牛瑞芳

2002年3月，得知我國杰出的外交家王炳南之子王黎明先生有意到重慶，訪問抗戰(zhàn)時期隨父母在重慶的居住地“良莊”以及母親曾經(jīng)工作過的“保衛(wèi)中國同盟舊址”（重慶宋慶齡舊居）。我們與他取得了聯(lián)系，熱情地邀請他到重慶。

10月15日，67歲的王黎明來到重慶，并將珍藏幾十年的寶貴文物——抗戰(zhàn)時期由國民政府頒發(fā)給母親王安娜的“國民政府防空洞出入證”捐贈給了重慶宋慶齡舊居陳列館，由重慶市博物館（現(xiàn)重慶中國三峽博物館）收藏。

這張發(fā)黃的“防空洞出入證”，為我們追述那段難忘的抗戰(zhàn)歲月……

她是第一位獲得八路軍軍銜的外國女性

1932年，中國共產(chǎn)黨人王炳南在德國留學時認識了安娜·利澤。安娜一身正義，是德國著名的反法西斯女戰(zhàn)士，兩人志同道和，結(jié)為伴侶?；楹蟀材入S丈夫姓王，人們親切地稱之為王安娜。1936年初，王安娜毅然離開家鄉(xiāng)，跟隨王炳南來到中國，投身中國人民抗日戰(zhàn)爭的行列中。

1938年10月，日軍攻占武漢后，國民政府軍事委員會和行政院等中央機關全部遷到重慶，蔣介石等中央要員均移住于此。重慶成為國民政府的戰(zhàn)時首都，各國使館匯聚，中共中央南方局和八路軍辦事處也在重慶辦公。與此同時，上海、南京、長沙、武漢等地的金融、財貿(mào)、商業(yè)、機械、軍工、造船、紡織等企業(yè)也遷移重慶，全國許多高校、文化、科研、新聞出版和文藝團體以及學者、詩人、記者、科學家、藝術(shù)家和學生紛紛匯聚于此，重慶成為戰(zhàn)時中國的政治、軍事、經(jīng)濟、文化的中心。

作為戰(zhàn)時首都，重慶成為日寇政略和戰(zhàn)略轟炸的重要目標，遭受日機長達近6年、218次大轟炸。特別是1939年震驚中外的“五三”“五四”大轟炸；1940年5月至10月重慶遭受連續(xù)6個月的狂轟濫炸；1941年6月5日，日機夜襲造成重慶防空大隧道慘案，以及8月日機以6小時為間隔的、持續(xù)不斷的“疲勞轟炸”，重慶遭受了有史以來最為慘重的毀壞和損失。

針對日本的轟炸策略，國民政府建立了防空領導機構(gòu)和一整套防護體系。為了解決市民緊急避難所需的安全設施，成立了隧道工程處、擴大建筑防空洞委員會等機構(gòu)，在臨江門、石灰市、十八梯等處分段修建了防空隧道和防空洞。成立了重慶市疏建委員會等組織，專門進行疏散、安置等一系列實際工作，并發(fā)放“防空洞出入證”。我們眼前的這張“防空洞出入證”，就是當年王安娜在重慶工作時，為躲避日機轟炸而辦理的。

1938年底，王安娜跟隨丈夫經(jīng)武漢來到重慶，居住于“良莊”馬鞍山28號，在此居住的還有著名愛國民主人士沈鈞儒等人。沈鈞儒和王炳南夫婦合租這幢樓的二、三層，沈鈞儒和子女在二樓西南角，王炳南夫婦帶著兒子王黎明住其對面。當時王炳南擔任中共中央南方局國際宣傳組負責人、外事組組長、南方局候補委員、重慶局委員，王安娜則多次深入抗日根據(jù)地實地采訪，向國外宣傳中國抗日戰(zhàn)爭的實際情況，宣傳中國共產(chǎn)黨的戰(zhàn)略方針。她還經(jīng)常到八路軍辦事處與周恩來聯(lián)系，協(xié)助周恩來、王炳南進行聯(lián)絡工作。

1939年4月，王炳南回到家對王安娜說，“周恩來有事情請你辦，聽說是緊急事情。”安娜緊隨丈夫來到八路軍辦事處見到周恩來，接受了去貴陽接收紅十字會配給八路軍野戰(zhàn)醫(yī)院藥品的任務。為了執(zhí)行任務方便，周恩來發(fā)給她一張八路軍軍用通行證，任命她為八路軍少校軍官，王安娜因此成為第一位獲得八路軍軍銜的外國女性。帶著通行證，她順利地完成了任務。

她自愿幫助宋慶齡在渝開展“保盟”工作

抗戰(zhàn)初期，通過何香凝女士介紹，王安娜與宋慶齡相識。但在宋慶齡手下工作，擔任其外文秘書，還是經(jīng)過周恩來的介紹。安娜精通德文、英文和法文，又是德國的哲學博士，文章和口才都很好，得到宋慶齡的信任。1941年12月，香港淪陷前，宋慶齡在廖承志等中共人士的幫助下，于12月10日乘飛機離開香港飛往重慶，居住于兩路口新村三號。在重慶，她重新建立了“保衛(wèi)中國同盟”（簡稱“保盟”），以爭取外援，組織募捐，賑濟難民、傷兵和兒童；組織物資，把大批的藥品、醫(yī)療器械和其它救援物資送到八路軍、新四軍及抗日根據(jù)地人民手中，并積極介紹和輸送外國醫(yī)生到抗日根據(jù)地工作。

王安娜非常敬仰宋慶齡，被她真摯、無私、廉潔、勇敢的個性所折服，自愿幫助宋慶齡在重慶開展“保盟”工作，成為“保盟”中央委員會的一員?！氨Ｃ恕笨偛哭k公室設在宋慶齡的寓所，常去辦公室的只有廖夢醒和王安娜。廖夢醒擔任秘書工作，兼管“保盟”的來往財務。王安娜利用其外籍身份和丈夫的關系，主要負責與各國駐華使館官員的夫人聯(lián)系，爭取外援，互通消息；負責援華物資的運輸工作，將抗戰(zhàn)物資、藥品運送到抗日前線。

當時重慶環(huán)境惡劣，日機經(jīng)?？褶Z濫炸，加之又受到國民黨特務的監(jiān)視，王安娜的處境十分艱難。從她所著《中國—我的第二故鄉(xiāng)》一書的回憶中，我們看到重慶被日機轟炸的慘景。有一次，王安娜到貴州辦事返回重慶，車快到達重慶的時候，看到路上很多攜帶家具和行李離開的人群。人們不時向她們揮手，示意停車，她們不知前面發(fā)生了什么事，仍繼續(xù)趕路。直到道路堵塞，一打聽，才知道重慶被日機投下燃燒彈，全城到處是熊熊大火。

她們只好來到南岸，想辦法找船夫送到北岸。北岸的街道雖未起火，但炸彈落下的慘景隨處可見。她們用手帕捂著嘴和鼻子，躲開不成人形的尸體、斷壁殘垣和散落的電線。在一片廢墟中，王安娜看到自己的家還安然無恙，丈夫和房友都在屋里，她感到欣慰。書中，王安娜這樣寫道：“日軍連續(xù)三天轟炸重慶以后，突然停止空襲，大概是他們認為市內(nèi)各種建筑物都已炸得一間不剩了吧。……五十萬重慶市民約有五分之四，在5月空襲后離開了重慶。市內(nèi)既沒有自來水，也沒有電，一切交通均告停頓。政府利用第一次空襲后的空隙，成功地建成了防空設施。僅在數(shù)月之間，重慶便改變了面貌，甚至可以說它成了戰(zhàn)爭期間全世界最安全的首都?！哲姷目植擂Z炸毫無所得。政府的辦公廳、辦事處、劇場，沒有一處遷出重慶。相反，這種轟炸加強了市民共患難互助精神。”

面對日機的狂轟濫炸，王安娜毫無畏懼，仍積極開展工作，經(jīng)常懷揣“八路軍少校軍官”證和“防空洞出入證”，奔走于重慶的大街小巷。

當年，特務把監(jiān)視王安娜的情況及時寫成《情況輯要》，報送蔣介石。如：《情報輯要》嚴字第5號說：“新村3號孫夫人處，昨（9）日似有集會，住良莊之王安娜曾于下午3時10分前往?！薄安痪?，尚有貝克夫人及不知姓名的俄人亦前往?！卑材刃愿裰彼鎸μ貏盏母?，她會直面詢問其為何干這種卑鄙行當而不謀正當職業(yè)。對于這個洋女人的善意勸說，有的特務羞愧得低頭而去。

王安娜在重慶居住了6年。1945年抗戰(zhàn)勝利，她作為宋慶齡的助手離開重慶到上海，繼續(xù)為“保衛(wèi)中國同盟”工作，為中國人民的民族解放事業(yè)作出重要貢獻。

（作者單位：重慶中國三峽博物館。圖片來源：作者提供）

（責任編輯：韓西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