比特點是什么？

凱倫·史密斯：在中國的學院教育里，老師所教授的其實是一種意識形態(tài)，有很多都是不能改變的。而西方則不同，老師會告訴學生們，創(chuàng)作方式多種多樣，要發(fā)揮自己的創(chuàng)造力。國內(nèi)的只是沿用一種技法進行繪畫，因而人們的腦中就會有一些很定性的模式。很多畫家都是在不斷否定自己，找各種方法擺脫自己固有的技法。但從另一方面來講，藝術家在最后都要找到一種平衡，既理性的分析。傳統(tǒng)的、學院的東西并不是要完全的擺脫掉，而是要利用自己的特點，使學院教育接受到的東西達到一種舒服的狀態(tài)。就好像是王音的構圖和段建宇的繪畫一樣。

IART：你認為應該如何引領大眾認識當代藝術？

凱倫·史密斯：《發(fā)光體》這一系列的寫作初衷既是如此，我希望運用不太學術化語言的介紹我所看到的作品，而不通過藝術家來敘述?，F(xiàn)在的人們對于幾百年之前的油畫觀點，和當時的人們是不一樣的，這是因為所處的歷史環(huán)境不同。欣賞當代藝術作品時，不能直接說‘我不懂，對于顏色和肌理是否喜歡，觀眾是可以進行討論的?，F(xiàn)在城市里的美術館已經(jīng)提出了一些新的可行性，在這其中有講座對話等等。我們在西安舉辦了‘課堂在美術館活動，我們鼓勵老師們把學生帶到美術館，在一個新的環(huán)境中，學習各種課程，同時還可以欣賞各種畫作。此外，我們還組織小朋友在美術館進行繪畫創(chuàng)作，這都是學校不能給予的經(jīng)驗。我們要鼓勵孩子們熟悉、接近藝術，他們就會越來越有興趣，社會的不斷發(fā)展也會給他們提供各種各樣的可能性。（采訪/編輯：呂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