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邱華棟
今天一大早我就起來了,吃了老媽做的兩個荷包蛋,然后背著背包去坐六號線地鐵。早班的地鐵里人很多,沒有擠進去第一班,趕上下一班,終于擠了進去,人挨著人,又是夏天,男人挨著女人難免肢體觸碰,的確是容易尷尬的事情。我就聽到車廂另一頭傳來一個女人和一個男人吵架的聲音。七站之后,我到達了南鑼鼓巷站,下了地鐵,我穿過南鑼鼓巷北側(cè)的炒豆胡同往東走,到了東頭,這條胡同平行的南側(cè)胡同,就是板才胡同。侶松園賓館就在胡同內(nèi)一百米處。
我去見法國出版人安博蘭女士。她是昨天來北京的,而我今天下午要飛澳大利亞,本來約好昨天晚上見面,可是她應(yīng)法國駐華大使的邀請,去參加二十八號晚上六點半的使館宴請酒會,而這個酒會是法國大使要為明年的中法建交五十周年搞的系列活動做籌備,請在京的法國人來商議各種慶祝事項。自然,以翻譯出版中國作家作品為主的中國藍出版社社長安博蘭女士,就在應(yīng)邀之列,于是,我們的見面就推遲到了今天早晨的九點鐘。我說八點半鐘,老太太說,不行,華棟,我是一個老太太了,參加了酒會我很累呀,我要多睡一會兒!于是,九點差十分,我就抵達了侶松園賓館。
這是一家四合院式的賓館,價格并不貴,外國人喜歡住在這里。因為這里的建筑樣式是傳統(tǒng)的四合院模式,和胡同又那么近。我在門口和小說家蔣一談會合,因為昨天和他約好了,帶他一起見安博蘭,我想推薦他的作品給安博蘭,看看安博蘭有沒有翻譯出版他的小說的興趣。而且蔣一談想的是,如果有人愿意把他的作品翻譯成法文,他可以自己出錢,翻譯好后,不先出書,而是建立一個法語的網(wǎng)站,把作品放上去。我覺得安博蘭女士可能會對他的作品感興趣,因為,他的作品是那種新興的中產(chǎn)階級文學,法國人很好理解的。
我們進去,在賓館四合院的庭院里,看到有幾張桌子,上面搭有涼棚,安博蘭女士正在那里喝茶翻書,我們見面很高興,因為我們認識大概有十年了。她是一個精瘦的老太太,頭發(fā)比過去白了不少,但是精力依然充沛。寒暄幾句,我們就坐下來,然后我們立即進入談話。今天的見面有三個問題要談。第一個,就是中國作家協(xié)會有一個翻譯資助項目,資助那些翻譯中國文學的翻譯家。我告訴她這個情況以及資助的辦法、資助的形式和資助的水平。這個消息對于安博蘭這樣一直以翻譯出版中國作家作品的法國小出版社來說,是很好的消息。她告訴我,今后兩年,她打算出版的中國作家的作品,有現(xiàn)代作家廢名,也有當代作家賈平凹、劉震云,以及我的一個中篇小說,還有臺灣作家黃春明的。她對中國現(xiàn)當代文學非常熟悉,并有鑒別力。另外,她拿出來了一張為了中法建交五十周年的專門要出版的一本關(guān)于中國文學的書,計劃在明年五月出版,是法國伽利瑪出版社準備出版的,選有雷鋒日記,有宗璞、王蒙、張潔、殘雪、韓寒、盛可以等人的小說。
我看了這個目錄,她希望我?guī)椭鉀Q翻譯版權(quán)的事情。我覺得這個事情可以幫助她,因為,我們聯(lián)系這些作家是比較方便的。
第二個問題,是我們的外語版《路燈》雜志打算出版一本法語的增刊,我和安博蘭就這個問題進行了商議,她的想法是,出版一本中國女作家的作品選,三十年來選十多個女作家,我們初步覺得,在明年底之前出版這個法語的版本比較合適。
第三個問題,就是我推薦了蔣一談給她,我介紹他是一個非常好的當代短篇小說家,蔣一談送給了她幾本短篇小說集,還給她帶了一個小禮物,就是安徽的徽茶,是介紹徽茶的書一冊和徽茶兩盒套裝。安博蘭女士很喜歡。然后,蔣一談介紹了一下自己的創(chuàng)作情況。我看了看表,已經(jīng)九點三十五分了,就和安博蘭女士告辭,出門坐上蔣一談的車子,把我送到了作家協(xié)會的大門口。十點鐘,我到了中國作家協(xié)會六樓外聯(lián)部的會議室。
我看到作協(xié)的外聯(lián)部劉憲平主任在那里,他是俄語文學翻譯家。還有作家趙麗宏、劉一達兩位,他們已經(jīng)到了,此外,還有外聯(lián)部的小吳。劉憲平介紹了這次出訪的情況,告訴我們因為“八項規(guī)定”,一刀切,這次去澳大利亞華人文學節(jié)的代表團,時間就不能超過五天,人數(shù)也縮減到了三個人。這也是沒有辦法的事情,等于到了澳大利亞,只能待在墨爾本,開完一個會,然后我們就回來了。所以,我不大想去,也只能這樣了。等了一會兒,張濤副主任來了,簡單地介紹了一下澳大利亞的情況,以及三個澳大利亞華人作家協(xié)會的情況。十一點,作協(xié)租的車子送我們往首都機場而去。
十二點不到,我們就抵達了首都機場三號樓,我們到得太早了!距離登機還有三個小時。趙麗宏因為有一個要客登記的紅本子,他是全國政協(xié)委員,就到國航的公務(wù)艙處辦理了要客登機手續(xù),我們倆也跟著辦了手續(xù),然后就進去了,過了安檢,又到國航的貴賓服務(wù)區(qū)二樓,因為要客登機只能帶一個隨員,我問了一下,多一個人就交二百四十元錢,可以在國航貴賓服務(wù)區(qū)休息,還有飯。這樣我交了錢,我們?nèi)齻€人進入到服務(wù)區(qū),在兩個沙發(fā)座上坐下來休息了,我去取了飯菜,有面條,有飲料,還比較豐富。
在這里一待就是三個小時,接近三點,我們出發(fā)去登機口五十五號,三點半登機,四點鐘飛機起飛,是空客330—200型客機。我在靠窗的座位,和趙麗宏老師挨著,聊天很愉快。飛機飛了一小時四十五分鐘降落在上海浦東機場,我們下機,天色已經(jīng)完全黑了。我們進出轉(zhuǎn)了一圈兒,重新辦理了登機和出關(guān)的手續(xù),然后,飛機于晚上七點半繼續(xù)起飛,這個時候天色已經(jīng)很暗了。飛機就開始飛向南方。我看航路圖,先是沿著東南沿海的海岸向南飛,經(jīng)過了福建沿海,接著經(jīng)過了廣東的沿海,然后,從湛江附近,開始一直往東南方向的大洋飛去。
飛機過了零點。我靠近窗戶向外面看,什么都看不見。下面是大海。飛機飛了兩三個小時之后,可能在南海的上空,飛機比較顛簸。一顛簸我就出汗,非常不舒服。就這樣,飛機不斷地飛行,我看到飛機比較空,換了一個座位到了后面一排,但是也睡不著。
迷糊著一路上熬時間,長途飛行是很難受的事情,尤其是經(jīng)濟艙??磥斫窈箫w機應(yīng)該發(fā)明臥鋪飛機了。飛了七個小時,凌晨兩點后,我看到飛機進入了澳大利亞北部,飛過了達爾文市,我的心情不知道為什么就很安詳了。五點五十分,也就是當?shù)貢r間七點五十分,飛機降落到了墨爾本機場。空氣很好,因此能見度很好,飛機下降的時候,我看到了白云的感覺似乎都不動,因為澳大利亞是冬天的末尾,因此,看不出到底是下雪了還是云彩。后來飛機降落下來,穿越云層的時候,我才發(fā)現(xiàn)的確是云彩,只是這云彩很低而已。
過澳大利亞海關(guān)的時候,我可以感覺到對華人的檢查比較嚴格,過了海關(guān)還有人繼續(xù)抽查,詢問我們來干什么。我們說都是作家,參加華人文學節(jié)的活動,就待五天。進入安檢區(qū),華人帶了行李的,進入到一個單獨的檢查口,由安檢人員將我們七八個華人引領(lǐng)到一條通道里,讓我們將行李放到通道的紅色地毯上排成列,然后讓警員牽著一條緝毒犬聞了一遍,這才把我們放行。
出了安檢通道,我給接機的當?shù)厝A人作家協(xié)會主席潘華先生打電話,他已經(jīng)到達了。車子是一輛中巴車,我們上了車,走了半個多小時,到達了墨爾本市區(qū)郊外海邊的一間小旅店住下來。我感覺特別困倦,但是這個時候是當?shù)貢r間十點,我們十一點又要繼續(xù)出門,因為安排我十二點要參加一個活動,是去參加旁聽墨爾本主流文學節(jié)的一個關(guān)于新媒體與文學的活動。我洗了澡,覺得清醒一些了,換了衣服,在房間里找到了插頭,上了電腦,敲下了這篇文章的開頭。
十一點我下樓,潘華會長帶著我們先在社區(qū)附近吃了快餐,我要了一個漢堡。然后我們又到海邊走了一陣子。墨爾本的空氣特別好,是冬末初春的天氣,稍微有點兒涼,但是非常舒服。在大西洋邊走了走。十二點,潘華帶我去澳大利亞的藝術(shù)中心,就在老火車站的邊上和一座圣彼得大教堂的邊上。
這個時候,墨爾本主流文學節(jié)正在舉辦,所謂的墨爾本主流文學節(jié),就是以白人英語文學為主的文學節(jié),參會的大都是英語世界的作家。但我看了資料,發(fā)現(xiàn)英語世界的文學大家來的不多。來的人里面,只有一個愛爾蘭的托賓名氣比較大。其他的我也沒有怎么聽說過。
一點鐘,在文化中心電影院的一個影廳里,一場叫做“新媒體與當代中國文學”的研討對話會開始了。有主持人,女的,白人,還有澳大利亞國家電臺的胡玫女士,以及一個年輕的、從中國來的記者蔡某,還有一個白人非虛構(gòu)作家,他寫了一本叫做《黨的時代》的書,似乎是研究中國共產(chǎn)黨執(zhí)政歷史的。我不知道他會胡亂寫些什么。聽他們四個人聊,我的英語不是很好,但是也聽到了他們談?wù)撝袊木W(wǎng)絡(luò),微博,微信,博客,這些新媒介對中國的社會進步的影響。我記得,他們還談到了大黃鴨在大陸的出現(xiàn),大黃鴨照片被放到了很多歷史照片中,替換了照片中的別的東西,這是后現(xiàn)代和消費藝術(shù)如何消解了歷史。以及財新媒體的情況,還談到了記者胡舒立做的《財經(jīng)》雜志。我感覺這場對談,雖然屬于墨爾本主流文學節(jié),但是,談?wù)摰膮s是新媒體與中國當代社會變革,而不是文學,甚至和文學毫無關(guān)系。何況,我眼前談話的這四個人,沒有一個和文學有關(guān),也沒有人懂文學。即使是那個寫了《黨的時代》的白人,也是一個非虛構(gòu)作家、一個政治觀察者而已。沒有人談?wù)撐膶W,他們談?wù)摰?,都是帶有白人偏見的中國政治和社會現(xiàn)實。
這場講座對話持續(xù)了一個小時,參加的聽眾都是自己買票的,三十澳元一張票,大都是白人。期間,聽眾有些會心的笑,我也不知道他們?yōu)槭裁葱???傊X得他們談?wù)摰闹饕切旅襟w和中國社會的關(guān)系,和文學沒有什么關(guān)系。二點鐘,活動結(jié)束了。我給了那個女主持人幾本我們的《路燈》雜志,告訴她,希望她多了解中國文學。我的意思是她根本不懂得中國文學。我又給蔡先生幾本,看上去大概三十歲左右。然后,我才知道胡玫女士是潘華的夫人,她是澳大利亞國家的電臺華語節(jié)目的主持人。因為下面接著是她的電臺的采訪,四點鐘開始,我還有兩個小時時間,就很想去書店逛一逛。我就讓潘華先生帶我走了一段路,和他告別,然后,我沿著我熟悉的大道向前走。因為我2004年來的時候,印象里這條街上有個書店。我走了走,快到唐人街了,問了兩個華人,她們給我指了書店地址,其中一個在地下的,已經(jīng)變成了一個大超市??磥?,全世界實體書店的命運似乎都一樣,都是倒閉的命運。
我又向前走,走到了一個尖錐體的商場下面一個小書店,也沒有什么書,就往回走,然后左轉(zhuǎn),上了唐人街。一路走著,轉(zhuǎn)圈子,走到了一家鞋店門口,發(fā)現(xiàn)在打折,就進去挑選了兩雙皮鞋,因為比較便宜,才六七十澳元一雙,但是質(zhì)量很好。剛好我出來穿的一雙鞋子非常的擠腳,應(yīng)該買鞋子,我就買了。
然后我步行到墨爾本藝術(shù)中心那古怪的、不規(guī)則的、彩色的、像多棱的立方體的澳大利亞藝術(shù)中心。在門口,四點鐘,看到趙麗宏、劉一達。悉尼的陳順妍女士——她是翻譯家,七十多歲,廣東人但是在澳大利亞居住多年——一起下車,潘華接到了我們,然后進入到藝術(shù)中心的二樓的SBS電臺,胡玫正是SBS國家電臺的漢語播音員主持。她告訴我們,這個電臺的播音語言有七十四種,只要有的種族在澳大利亞,就有這樣的語言播音,因為澳大利亞是一個多元的移民國家。我聽說來澳大利亞的人,現(xiàn)在至少說一百八十種語言。四點多,我們?nèi)齻€中國作家和兩個悉尼的華人作家進生和陳順妍,五個人被請進了播音室,話題就是翻譯的文學和文學在中國的情況。胡玫的主持訪談持續(xù)了一個小時左右,五點多結(jié)束,然后,我們步行去唐人街的一家餐廳吃飯。
走了一會兒,下雨了,我們快步走,但是墨爾本的雨很小,不大,我們走到了那家“翡翠小館”,上了二樓,發(fā)現(xiàn)這里很熱鬧,來吃中餐的人特別多。我們一桌十二人,七點開飯,我們?nèi)齻€中國作家,趙麗宏團長,劉一達,我,以及潘華和他夫人胡玫,還有中遠集團的三個在澳洲的代表和經(jīng)理蔡先生、趙總、吳兵,還有常春藤地產(chǎn)公司的張浩老總,作家進生和陳順妍女士這兩個悉尼華人,以及司機、從越南來的一個小伙子。晚上是中遠集團的趙先生做東,他是東北人,高個子。飯菜很好,臘肉拼盤,牛肉等各種中國菜肴都很好吃,也很新鮮,量也特別足。我們吃了兩個多小時,喝掉了四瓶紅酒,我感覺我是喝了不少,感覺既興奮又特別的勞累,也說了不少話,比如贊美中遠公司這樣的大國企真棒啦,以及張浩對文學節(jié)活動的支持啦,大家的興奮之情溢于言表,可能是都和文學有關(guān)吧,因此不知道為什么,大家都很高興,酒喝得暢快,我也不覺得困。
但是,在回賓館的車子上,我睡著了,到了賓館的門口,趙麗宏老師說:“華棟,到賓館了?!蔽倚蚜?,然后,踉蹌著回到了房間里,是當?shù)貢r間九點四十,我刷牙后,倒頭就睡,一下子就進入了夢鄉(xiāng),因為這一天太累了,在飛機上就沒有睡,到了當?shù)赜至⒓赐度牖顒樱喼笔翘Я恕?/p>
今天是本次墨爾本華人作家節(jié)主要的日子,上午九點多,我們就坐車趕到了市區(qū)的墨爾本皇家理工大學門口。這所大學是那種寫字樓建筑,學生都在樓里面,和國內(nèi)的大學校園完全是兩樣。十點鐘,我們到了卻進不去,原來,周六大門鎖閉,需要繞到后面才能進去,而標志也不明顯。墨爾本華人作家節(jié)的開幕式是在十樓的一間教室舉行,十點十分,開幕式正式進行,胡玫女士主持,然后先是維多利亞州的眾議院議長肯史密斯先生致辭,接著是中國駐墨爾本總領(lǐng)事宋昱旻致辭,然后還有維州的影子金融部長的致辭,這樣到了十一點半,由趙麗宏、劉一達、我三個人的主題演講開始,每個人半個小時。
趙麗宏的演講是《當代文學的走向》,他講了四十分鐘,劉一達的演講是《中國媒體:傳統(tǒng)與現(xiàn)代》,我的講演是《中國文學翻譯的現(xiàn)狀》,我講了二十分鐘,因為時間被前面的兩位占用太多了,我講的重點是《路燈》的翻譯出版,以及目前中國作家協(xié)會正在進行的翻譯大賽和翻譯項目資助兩個活動的進展。聽眾大概有一百人,很多是學習翻譯的華人學生,因此,我?guī)Ыo了他們很多資訊。
然后是和讀者的簡單交流,我發(fā)現(xiàn),三個華人作家協(xié)會的會員,大部分都是中老年人,而且是大陸隨父母遷居澳大利亞的居多,他們閑極無聊,就喜歡上了寫作。所以,基本上都是出于業(yè)余作者的狀態(tài)。年輕人則大都是學生,留學、工作,還需要在澳洲社會奮斗,對文學也就是一點兒愛好。但是這就不錯了,我想,這里畢竟是白人社會為主的國家,華人的文化、文學的壯大需要很長的時間。交流時間很快過去了,十點半,澳洲華人作家歐陽昱進行了一個簡短但精彩的“澳大利亞出版的文學作品中的中國人形象”的發(fā)言。他在朗讀和解釋自己的一篇論文,我覺得,他的研究獨到而新鮮。他在澳洲華人文學圈子里是一個重要人物,他研究的課題,讓我們看清楚了白人澳洲的眼睛里和文學里,是怎么看待華人的。他在武漢大學還教過書,寫小說,詩歌,翻譯,是一個多才多藝的、熱情奔放的人。
中午,我們到附近一個快餐店吃了飯,然后,兩點,下午的討論繼續(xù)開始。我和歐陽昱一見如故,很興奮,他是墨爾本通,我就讓歐陽昱帶我去了聯(lián)邦廣場附近的一家詩歌書店。途中遇到了一些人在路邊小廣場上抗議美國要攻打敘利亞。然后,又看到四個人表演街頭人體雕塑,穿著灰黑的風衣不動彈。我給了一美元。我們繼續(xù)走,可以看到墨爾本真是種族的熔爐,各色人種的男人、女人在我眼前走過。墨爾本大概有一百多年的歷史,四百多萬人,華人有十多萬。這座城市從一開始就是有規(guī)劃的,城市的中心是商務(wù)區(qū),集中了寫字樓和商場、娛樂設(shè)施,然后就是以城市中心為中心散布開來的低密度的住宅區(qū)。接著,就是牧場,丘陵,農(nóng)場和荒地了。十九世紀,悉尼是英國發(fā)配犯人的地方,因此悉尼是無序和自然生長的歐洲城市的樣貌。后來,墨爾本北部的本迪戈發(fā)現(xiàn)了黃金,于是來了很多淘金的人,墨爾本就集中了除了倫敦最多的維多利亞風格建筑的城市,是英國人和愛爾蘭人來這里打的底子。后來,兩個城市爭當首都爭執(zhí)不下,由人民投票選擇了另建首都,就是堪培拉的建立,在兩個城市之間。一條雅拉河穿過了墨爾本,帶來了涼意和清新。墨爾本多次被評為全球最宜居的城市,城市綠化很好,達到了百分之四十。亞歷山大花園,維多利亞皇后花園,以及皇家植物園與墨爾本城區(qū)相連接,林木草地茂盛。墨爾本又是維多利亞州的首府,維多利亞州并不大,但是卻濃縮了澳大利亞的主要景觀,海洋,高山,荒漠,農(nóng)場,城市,河流全都有。
我和歐陽昱一起到了他說的專門賣“詩歌和思想”的書店,結(jié)果發(fā)現(xiàn)這家二樓的書店,剛好關(guān)門。歐陽昱告訴我,書店是一個英國老詩人開的,書店賣的書是“詩歌和思想”專題書店。
我們下樓,沿著大街走,他打算帶我去意大利街的另外一家書店,那是一個比較有品位的知識分子書店。他在7-11幫我買了一張電子車票卡,花了我十塊錢,他說,這些年在墨爾本,印度人基本上把7-11這樣的便利店給占領(lǐng)了。他還說,出租車司機大部分也都是印度人,其中還有錫克教徒。在澳大利亞,印度人比華人的地位低一點兒,但是他們很團結(jié),如果他們的人在澳大利亞被殺、被強奸或者被欺負了,那么他們會直接把電話打到印度國內(nèi)的電臺、電視臺或者報紙,于是,印度全國的媒體很快就群情激昂地報道,引發(fā)了印度人對澳大利亞的抗議。前段時間,有個印度人被殺,結(jié)果,印度國內(nèi)爆發(fā)了大規(guī)模的針對澳大利亞的抗議,當年來澳大利亞留學的印度人一下子少了百分之三四十,弄得澳大利亞的政府首腦專門到印度去做工作,來緩解兩國的關(guān)系。
而中國人在澳大利亞受白人的欺負,則往往忍氣吞聲,即使是殺人、強奸,受害者也不愿意向國內(nèi)的媒體說,害怕傷害了面子。所以,去年一個武漢的大學生在悉尼的火車上被白人殺害,白人沒有其他的目的,就是恨亞洲人,就打死了他。結(jié)果這個事情在國內(nèi)也就是報道一下而已。歐陽昱告訴我,曾經(jīng)有一個溫州的女孩子晚上被幾個白人青年強奸殺害分尸,抓住了兇手,也就是判了幾年刑而已,國內(nèi)未見報道,顯示了中國人的觀念、意識和一盤散沙的狀況并未改變。
然后,我們坐電車去意大利街。意大利街又叫來貢街,因為聚集了大量的意大利風格的餐廳和咖啡館而聞名。海德堡區(qū)則是德國移民居住的地方。唐人街,那就是華人聚集的地方。日本人住在布萊頓區(qū),韓國人住在卡內(nèi)基區(qū)和圖羅加區(qū)。最近一些年,因為接收了不少非洲的難民,黑人在墨爾本也多了起來,也有他們的居住區(qū)。據(jù)說有二百三十多個國家和地區(qū)的人,構(gòu)成了墨爾本的移民群體,每年來澳大利亞的幾萬移民中,三分之一都選擇了住在墨爾本。
有軌電車是墨爾本的一個特色,我們坐了幾站,歐陽昱讓我看對面坐著的兩個穿著漂亮的非洲民族服裝的姑娘。我悄悄地看了一眼,果然非常性感漂亮,身材特別好。兩個姑娘都很年輕,穿著一種細密的格子衣服,而且頭上還包著一種漂亮的圍巾包頭。兩個姑娘說的是英語,歐陽昱告訴我,她們可能是索馬里的難民,因為這幾年,只要是非洲某個國家有戰(zhàn)亂,澳大利亞就會來一批這個國家的人,澳大利亞也接受一部分難民,顯示自己開放的胸襟。但是,白人感到了緊張,因為犯罪率增加了,都是窮人移民干的多。
我們下了電車,走到了意大利街來貢街。2004年我曾經(jīng)在這條街上吃過飯,對這里的比薩餅和意大利面條印象深刻。這條街很時尚,因為意大利人也非常喜歡扎堆,喜歡把餐桌擺到大街上,然后點上取暖的一種燈。在街口的咖啡店里,歐陽昱先給我們買了兩杯咖啡,然后帶我走進“閱讀”書店。這個書店并不大,歐陽給我先介紹了幾種當?shù)赜⒄Z文學雜志,我買下了,包括《巴黎評論》和澳大利亞的幾種文學雜志。歐陽昱根本不像五十多歲的人,他總是大笑,很有活力,奔放得像個白人或者中國北方人。
接著,我們直接到了詩歌的架子跟前,挑選了多種詩人的詩歌全集,全是大厚本!我很興奮,有澳大利亞頂尖的詩人萊斯·穆瑞,有卡瓦菲斯的詩全集,有安妮·塞克斯頓、金斯伯格、布羅斯基、安尼卡森的詩集等等十多種,還有愛爾蘭詩歌選集等。裝了兩個袋子。歐陽昱說,你把白人都震撼了!因為到這家書店的華人本來就少,可能就他一個,而買詩集的華人就更少,基本就他一個,現(xiàn)在你邱華棟來了,而且一下子買了十幾本英語詩人的全集選集!很讓白人店員記憶猶新啊。
我也不知道歐陽昱說的是真是假,他和我在結(jié)賬臺和老板商議了關(guān)于《路燈》的銷售情況。店主讓我們每次發(fā)過來一些雜志賣一賣,這樣會形成一個窗口。
然后,我們坐電車回到了墨爾本皇家理工大學的十樓會場上,繼續(xù)聽華人作家節(jié)的講座。五點鐘,整個活動結(jié)束,從柬埔寨來澳洲的另外一個華人作協(xié)主席黃惠元先生致閉幕詞。他是從波爾布特政權(quán)的殘暴運動中逃脫出來的華人作家,祖籍福建,在越南、柬埔寨生活,自己的四個兒女全部死于柬埔寨的紅色政權(quán)之手,1981年他來到澳大利亞,是東南亞華人在墨爾本建立的作家協(xié)會的會長。另外,還有一個維多利亞華人作家協(xié)會,是以臺港人為主的作家協(xié)會,以及潘華和胡玫夫婦擔任的澳洲華人作家協(xié)會,以大陸人為主。這樣的三個作家協(xié)會有的衰微,有的興盛,聯(lián)合在潘華的作家協(xié)會下,共同舉辦了這次華人作家節(jié),這是第六屆了。其中兩年前的第五屆,來了十一位中國作家,似乎是高洪波帶隊,成員有莫言、張煒等重要作家。
然后,我們步行去唐人街一家餐廳吃飯。傍晚七點鐘,來了很多人,大概有四桌客人。大都是與這次作家節(jié)活動有關(guān)的人,前天晚上的中遠公司的趙船長、常春藤地產(chǎn)公司的杜先生也來了。還有中國駐墨爾本總領(lǐng)館的文化領(lǐng)事何塔女士。何塔女士優(yōu)雅大氣,她先致辭,然后胡玫、趙麗宏團長也分別致辭。這場飯局持續(xù)了兩個小時,喝了不少紅酒,氣氛非常熱鬧。我記得還有一個黃頭發(fā)的浙江女士,帶著一個漂亮的混血女孩子,原來是她的白人男人失蹤,孩子歸了教會,她正在爭取撫養(yǎng)權(quán)。據(jù)說,這樣的白人打了一炮就跑,然后華人婦女生下孩子并爭取澳洲的各項權(quán)利的事情,還有不少。我看著那個聰明伶俐的小姑娘特別可愛,非常喜歡,勾起了我失落的感覺。
九點多回賓館,我感到很疲倦。拎著兩袋子詩集上了車,在車上就又睡著了。到了賓館,感覺很勞累。但是比昨天好一些。我放下了書,下去在酒吧和陳順妍、進生兩位悉尼作家翻譯家聊了一會兒,談到了國內(nèi)的文學生產(chǎn)情況,就回到了房間睡了,因為我們第二天還要早起去大洋路看海景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