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萬 芊

半夜急救

□萬 芊

半夜十二點多，夏院長剛搶救了一名酒后溺水的民工，才回二樓值班休息室，手機又響了，是外科值班醫(yī)生打來的，說是急教室又來了兩個車禍病人，有一人傷得挺重。

一接電話，夏院長便匆匆來到一樓急救室，只見兩張急救床上，一邊躺著一入，都是三十多歲，男的，渾身是血。一個人在呻吟，半邊臉已經(jīng)腫得變了形，血流不止。

另一個，一眼能看到的是有一條腿斷了。人昏迷，神志不清。

輸氧、輸血、清創(chuàng)、消炎、用藥、縫合、檢查……

急救室里，一切有條不紊。

手術進行間，夏院長問值班外科醫(yī)生：“這兩個人怎么過來的?誰送過來的？送的人呢？”值班外科醫(yī)生說：“是臉受傷的人自己開著摩托車馱著斷腿人過來的。過來時，倒在醫(yī)院大門內(nèi)，渾身是血，嚇壞了保安?！薄坝质悄ν熊?？”夏院長心頭一涼，又問：“他們有沒說在哪出的車禍？”

值班外科醫(yī)生一臉困惑，說實在的，這兩人，一個昏迷，一個死不開口，連最起碼的繳費、簽字手續(xù)，都無法弄。

夏院長吩咐一旁的內(nèi)科護士，說：“你去，抓緊做幾樁事。一樁是把那個臉上受傷的人送特護病房，安排特護，不能脫人。第二樁是給我家里打個電話，讓我女兒馬上來這里，說我這里有事讓她過來幫忙?！?/p>

夏院長的女兒是市一院的內(nèi)科醫(yī)生，讀的是博士。專攻心血管。只是，熟悉夏院長的幾個醫(yī)生都知道，夏院長女兒夏陽半年前出了事受了傷，一直在家養(yǎng)傷。夏陽從醫(yī)院里值夜班開車回家下車進樓道時，被騎摩托車的飛車賊搶了包，搶包的人很惡劣，車子突然從黑暗里竄出，打了她一鐵棍，把她打翻在地。打的是腿，很狠，一條腿當即被打折。奪包時，夏陽看清了搶包的倆人，三十幾歲的男人。報警時她憤恨地說，這倆人，燒成灰，她也認得。

一個多小時后，夏陽來了，拄著拐杖，緩緩地進了手術室。夏陽看了看躺在手術臺上的病人，與父親夏院長的眼神對視交換一下，倆人似乎什么都明白了。夏陽沒說話，坐在一邊，默默地看父親做手術。一會兒，有醫(yī)生進來，拿著檢查報告，告訴夏院長一個驚人的壞消息，檢查發(fā)現(xiàn)在這斷腿人胸口離心臟非常近的地方有一枚金屬針，針尖已影響到了心臟，需要同時手術。

夏陽坐不住了，跟父親說：“這個手術，我來吧?！毕脑洪L清楚，在當事人沒有能履行任何簽字的情況下進行手術，要冒巨大風險。但若不馬上手術，斷腿人很可能團為心臟被刺而下不了手術臺。夏陽做了一番準備便給兩個斷腿人做起了胸口取針手術。腿受過傷，正在恢復中的夏陽，站著手術，自然很累。做了一會，累得厲害，便小坐一會歇歇。而一邊的夏院長正做著斷肢再植手術。兩臺手術同時進行，父女倆只消眼神傳遞，便能默契配合。

好幾個小時站下來，手術結束，夏陽問：“爸，你怎么知道是他搶了我的包？”

夏院長說：“我只是有一點小小的預感，其實，我不是讓你來做手術的，卻被你趕上了?！?/p>

夏陽說：“沒辦法，一進手術室，手就癢，遺傳的?！?/p>

夏院長后來聽說，那斷腿人使的苦肉計。那插入胸口的針叫“拍針”，是事先花錢叫無良的人插進去的，一旦作案敗露，他們便拍胸自殘，嫁禍他人。

夏院長想想心里還是有點后怕，幸虧叫來女兒。幸虧及時手術，幸虧手術成功。

第三天，斷腿人脫離了生命危險，人在特護病房。走廊里有民警二十四小時輪流看守。一直到康復，這倆人才先后從醫(yī)院轉到看守所。

臨走時，斷腿人說要見一眼救他的人。夏院長沒同意。斷腿人有點失望，臨上警車前，朝著醫(yī)院大門，恭恭敬敬地鞠了一個躬。

（原載《文學報》2014年8月18日 湖北韓玉樂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