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承佳

他們何以在網絡時代脫穎而出、通殺老少、紅遍全國？就是被戲稱為“農業(yè)重金屬”（意為品味太土），也阻擋不了他們紅！這是真正的人民藝術。

玲花把《月亮之上》唱出了一股民族風

徐明朝25歲的時候成為Tom網的音樂頻道主編，盡管他并未完成大學學業(yè)。2005年，在一次網站組織的活動中他認識了鳳凰傳奇，隨后成為主唱玲花的男友和丈夫。這對組合當時還在努力參加各類媒體曝光活動，沒有名氣。徐明朝從Tom辭職，成立百人娛樂公司，專門負責鳳凰傳奇的包裝和推廣。

樂評人王小峰曾稱鳳凰傳奇的歌基本在一個調調上，“嘗一脟肉而知一鑊之味”。鳳凰傳奇居然跟章子怡用同一個服裝師，你會覺得都是驚喜。

2004年11月，玲花和曾毅已經在深圳的金色時代歌舞廳當了6年演員。前湖南益陽焊接工曾毅和鄂爾多斯蒙古族女孩玲花都不曾接受過哪怕一天的音樂科班訓練。2003年“非典”，玲花還在跟其他人一起，每天扮演白雪公主和小矮人、東方不敗、包青天或各種動物。她跟曾毅組成一個叫“酷火”的組合，全方位拷貝韓國的“酷龍”組合：光頭曾毅戴上墨鏡，跟紅發(fā)爆炸頭的玲花以漢字和蒙語注音，演唱偶像的韓文歌曲。

玲花參與了何沐陽為深圳電臺寫的那首抗非典歌曲的錄制。她希望何沐陽能為自己寫首歌，何并未上心，歌手們對他都這么招呼過。幾天后玲花打來電話，連催了好幾次。何沐陽這才說，那咱們再聊聊。

何沐陽對玲花和曾毅說，“能不能做帶有一點點民族味道，我根據(jù)你們組合的形式，把它玩得比較現(xiàn)代、比較國際化？”他教玲花唱了一遍自己寫于1999年的一首慢節(jié)奏情歌《想你的人》。

“這首歌非常抒情，我溫柔不出來。”玲花后來回憶，“他說這樣也好，草原狂野，那就很夸張地唱?！焙毋尻栒J為玲花不擅長慢歌。他對歌曲進行了改造，加快節(jié)奏并加入說唱部分，并將歌名改為《月亮之上》。

雖然何沐陽贊賞玲花的爆發(fā)力，但他同時也批評她的唱腔土氣，“因為她的北方口音，我一直提醒玲花吐字要洋氣，”何沐陽說，“最后她也沒改過來。結果沒想到，最后她這種不土不洋的東西反而成就了他們?！?/p>

《月亮之上》對很多人意義重大。陳仁泰聽到這首歌后，向玲花承諾“將投資幾百萬元包裝打造他們”?！傍P凰傳奇”的名字是何沐陽在為他們制作《月亮之上》同名專輯時定下的。2004年他們憑借此曲一路殺入青歌賽，奪得第7名；第二年又在《星光大道》獲得亞軍?！对铝林稀氛嬲蠡鸬靡嬗诩o敏佳在2005年《超級女聲》上的翻唱。

樂評人李皖對《月亮之上》評價很高，“我覺得它真的是一個奇觀，就像當年李叔同填詞《送別》，其實美國人那首曲子在哪都不出名，就在中國出名。我覺得《月亮之上》類似，通過填詞，用中國嗓子——一個中國的女聲大嗓把它唱出來，唱得特別有北方民歌的味道，加上一點時尚的rap，改造得非常成功。但這首歌跟原作blue的《All rise》，從旋律、節(jié)奏到rap完全一樣，你把兩個歌同時播放，會發(fā)現(xiàn)嚴重吻合。說得不客氣點，它就是抄襲之作?；仡櫼幌轮袊枨鷼v史上最具有標志性的歌曲，你會發(fā)現(xiàn)無一不是這樣的作品，其實都是中西合璧的。”

手機彩鈴的巨大成功

2005年，鳳凰傳奇加入了全國高校巡演，平均3天一場。“我媳婦那嗓子我聽了身上雞皮疙瘩就一陣一陣的，我太喜歡這聲音了?！毙烀鞒f，他對玲花一見鐘情。

2005年是參加超女的紀敏佳唱紅了《月亮之上》，一度讓原唱者鳳凰傳奇感到尷尬。

2006中國各地的電視臺都在播出手機彩鈴下載廣告。徐明朝將鳳凰傳奇的《月亮之上》推薦給Tom網無線部門負責人，新浪和Tom在同一季度都向中國移動12530上報了《月亮之上》，兩個版本同時上線。兩家公司也各自在電視臺上了廣告貼片。

彩鈴市場每年的總收益可能超過10億。移動在一個地級市可以下發(fā)500萬條推介短信，就覆蓋這個地區(qū)的500萬手機用戶，每個用戶都會收到一條，“回復DY，就可以將《月亮之上》作為你手機的默認彩鈴”，你想這條短信對鳳凰傳奇當時來說有多大價值？管你回不回，你都看到說推薦《月亮之上》了。

《月亮之上》彩鈴的成功對鳳凰后來影響深遠。只有兩個途徑可以讓老百姓聽到你的歌：一個是盜版專輯，一個是彩鈴，沒有第三個。鳳凰傳奇抓住了彩鈴。

陳仁泰牛x的耳朵

盡管鳳凰傳奇的詞曲作者已經換過好幾撥，但風格被延續(xù)了下來。他們每隔一到兩年就會出新專輯，每首歌都由陳仁泰親自把關。

陳仁泰在接到《自由飛翔》小樣后非常興奮，他在電話里跟作者張超哼了一遍曲子，表示他已經會唱了。隨后他將小樣轉給玲花：“這首歌一定能火，能接替《月亮之上》的地位?！?/p>

“唱得太難聽了，”徐明朝說，玲花第一次在車上聽完后直接把小樣扔出車窗，“那是張超自己唱的，跑調跑得厲害，還一會唱男聲一會捏著嗓子唱女聲，我都要吐了?！钡惾侍┫蛩麄兇虬?，哄著他們“可以試試看嘛”。

“事實證明他確實沒錯，”徐明朝說，“我哪兒知道陳仁泰的耳朵那么牛逼，唱成那樣他都能聽出好來?！?/p>

曲風上鳳凰傳奇少有變化，但玲花的男友徐明朝像暴君一樣徹底改造了鳳凰傳奇的造型。何沐陽在制作《月亮之上》專輯時定下的民族元素，到第三張專輯時已經消失不見。徐明朝讓玲花摘了鼻釘，因為他“不喜歡戴鼻釘?shù)呐笥选?。羽毛頭飾也沒有了，代之以長發(fā)披肩的都市白領形象。徐明朝還跟曾毅提了4個要求：不許戴手套；不許穿皮制衣服包括馬甲；不許留光頭；不許戴墨鏡。

現(xiàn)在，兩位成員的服裝都是百人娛樂提供，藝人自己沒有選擇權。

這是真正的人民藝術

鳳凰傳奇能成功是因為歌還是渠道？

徐明朝也承認“歌好”是前提，“你得具備火的資質，作為每年500首新歌之一，你怎樣能干掉其他499個小伙伴呢？就是你在推廣，平臺，錄出，傳播，延展性，各個方面都比他們好?！?/p>

他的推廣手段就是讓鳳凰的歌在從百度音樂、視頻網站到音樂盒子，從央視到地方臺各種節(jié)目的全方位展示?！坝行┤丝赡茉陔娨暽嫌忻?，但網上沒推好；也有些是反過來。但鳳凰每一步都跟上了并且鋪到位，結果就是電視上、馬路邊、公交車上、商場里到處你都能聽到鳳凰。有句話說，你可能從來沒主動聽過鳳凰的歌，但鳳凰的歌每首你都會唱。”

一個顯而易見的問題是，平臺對歌手也有選擇權。如果只是用錢砸的話，比鳳凰舍得花錢的公司多的是。比如，為什么央視三套和音樂頻道老放鳳凰傳奇的歌？

“央視愛放我的歌是因為我愿意去，他讓我錄我就錄，我跟他們不講條件?！毙烀鞒f。

2013年，鳳凰傳奇的3場演唱會免費在央視播了一百多次。

徐明朝說：“港臺藝人都是拿演出費，內地藝人也有拿的，我們就不拿。因為我們沒火的時候就是董卿給的機會，孫斌（《歡樂中國行》導演）老師給的機會，不能等我紅了之后就跟人家要錢。”

鳳凰傳奇跟央視三套的觀眾群比較對味。這個觀眾群大體是這樣的：北方中老年居多，低收入，初中及以下學歷占大頭，農村多于城市。

他們不走明星路線有道理的。因為追星需要一個粉絲的群體身份認同。像鳳凰傳奇的受眾，這個階層還沒進入到那個消費模式里面。包括那些聽鳳凰傳奇演唱會的小業(yè)主，可能經濟上他們已經中產，但他們沒有文化資本。鳳凰傳奇吸引的受眾還沒有這樣的自我意識——通過消費獲得身份地位，我聽誰的歌就顯示我什么身份，他們還沒有。

鳳凰傳奇填補了一個被傳統(tǒng)稱作“人民藝術”的空白。老百姓極端缺少文藝生活。這個階層不需要官方組織的送戲下鄉(xiāng)；而大的唱片公司提供的，又跟他們的需求對不上。

毫無疑問，鳳凰傳奇抓住了這個市場。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