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 立

什么主人養(yǎng)什么狗

□崔 立

我住在小縣城。我的對門，住的是某單位的李科長。

晚飯后，我經(jīng)常出去走一走，有助于消化。李科長有晚上遛狗的習(xí)慣。他養(yǎng)的可不是寵物狗，而是那種很兇、很嚇人的德國狼狗。不過，那狗對我還是很友善的，我們叫它“大剛”，只要喚它的名字，它就很溫順地朝我眨眼。于是，我們結(jié)伴而行，緩緩走著。

走過第二個路口，在昏暗的燈光下，我遠遠地看到，前面有一人一狗向我們走來?？茨枪返臉幼樱绕鸫髣?，可是要更強壯、更彪悍。我以為大剛會膽怯呢，畢竟在動物的世界里，龐大的一類應(yīng)該更有氣勢一點吧。誰料想，大剛開始未挺直的身板，居然一下子提了起來，很有些囂張的氣焰。還有李科長，他的脖子，包括他的腰板，也挺得很直。

走近了，先看到的是那條龐大的狗，朝我們哈著氣，但又很友好地向大剛低著頭。我很驚詫。然后就看到那個男人，喜笑顏開地跟李科長打著招呼，說：“李科長，您好，出來遛狗?。俊崩羁崎L微微一笑，似乎還有些不屑，然后給我介紹說：“小劉，我們科室的?！庇种钢遥f：“老馬，我的鄰居?！蹦莻€叫小劉的男人趕緊握住了我的手，說：“馬先生，您好，您好，很高興認識您！”我一愣，這是第一次有人叫我馬先生呢，還真有些不自在。我看向李科長，看到他一臉得意的笑。還有那條大狗，此刻正乖巧地靠在大剛的身側(cè)，一副很聽話的神情。我真覺得有些別扭。

又一個晚上，我和李科長，還有他那條叫大剛的狼狗一起散步?；璋档穆窡粝拢矣挚吹竭h處有一人一狗向我們走來。那狗，明顯比大剛小上一圈。想著上次那么大的狗都臣服下來，這次就更沒問題了吧。誰料想，有點意外，還沒走近呢，大剛的精神就委頓下來，并且，連眼神都顯得有氣無力了。

我很奇怪。走近了，我先看到的是一條略顯消瘦的狗。這時，大剛突然半蹲了下來，一臉的討好。再看李科長，臉上也是滿臉帶著笑容，朝著那個牽狗的男人，顫巍巍地遞上了一支煙，說：“張?zhí)幠?，您出來遛狗啊？”那個叫張?zhí)幍哪腥宋⑽Ⅻc了點頭，說：“小李，你家的狗挺壯實的嘛?！崩羁崎L說：“沒有，哪有您家的狗精神啊。”我轉(zhuǎn)過頭再看大剛時，不知怎么的，大剛竟已躺在了馬路邊上，雙眼中帶著崇敬，認真地注視著那條狗。這讓我很愕然。

還有一個晚上，我和李科長，還有他那條叫大剛的狼狗出去散步。不知道是不是刻意的，李科長建議：“我們是不是換條路走走？”我明白，估計他是怕再遇上熟人吧。我說：“好啊?！庇谑?，我們就換了一條路散步。

說來也巧，走了也就三條馬路吧，昏暗的路燈下，我又遠遠地看到，似乎又來了一人一狗。不過那狗應(yīng)該是條寵物狗吧，我能想象到，大剛在看到那條弱小的寵物狗后得意的神情。在小區(qū)里，我不止一次地看到大剛欺負那些比它弱小的狗。還沒走近呢，更奇怪的事兒發(fā)生了，大剛居然停下來不走了，李科長也不責(zé)怪大剛，也站在那里不動。

然后，那一人一狗走近了，似乎也認識。李科長滿是獻媚的表情，說：“局長，您也出來遛狗??？”被叫局長的男人沒說話，鼻子里微微哼了一聲，好像是帶著極大的不屑。李科長受了冷遇，卻毫不介懷，臉上依然帶著謙卑的笑。我看著很難受，就不想看他了。轉(zhuǎn)過頭再看大剛，我完全傻眼了。那個小皮球大小的寵物狗，不知何時已經(jīng)坐在了大剛的背上。而大剛似乎也很享受，往日的威猛早已不見，整個一聽話的小奴一般。我的心頭忽然涌出一陣辛酸。

直到那一人一狗走遠，李科長和大剛還站在那里認真地行著注目禮。不知怎么的，我忍不住說了一句：“真是有什么樣的主人，就有什么樣的狗?！蔽移鋵嵤窍胝f那個局長和他那條寵物狗的，說完我就后悔了。我想到了李科長，我這話好像有點影射他的意思了。我看向李科長，看到他一臉的愧色。

（原載《經(jīng)典故事報》2014年2月9日 作者自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