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夏妮

西部頭題·2014特克斯筆會在特克斯的兩天

朱夏妮

這段旅途從顛簸的汽車座位和被陽光照得很花的玻璃開始。

2014年6月28日早上。來自全國各地的詩人、作家提著大包小包站在伊寧新發(fā)地酒店大堂，等待去特克斯縣的車。幾個女詩人穿著顏色鮮艷的長裙，把圍巾包在頭上，戴上帽子。她們都知道新疆的太陽紫外線很強。來到這里參加這次筆會的作家大部分都互相認(rèn)識，他們中的有些人不像以前見面那樣互相交換名片，而是說：“我微信掃你吧?！?/p>

離開伊寧市到特克斯的路上，兩邊長滿白楊樹。在陽光下樹葉的反光像海里的魚群露出一點到海面上。這條路上有很多開三輪車和小卡車的人。他們戴著帽子，卡車?yán)镤伾细刹荩刹萆厦嬗械姆派献约旱暮⒆?，有的放著羊，有的什么也不放。路上都是枯燥的白楊林，圍著一條快曬裂了的筆直公路，有時候會出現(xiàn)一些平房和賣甜瓜、西瓜、杏子的人。

經(jīng)過兩個小時的顛簸，汽車進(jìn)入了特克斯的八卦城。街道上有橫幅：“慶祝伊犁喀拉峻杯·第三屆西部文學(xué)獎頒獎典禮暨2014特克斯筆會圓滿成功！”內(nèi)容大概是這樣吧，車走得太快我看不清楚。

縣城里，八卦和太極的圖案無處不在。酒店的拖鞋上、酒店的壁紙上、餐廳食物上印著“太極”，還有西瓜也做成太極圖的形狀。

晚上吃飯時有羊頭。當(dāng)?shù)厝税凑展_克族人的習(xí)俗，把羊耳朵切下來給桌上年紀(jì)最小的人吃，把羊臉上的肉切下來給年紀(jì)最老的人吃。吃羊耳朵是因為想讓小孩聽話，吃羊臉就是有面子的意思。他們把羊耳朵給了我，我從來沒吃過羊耳朵，有點怪味。我最喜歡的是一種黑紫色果子做的果醬。把水兌進(jìn)去倒進(jìn)紅酒杯里就很像紅酒。我拿自己做的假酒騙了不少人。

吃完飯臨時決定去看表演——“尋夢特克斯”，新疆口音會把“尋夢”讀成“熊夢”，所以我們都跟著讀成“熊夢特克斯”。

在看“熊夢特克斯”的時候，我交到了特別好的兩個好朋友。我跟我旁邊坐著的一個看上去和我年齡差得不那么遠(yuǎn)的姐姐說，這好像麥當(dāng)娜演唱會時候的經(jīng)典動作。她說了好幾個對對對。她加了我的微信，她叫耿韻，她在讀研三，是寫評論的。我和耿韻用手機放大了看那些跳舞的演員哪個好看一點。過一會兒又有演員下來，他們下臺來，邀請坐著的人上去跳舞，準(zhǔn)確來說是連拉帶扯帶拖。我其實特別喜歡這樣的熱情。我和耿韻沒被舞蹈演員拉上去，倒是被旁邊坐著的一個維吾爾族哥哥扯了上去。他叫麥麥提敏·阿卜力孜，他在讀大學(xué)，是寫詩的。之后我們就一起討論哪個演員更好看。

第二天早上的頒獎典禮是《西部》雜志社的總編沈葦主持的。這次的獎杯是個大陶罐。頒獎典禮持續(xù)兩個半小時。沈葦說：“因為我們新疆天大地大所以獎杯大，因為我們新疆白天長所以我們的頒獎典禮長?！贝蠹叶夹α?。

第二天下午要去我期待了很久的喀拉峻草原。路上依舊很顛。

草原上的左邊天比右邊天高。山把天頂斜了。那邊的天有點黑。我向著藍(lán)色那邊天的方向走。一開始我還很唯美地享受一個人在草原上走著聞著草香和牛糞馬糞的味道。但腳下太多糞了，我被絆了好幾次，頭頂有一小群小蟲子在飛。我就返回到車那里坐著。我看到有馬可以騎就又恢復(fù)了好心情。馬的主人的左眼好像瞎了，癟了下去。他的臉上長滿了皺紋，被太陽長期曬得很紅。我騎的那匹棕色的馬很瘦。我騎在馬背上的時候風(fēng)很大，吹著頭發(fā)。也就在那時我有了一個夢想，就是我以后要擁有很多匹馬在莊園里。騎了一會兒馬后，馬的主人就牽著他們往回走。我說還沒騎夠，他不說話，可能心疼他的馬。

晚上，我們?nèi)址坷锍燥?。我又吃了羊耳朵。吃飯的時候，有少數(shù)民族歌手穿著民族服裝在蒙古包門口唱歌，他唱了一首《陪你一起看草原》，其中有一句“在草原最美的季節(jié)陪你看草原”。我望了望他身后無邊無際的草原，覺得很符合意境，而且我在想能不能把時間暫停在這一會兒。

我吃完就和耿韻、小麥出去了。我們在草原上奔跑的結(jié)果，就是被一個又一個的馬糞、牛糞絆倒。同時還有點喘不過來氣，喀拉峻也算是高原了。耿韻說：“我們奔跑在草原上，結(jié)果被一坨牛糞絆倒，然后臉又栽在一坨馬糞上?！?/p>

天漸漸暗下來的時候也開始冷起來。天上沒有太多的星星，因為是陰天。大家開始升起篝火，圍著火堆暖和了很多。很多人唱起各種民歌。結(jié)束的時候已經(jīng)是晚上十二點多了。

回去的路上，路途有些危險，但是喝多了的人們都在輪流唱歌。一路上幾個人都在唱《兩只小山羊》的曲子，還有它的各種改編版本?；氐椒块g后，我腦子還響著這個調(diào)調(diào)。

我說我要努力記住這個夜晚，耿韻說：“這個夜晚不用努力也一直記得?！?/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