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李璇

說起浚縣的“老程”（程相文），在玉米育種界可謂如雷貫耳，他執(zhí)著科研、謙虛淡泊、耿直奉獻的精神在河南乃至全國都被傳為佳話。最近，農業(yè)部“中國種業(yè)十大功勛人物”評選揭曉，“老程”和袁隆平、李振聲等農業(yè)大家一起獲得這項殊榮。

作為國內頂尖的玉米育種專家之一，南繁北育，忙碌的“老程”一直奮戰(zhàn)在育種一線，已近耄耋之年的他，每天仍堅持在玉米地里工作幾個小時……從青絲到白發(fā)，程相文用半世的時光創(chuàng)造了12個國家和省審定品種，其中浚單系列玉米品種累計推廣2000多萬公頃，增加社會經濟效益270多億元。他始終堅信：“一粒種子可以改變一個世界，一個品種可以造福一個民族?！?/p>

沒有什么可以阻擋對玉米的熱忱

“老程”總愛說自己不聰明，這輩子在一個單位只干了玉米育種這一件事兒，也沒啥別的愛好，就愛鉆玉米地。大部分時間，“老程”都是腳穿解放鞋、頭戴遮陽帽，在田間仔細觀察每一片葉子、每一株玉米苗。他給人最深刻的印象就是“接地氣兒”，像慈父一樣，對他的那些‘寶貝們’呵護備至，是不是有病蟲害、是不是該授粉，白天忙得沒顧上，夜里也要拿著手電筒到田間觀察。

像這樣的工作，程相文幾乎干了一輩子。從1963年中牟農校畢業(yè)分配到?？h農業(yè)局原種場，程相文就再也沒有離開過玉米地。當時，玉米每667平方米產量僅百十千克，在鉅橋鎮(zhèn)邢莊村，鄉(xiāng)親們手捧著干癟的玉米粒問他，能不能想個法子提高點兒產量，黃窩窩頭也得叫娃們吃飽啊。

“一輩子忘不了當時老百姓期待的眼神?！背滔辔膹拇税延衩子N作為突破口，一干就是50年。冬天南飛，春天北飛，和全國其他南繁人一樣，程相文有一個“候鳥”的綽號。1964年秋，為繁殖一個新品種，程相文扛著25千克玉米種子，踏上海南育種之路。

早期南繁育種極其艱苦。沒有椰風海韻的詩情畫意，只有滿眼荒涼。程相文被蛇咬過，收工回來經常腿上鉆著螞蟥；沒有自來水和電，每天砍柴做飯；時常發(fā)生的臺風可能帶來毀滅性破壞，甚至有生命危險。說起這些育種過程的艱辛，老程卻說：“這沒啥，再苦再累我一鉆進玉米地，一看到玉米，就有種說不出的踏實?！?/p>

授粉是育種的關鍵環(huán)節(jié)。烈日增加了育種的艱辛。玉米花粉存活時間僅有6小時，授粉要在10：00—16：00進行。彼時的三亞地表溫度40多攝氏度，程相文鉆進密不透風的玉米地，授粉、套袋、掛牌。有一次，還因為胃穿孔暈倒在地里。

對此，“老程”卻很淡然：“老百姓多打了糧食，增加了收入，我比什么都高興。”他還清楚地記得農民用了他第一年從海南帶回的玉米雜交種子，每667平方米產量從50千克提高到350千克時的高興勁。

選育出一個省級區(qū)域品種，通常需要10至12年，育出一個“國字號”品種需要約15年。程相文利用海南充足的光熱條件，加快選育速度，50年間繁育和推廣了39個玉米新品種，被育種界稱為“種子加速度”。

一粒種子播天下，富了農民千萬家

在和玉米打交道的半個世紀里，老程不是沒有機會走出玉米地。

20世紀80年代，?？h人民政府換屆，組織上欲安排程相文任副縣長，省、市科研單位也調他去任職，他婉拒了：“我喜愛育種事業(yè)，我更愿意在育種崗位上干一輩子?！?/p>

因為玉米，老程失去了很多。父母去世，他沒能送終；女兒生病，他不在身邊，導致女兒落下“小兒麻痹”，終生殘疾；妻子病危，他在甘肅制種，沒能見妻子最后一面……傷心愧疚的老程只能到試驗田里對著玉米哭得昏天黑地。

可是因為玉米，老程也收獲了很多。他主持承擔的國家星火計劃、國家863計劃、國家糧食豐產科技工程等工作，創(chuàng)造了一個又一個育種奇跡。在他的帶領下，鶴壁市農科院也從“一枚公章、一間房、三個人”，發(fā)展到擁有資產上千萬元，集科研、繁育、生產、經營、農技服務于一體的綜合性科研機構，科研人員增加到近百人。

如今，“老程”成了農民的福星。在他的指導下，農民改變了許多種田方法，玉米籽粒飽滿，每667平方米增產約50千克?！靶⌒∫涣７N子，成全了俺們家?！焙幽鲜】？h種糧大戶邢玉良從1969年就開始用玉米育種專家程相文培育的種子，他說：“程相文育出的玉米種品質好，籽粒飽滿，不增加一分錢投入，每667平方米就能增產50千克。沒有他，就沒有今天的高產?！?/p>

2003年，程相文了解到淇濱區(qū)鉅橋鎮(zhèn)劉寨村玉米產量低，便在該村搞了1公頃示范田，免費供應浚單20玉米種子和化肥，還親自教農民種地的好方法。當年，示范田每667平方米產量就達到900千克，每畝增產300多千克。第二年，全村農戶都種上了浚單系列優(yōu)良品種，年純收入增加了100多萬元。

村民們富裕了，紛紛提著雞鴨魚肉上門表謝意，但都被程相文原封不動地退回了。他還將自己的數(shù)百萬元獎金全部用于農科院更新科研設備及科技成果轉化推廣工作。

近年來，程相文先后引進和選育的40多個玉米新品種像神奇的爆米花般，在河南、山東、湖北等10余省區(qū)釋放出巨大能量，累計推廣種植面積超過2000萬公頃，增加社會經濟效益200多億元。

“‘一粒種子播天下，富了農民千萬家’這是俺農民送給程院長錦旗上的話，更是俺們的心里話，俺們農民就需要這樣的農業(yè)科學家！”淇濱區(qū)鉅橋鎮(zhèn)劉寨村村民王學洲欣慰地說。

年逾古稀壯心不已

多年來，很多人勸“老程”退休，用自己的成果和技術單干，多掙錢?？伤麉s說：“我天天干的是玉米，想的是玉米，看的是玉米，我一天也離不開玉米?！?/p>

套袋、扎袋、采粉、授粉、掛牌、記錄，連續(xù)工作七八個小時下來，“老程”他們的臉上、胳膊上常常被玉米葉子劃出道道傷痕，花粉落到臉上、脖頸、身上，汗水一浸，又疼又癢，就這晚上還不能休息，還要繼續(xù)整理當天的數(shù)據(jù)。

不少人勸“老程”，這樣的具體工作，交給年輕人干算了，何必自己親自去干？而他總是說：“育種研究是一項連續(xù)性、實踐性很強的工作，不能只聽匯報、看數(shù)字，只有自己親自動手干，才能掌握第一手資料，心里才有數(shù)，才踏實?！?/p>

就這樣，年復一年，就像“老程”刻在墻上的話“凡事悉力以赴，總會有人注意的”，在他的帶領下，鶴壁市農科院團隊在2005至2010年期間，5次創(chuàng)造“15畝夏玉米超高產攻關田”、“100畝夏玉米高產攻關田”、“1萬畝夏玉米高產示范方”的國內同面積最高單產紀錄?！翱?0”在黃淮海夏玉米區(qū)率先突破同面積單產超850千克，與上季小麥一年兩熟合計平均每667平方米產量1548.8千克，在國內率先實現(xiàn)“‘萬畝連片’一年兩熟，畝產超噸半糧”。

要搞好育種，光靠吃苦不行，光靠撞運氣也不行，必須有過硬的理論知識和豐富的實踐經驗。因而在承擔著國家農業(yè)科技成果轉化資金項目、國家現(xiàn)代玉米產業(yè)技術體系和河南省重大科技專項等五項重大科研任務的同時，“老程”在不斷地學習，不光自己學，也鼓勵員工學。

在“老程”的辦公桌上，農業(yè)、科技類報刊、雜志一字攤開，擺放的整整齊齊?！袄铣獭泵刻於紩槌鰰r間來看這些報紙雜志，也會上網瀏覽新聞和育種專家的博客，看見好的，就會讓工作人員幫自己打出來，然后細心研讀。報紙雜志，“老程”不僅為自己訂，也為員工訂。農科院訂閱的上百種農業(yè)期刊，所保存的資料可以上溯到上世紀60年代，各類報紙、雜志都保存得非常齊全完整。“老程”說，只要這些書刊中能有一條有用的信息，就沒有白訂。每當有專家來單位考察結束后，“老程”都會及時召開會議，讓每一名科研人員談感受、找差距、提思路。

與國內外科研院所進行交流與合作，也成了“老程”學習和汲取前沿科技信息的平臺。一次，一位外地專家來農科院考察，提到單倍體技術應用到玉米自交系的選育上，穩(wěn)定快、效果好、優(yōu)勢明顯?！袄铣獭泵翡J地捕捉到這一信息，查資料，看文獻，迅速把單倍體技術運用到了自己的育種實踐中。

50年，“老程”從來沒有改變自己，始終緊守著自己“一輩子在一個單位工作，一輩子扎根一個地方，一輩子只干一件事”的選擇，先后被評為全國“五一”勞動獎章獲得者、全國先進工作者，并榮獲國家科學技術進步一等獎。他有一個愿望：“希望在祖國大地上播種的都是中國育種家選育的品種?！?/p>

年逾古稀，壯心不已。站在玉米試驗田里，望著列兵般整齊的玉米“方陣”，“老程”說，今后，他和團隊會把重點放在選育高產、抗倒伏、易機收的玉米品種上面，采用生物分子育種和常規(guī)育種相結合的方式，爭取有生之年再多育幾個好品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