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曉沛
交朋友也是外交藝術
外交,顧名思義就是要進行對外交往。作為外交官,必須善于交友。
在俄羅斯工作時,我經(jīng)常請對方外交部主管局領導和科員到使館洗桑拿浴、喝啤酒。輕松之余往往能敞開心扉,一些在正式場合不好說或不易處理的問題,可通過這種方式加以溝通解決。在烏克蘭,正逢其國內(nèi)總統(tǒng)選舉時刻,我送給競選連任的現(xiàn)總統(tǒng)一個“雙龍壺”瓷瓶。他問,為什么是兩條龍?我說,龍是權力的象征,一條代表一任的意思。他會心地笑了??偨y(tǒng)連任后幾次見到我都說,是中國的兩條龍“保佑”了他。在波蘭,重點結識掌權的右派政要。波蘭某些政客意識形態(tài)色彩濃厚,竟以人權問題為由拒見“中共大使”,甚至認為某個政黨與中國共產(chǎn)黨建立關系是“大逆不道”。對此,有時感到很憋屈,真想大罵一通,但轉(zhuǎn)念一想,此地國情不同,不能一般見識。鍥而不舍地做工作后,有的未再公開反華,有的成了朋友,有的還敢于站出來為中國說話。在哈薩克斯坦,側重交當權派朋友,有了感情基礎后可直接給總統(tǒng)府或有關部長打電話,爭取隨時解決工作中遇到的難題。
在結交朋友方面,許多老大使都有值得學習的豐富經(jīng)驗。原駐法國大使蔡方柏在40年的外交生涯中,以不同身份同法國從戴高樂到薩科齊6位總統(tǒng)進行過“零距離”的接觸,為中法兩國關系的發(fā)展做出了重要貢獻。他不僅見證了兩國外交的許多重大事件,而且受到過法國領導人少有的禮遇,成為“巴黎唯一能同總統(tǒng)直接通電話的大使”。法國總統(tǒng)還打破慣例,到中國駐法使館與大使一起過春節(jié),逗留長達四個半小時。第二天,總統(tǒng)派人送來了一個大花籃和一封親筆信。蔡大使離任時,總統(tǒng)親自授予大將軍級榮譽軍團勛章。
原駐古巴大使徐貽聰,不僅成了該國最高領導人卡斯特羅兄弟的“中國知己”,而且充當他們了解中國的一個窗口。徐大使和“老卡”(這是他對總司令菲德爾·卡斯特羅的愛稱),初次見面就從頭一天晚上10點一直談到次日凌晨4點,話題從井岡山、長征、延安到中國改革開放。此后差不多每隔兩個月就要見面深談一次,每次談話最短4個小時,最長超過8個小時。兩人同一個屬相——虎,但卡斯特羅主席比徐大使大一輪,因此“老卡”開玩笑說,他們是“兩個不同時代的老虎”,卻結下了不解之緣。徐大使離任回國后,還時常收到“總司令的問候”。
在深交上層朋友的同時,徐大使還注重民間友好外交。在古巴經(jīng)濟困難時刻,他特意將從北京帶去的黃瓜種子送給“老卡”的胞弟勞爾·卡斯特羅的部下試種,在首都成功后又傳播到外地,從此古巴廣泛種植細長的中國黃瓜。古巴農(nóng)業(yè)部長專門向徐大使授予政府頒發(fā)的“徐貽聰黃瓜”證書,并稱中國黃瓜普及到古巴各個省,不僅對農(nóng)業(yè),而且對其旅游業(yè)也起到了特殊作用。
小細節(jié)決定外交成敗
作為外交官,必須特別嚴謹細致。外交無小事,事無巨細,都應認真精心,準確無誤,容不得半點兒馬虎。
在政治文件和外交談判中,有時因一個詞翻譯不準或欠妥,就可能鬧出政治問題。在中蘇兩黨來往信函中,有一次我方用了“要求”而未用“請求”,蘇方當即復信指責中方居然“要求”他們。鑒于此,中共中央專門致函更正,解釋說,在中文里二者意思相近,既然你們把這件事看得如此嚴重,那就改為“請求”吧!在中蘇邊界談判中,雙方唇槍舌劍,氣氛緊張,有一次蘇方在發(fā)言中將希望中方“理智能占上風”中的“理智”譯成“健康思想”。這可惹禍了,因為據(jù)說蘇共曾把林彪視為中共內(nèi)部的“健康力量”,我方當即提出抗議,斥之為“癡心妄想”,為此雙方大吵一場。
據(jù)英文高翻施燕華大使講,她剛入外交部不久,被分配負責翻譯國宴菜單。這不是一件難事,她很快就干完,并對自己的高效率頗為得意。國宴在人民大會堂舉行,每張桌子上都擺放著帶有國徽的菜單。熱菜中有一道罐燜鴨子,盛在精致的小砂鍋里,外賓很感興趣,拿起菜單一看卻嚇一跳。他把菜單遞給坐在旁邊的冀朝鑄看,倆人都樂壞了。老冀舉著菜單對施燕華說:“小施啊,鴨子怎么受傷了?”原來罐燜鴨的“燜”(braised)打成了bruised(受傷)。這個“低級錯誤”給她敲響了警鐘,從此鍛煉造就認真細致的工作作風,也為以后的翻譯職業(yè)生涯打下了基本功。
當然,不是說我們的翻譯盡出洋相,在處理細節(jié)方面也不乏成功的范例。有一次,我國家領導人訪問英國時,在談話中引用了雪萊的一句名言“如果冬天來了,春天還會遠嗎?”但由于口誤,說成是莎士比亞的。在場的陪同人員很著急,英文翻譯陳明明靈機一動,既未說莎士比亞,也未點雪萊,而是巧妙地譯成“英國一個大文學家說過這句話”。雙方聽后都非常滿意。
大外交應有戰(zhàn)略思維
作為高級外交官,還應有戰(zhàn)略思維。
1989年中蘇之間舉行高級會晤,鄧小平同志注意到外界的轟動反應,專門指示在接待禮儀上要適度,同戈爾巴喬夫見面時“只握手,不擁抱”,在國際上引起很好的反響;1997年葉利欽總統(tǒng)訪華前夕,江澤民主席根據(jù)當時的形勢,指示外交部禮賓安排上要“隆重、熱情”,見面時按俄羅斯習俗與葉利欽擁抱,結果也收到了很好的成效。這里講的是具體禮儀問題,但其背后體現(xiàn)的卻是戰(zhàn)略考量。外交官雖非戰(zhàn)略制定者,但心中要時時裝有全局和大局,才能做好每件具體工作。
(摘自《大使札記》)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