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三澍
隔著長夜,我聽到你內心潮熱
如溺水的魚,正經(jīng)歷又一次失語。
雨停之后,我仍為你尋來雨水。即使
橫臥在你我面前的,只是一方見底的泳池。
你沉湎于友情:三年?或者更遠。
你想象那并不存在的邊界,一年深似一年
——而漸涼的肌膚,已縮成一根磁針
懸在我單薄的心臟上——
好時光已逝,你說開始時我們便已陳舊。
當無辜者在你眼中顯形,你張開的
也僅是半只塞著棉絮的耳朵。你談論我
黑暗的心,像是在用溺水的喉嚨
發(fā)出一枚更沉悶的尾音。
你罔顧歷史的樣子,如同一個嬰兒。
那片模糊的形狀,在我將要背過身去的時刻,伸出一簇微弱的光。
而你無力剪斷它,無力將溫熱的氣息撈起從池水中,束緊自己精致的內部。
雨擦干你的周身,爭執(zhí)中歷史將沉降于反面。凡黑暗之處,必有輕盈的倒立。
到窄門來。我述說罪行的地方。
三個月,回憶在浸油的
餐桌上焚化。你們把虛構的火苗擺在胸前,并以此來愛我。
烤炙我。我感到堅硬,燙;半熟的菜湯
把舌頭活生生塞回去,這待罪的
器官,以及寬宥,正不止息地
在體內萎縮,縮成雨林之核。當未成形的雷
讓淚水也觸了電,我不祈求——
菜葉,也浩蕩地掩埋我們。
止住吧,我單面的肉身
無以在悲壯與愛的撕扯中,完成這網(wǎng)狀的晚餐。我的面容將墜入池水
被瘦魚分食。
到荷花池就停下。雨水
眼看就要升起,召回病逝的荷花。
海上生明月,滲出紫色的廠房
云也退去了大半,留下幾朵
在土地上跳動,等著解渴的青草。
腳下,蘑菇吱吱地響
冗長的浸泡把空氣都毒害了
你在街上跑著,風帶著海水
漫天而來:你要更輕盈,像水流過蛋殼
蛋黃癱軟了,忸怩著被鳥啄食
一隊疾馳的大狗忘了叫出聲
你的褶皺,平鋪在地上。
天變得溫順,我們趕上一個
最清澈的陰天。大地圈養(yǎng)了柔軟的鯨魚:背起一座城池
我們懷里是空的,空空如也
容不下一只鯨魚的觸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