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東陵慈孝文化考
2014-09-19 21:08:33蘇廣鈞
文物春秋 2014年1期
蘇廣鈞
【關(guān)鍵詞】清東陵；慈孝文化；建筑制度；祭祀禮儀
【摘要】作為中國最后一個封建王朝的皇家陵園之一，清東陵具有豐富的歷史文化內(nèi)涵，而慈孝文化是其核心文化中的重要一環(huán)。本文在追溯中國慈孝文化的歷史淵源的基礎(chǔ)上，從清東陵的建筑格局、祭祀禮儀以及文獻記載等方面進行分析探討，以對清東陵所蘊含的慈孝文化作一綜合考述。
清東陵是中國最后一個封建王朝——清朝的皇家陵園之一，它規(guī)模宏大，保存完整，堪稱中華皇陵的集大成者。清東陵具有豐富的歷史文化內(nèi)涵，包括風(fēng)水文化、建筑文化、禮儀文化、宮廷文化和人文文化等。其中，慈孝文化是清東陵核心文化的重要一環(huán)。
本文擬從清東陵的陵寢建筑、禮儀制度、歷史人文等方面出發(fā)，對清東陵蘊含的慈孝文化試作考述，不妥之處，敬請指正。
一、中國慈孝文化的歷史溯源
所謂慈孝，即父慈子孝之意。慈孝是構(gòu)成中華傳統(tǒng)社會基本道德規(guī)范和倫理精神的重要元素，隨著社會文明的衍進與歷史發(fā)展，它的內(nèi)涵得以不斷豐富，逐漸成為民族的整體心理訴求。
慈孝文化在我國源遠流長，有著悠久的歷史積淀。其中，“孝”字在我國現(xiàn)存最早的文獻資料殷商甲骨卜辭中就已出現(xiàn)。商代青銅器上刻有“孝”的象形字，為上老下子作服侍狀?！稜栄拧め層?xùn)》曰：“善父母為孝”，這是最早對“孝”字的釋義?！墩f文解字》解釋篆體“孝”字云：“善事父母者，從老省，從子，子承老也。承，奉也，受也?！?/p>
“孝”作為一個倫理觀念正式提出是在西周時期。我國最早的詩歌總集《詩經(jīng)》中有“率見昭考，以孝以享”之句，充分說明了孝的原始意義：人們在生產(chǎn)勞動和與大自然的不斷斗爭中，為乞求平安而進行的一種尊祖敬宗的祭祀活動。隨著社會的發(fā)展，“孝”逐漸延伸到政治、宗教等廣闊領(lǐng)域，成為一種社會性的道德準則。儒家極其推崇孝道，孔子曰：“昔者明王之以孝治天下也?！盵1]認為國君可以用孝治理國家，臣民能夠以孝立身理家?！胺蛐?，德之本也，教之所由生也?！盵2]“夫孝，天之經(jīng)也，地之義也，人之行也。”[3]孟子繼承并發(fā)揚了孔子的孝思想，他向梁惠王“申之以孝悌之義”[4]，反復(fù)宣揚孝治成為他為人君設(shè)計的一種理想治國境界。
秦漢以降，經(jīng)過歷代儒家大師的不斷完善，“孝”觀念逐漸系統(tǒng)化、理論化，而《孝經(jīng)》的出現(xiàn)，則標志著“孝”文化的成熟，孝道思想也越來越受到歷代統(tǒng)治者的高度重視。漢代，“孝”開始走上政治舞臺，被納入封建道德體系中，成為中國封建家長專制統(tǒng)治的思想基礎(chǔ)。西漢是中國歷史上第一個“以孝治國”的王朝，將舉孝廉作為一項重要政績來考核地方官吏。到了唐、宋、元、明、清各朝，“孝”更是成為治國之本。歷代統(tǒng)治者為了長治久安，帝業(yè)世代相傳，都提倡“孝、悌、忠、義”等道德觀念，而其核心則是“孝道”二字，它是“齊家治國平天下”的思想基礎(chǔ)和首要規(guī)范，是做人、做官、做皇帝的起碼條件。因此，漢以后的封建王朝均有“以孝治國”的政策和措施。晚清“中興四大名臣”之一的曾國藩曾說過：“讀盡天下書，無非一孝字?！笨梢娦⒌浪枷朐谥袊枷虢绲膹V泛影響。
中國傳統(tǒng)的思想理念，崇信祭祀祖先能保佑子孫后代，認為人死之后，在陰間仍然過著類似陽間的生活，因此，“喪禮者，以生者飾死者也，大象其生以送其死也。故事死如生，事亡如存，終始一也。”[5]而封建帝王尤其崇信尊祖崇宗可以蔭佑子孫，福澤帝業(yè)，以“事死如事生”為孝之至也。營建山陵以承祭祀，是帝王們尊崇孝道的具體表征。文獻記載，秦漢時代的陵區(qū)內(nèi)設(shè)殿堂，收藏已故帝王的衣冠、用具，置宮人獻食，猶如生時狀況。秦始皇陵地下寢宮內(nèi)“上具天文，下具地理”，“以水銀為百川江河大?！盵6]，并用金銀珍寶雕刻鳥獸樹木，完全是人間世界的寫照。
清朝是中國封建社會發(fā)展的最后一個高峰期，作為清朝入關(guān)后營建的第一處皇家陵園——清東陵，正是封建社會君主專制的產(chǎn)物，其蘊含的孝道文化，在陵寢建筑規(guī)制、布局的設(shè)計以及祭祀禮儀、祭品等方面都有生動的體現(xiàn)。
二、清東陵建筑制度反映的慈孝文化
清朝統(tǒng)治者將“以孝治天下”視為心傳家法，如在皇帝死后的謚號中都有“孝”字，皇后的謚號第一字也均為“孝”字，可見對孝道的推崇。在清代帝王的眼中，山陵不僅關(guān)系到帝運之盛衰，國祚之長短，更是其展孝布思的場所，所謂“圣天子孝先天下，首重山陵”[7]。清東陵坐落在遵化昌瑞山南麓，其恢宏大氣的陵寢建筑生動闡釋了傳統(tǒng)的慈孝文化。
（一）清東陵“居中為尊”的建筑格局是慈孝文化的生動體現(xiàn)。
“居中為尊，長幼有序”是中華民族奉行慈孝的基本原則?！豆茏印ざ鹊仄贰疤熳又卸帯?，道出了貴為天子的獨特地位?！盾髯印ず喡吩疲骸巴跽弑鼐犹煜轮?，禮也?！卑烟熳泳又卸鹕仙蕉Y制的高度。天子不僅生前居中而尊，死后的葬地格局也是如此。“先王之葬居中，以昭、穆為左右。凡諸侯居左、右以前，卿大夫士居后；凡有功者居前，以爵等為丘封之度，與其樹數(shù)?！盵8]清東陵正是在這樣的文化背景下，逐漸形成的一處龐大帝王陵區(qū)。
孝陵是清朝入關(guān)第一帝順治皇帝的陵寢，也是清東陵的第一座陵寢。孝陵在規(guī)劃建筑時，充分考慮了首陵為尊的獨特地位，借以彰顯后代子孫的孝道情懷。
首先是奉孝陵為主陵。孝陵位于清東陵陵區(qū)中軸線上，北依昌瑞山主峰，南望金星山，坐北朝南，居中而建，位置至尊至貴。孝陵兩側(cè)，康熙帝的景陵傍依其左，乾隆帝的裕陵陪護在右，咸豐帝定陵居次右，同治帝惠陵居次左，秩序井然，正好實現(xiàn)了《周禮》強調(diào)的“先王之墓居中，以昭穆為左右”的宗法制度。同時，建有景陵、裕陵、定陵的引進神路，并均與孝陵主神路相連，反映了“祖孫衍繼，一脈相承”的倫理觀念（圖一）。這樣的陵寢空間布局，秉持的精神實質(zhì)即為孝道思想。
其次是孝陵的建筑規(guī)制最為完備。孝陵建于順治十八年（1661），是順治帝死后由其子康熙負責經(jīng)營修建的?？滴鯙榱孙@示天家孝道，一方面借鑒明代長陵制度，一方面因時制宜，使孝陵別開有清一代皇陵典制，其建筑規(guī)制之完備，不僅具有重要的開創(chuàng)意義，而且充分體現(xiàn)了“厚葬以明孝”的思想。
孝陵神路全長5500米，神道上設(shè)計了30余座（組）集禮制性和功能性于一體的建筑，氣勢恢宏，為清陵之最。其中，最能體現(xiàn)慈孝文化的是石像生組群和神功圣德碑亭。孝陵石像生凡十有八對，凸顯了墓主人生前主宰天下的非凡氣勢，具有很強的紀念性（圖二）?！抖Y》曰：“祖有功，宗有德?！毙⒘晟窆κサ卤榱陮媰?nèi)最高的單體建筑，通高“九丈九尺九寸”，為陽數(shù)之極，寓意墓主人的功德無以復(fù)加。孝陵碑文通篇共計1700余字，歷數(shù)了順治在位18年間的文治武功，尾款為“康熙六年五月初六日孝子嗣皇帝玄燁謹述”。康熙帝丕承遺緒、永言孝思之情顯而易見。
（二）康熙帝景陵規(guī)制凸顯了傳統(tǒng)孝道文化。
康熙帝景陵建于康熙十五年至康熙二十年（1676—1681），是清東陵內(nèi)的第二座皇帝陵。景陵處處尊孝陵為主陵，嚴格遵循了“子隨父葬，祖輩衍繼”的傳統(tǒng)埋葬制度。
為了彰顯孝道，景陵的建筑多遵照孝陵的規(guī)制，如神道碑亭以北的建筑規(guī)制幾乎與孝陵相同。而最終建成的景陵，其規(guī)模僅為孝陵的一半左右，不僅裁撤了石牌坊、大紅門、具服殿等建筑，而且將石像生由孝陵的18對縮減為5對，并將體量大幅度縮小。景陵神功圣德碑雖由孝陵的一碑增為雙碑，但立碑之初，雍正帝即專門下旨強調(diào)：“圣祖仁皇帝在位六十余年，功德隆盛，文章字數(shù)較多，一碑不能盡載，宜建立二碑，一刻清文，一刻漢文。其碑若比世祖章皇帝碑亭寬展，恐有未安，即或加寬，必不可加高?！盵9]實測比較發(fā)現(xiàn)，兩陵功德碑的高度相差20厘米，與記載相符。凡此種種，均顯示出景陵之于孝陵的謙卑與誠敬。而后世的泰陵、裕陵、昌陵中豎立的功德碑，其尺度均沿用了景陵的作法，高度依次降低，以示謙敬。
在孝陵石像生的北側(cè)，設(shè)置了一道禮儀性的門戶，稱龍鳳門，為石雕三門六柱形式，用四段琉璃墻連接，是一座神化了的天門，規(guī)制很高。景陵改龍鳳門為牌樓門，五間六柱五樓形式，雖然它們的作用相同，但是牌樓門與龍鳳門相比，規(guī)格相對低一些。孝陵、景陵建筑規(guī)制的差異，體現(xiàn)的是父子尊卑有別，倡導(dǎo)的是慈孝精神。
（三）雍正帝對祖宗陵寢的孝道情懷。
康熙帝駕崩后，雍正嗣統(tǒng)，君臣猜忌盈廷，皇室內(nèi)部紛爭不斷。雍正帝為了表明自己忠孝青白，即位名正言順，遂在辦理康熙喪葬及陵寢事務(wù)上做足了文章。除了詔命為乃父康熙豎立兩塊功德碑并親自撰寫了4300余字的碑文外，雍正還做了兩件出人意料的事，以盡人子的誠孝之情。
一是以血薦陵名。雍正元年（1723）二月十七日，內(nèi)閣大學(xué)士等為康熙皇帝的陵寢擬定了六個陵名，恭呈御覽。雍正帝“哀慟不勝，親刺指血圈出‘景陵字樣”[10]，滿語譯作“安巴靈武”?！熬啊弊衷谥u法中有13種美好寓意，如“耆意大圖曰景”“德行可仰曰景”“少而有老成之謀能大其功曰景”“德行可仰曰景”。康熙少年繼位，幼有大志，論繼統(tǒng)則為守成，論勛業(yè)實兼開創(chuàng)，奠定了“康乾盛世”的基礎(chǔ)。雍正以景陵作為康熙的陵名，顯得恰如其分，同時也可看出他的一片赤誠。
二是為景陵親書牌匾。清制，皇帝陵的明樓、大殿、宮門上分別懸掛斗匾一方。明樓上的斗匾題寫陵寢名稱，大殿題寫“隆恩殿”，宮門題寫“隆恩門”?？滴醯牧昝_定后，就要書寫、懸掛匾額。雍正皇帝很重視，親自書寫了一幅，又命誠親王、淳親王及南書房翰林中擅長書法者敬謹書寫，然后召九卿及南書房翰林們一起閱看，并諭曰：“今景陵碑匾，朕亦敬謹書寫，非欲自耀己長，但以大禮所在，不親寫，于心不安。爾諸臣可公同細看，不必定用朕書。須擇書法極好者用之，方愜朕意。”[11]諸臣奏曰：“御筆之妙，天縱自然，而仁孝誠敬之意，流溢于楮墨之間，正與陵寢大事相稱。圣祖仁皇帝在天之靈實為欣慰?！盵12]所以，景陵三方斗匾上的字都是雍正皇帝的親筆御書，其孝敬之情不言而喻。
另外，從雍正為自己選擇陵址一事上，也能看出他對傳統(tǒng)孝道的重視。史載，雍正皇帝最初本想遵循“子隨父葬”的制度，在東陵選址建陵，并勘定了“九鳳朝陽山萬年吉地”[13]。然而在施工時，意外發(fā)現(xiàn)穴中之土帶有砂石，只好中斷工程，另選吉壤。最終，卜得易縣泰寧山下的太平峪。面對這樣的結(jié)果，雍正唯恐于禮法不合，落下不孝的罪名，心中不免顧慮重重，于是諭令群臣妥議具奏。諭旨云：“朕之本意，原欲從孝陵、景陵之旁卜擇將來吉地，而堪輿之人俱以為無可營建之處，后經(jīng)選擇九鳳朝陽山吉壤具奏。朕意此地近依孝陵、景陵，與朕初意相合。及精通堪輿之臣工再加相度，以為規(guī)模雖大而形局未全，穴中之土又帶砂石，實不可用。今據(jù)怡親王、總督高其倬等奏稱，相度得易州境內(nèi)泰寧山太平峪萬年吉地……但于孝陵、景陵相距數(shù)百里，朕心不忍，且與古帝王規(guī)制典禮有無未合之處，著大學(xué)士、九卿詳悉會議具奏。尋議，……雖于孝陵、景陵相距數(shù)百里，然易州及遵化州皆與京師密邇，實未為遙遠……相其形局，既屬大地之凝庥；稽之典章，又合三代而同揆?！盵14]于是始定陵址。這段史料明白記錄了雍正開辟西陵的心路歷程，也再一次詮釋了時人經(jīng)營陵寢時以孝為先的指導(dǎo)思想。
（四）乾隆帝“昭穆建陵”彰顯孝道苦衷。
乾隆登基后，本想將萬年吉地選在雍正的泰陵附近，以盡“人子之情”，但最終卻創(chuàng)立了父子分葬東、西陵的昭穆建陵制度。乾隆七年（1742）九月，定萬年吉地于東陵界內(nèi)的圣水峪，嘉慶元年（1796）十二月二十日，敕命嗣皇帝于西陵界內(nèi)卜擇。旨意云：“朕紹登大寶，本欲于泰陵附近地方相建萬年吉地，因思皇考陵寢在西，朕萬年吉地設(shè)又近依皇考，萬萬年后，我子孫亦思近依祖、父，俱選吉京西，則與東路孝陵、景陵日遠日疏，不足以展孝思而申愛慕。是以朕萬年吉地建在東陵界內(nèi)之圣水峪，若嗣皇帝及孫、曾輩因朕吉地在東擇建，則又與泰陵疏隔，亦非似續(xù)相繼之義。嗣皇帝萬年吉地自應(yīng)于西陵界內(nèi)卜擇，著各衙門即遵照此旨，在泰陵附近地方敬謹選建。至朕孫繼承統(tǒng)緒時，其吉地又當建在東陵界內(nèi)。我朝景運龐鴻，慶衍瓜瓞，承承繼繼，各依昭穆次序，迭分東西，一脈相聯(lián)，不致遞推遞遠……我子孫惟當恪遵朕旨，溯源篤本，衍慶延禧，億萬斯年，相承勿替，此則我大清無疆之福也?！盵15]這道敕旨明白道出了乾隆父子分葬東、西陵是“展孝思而申愛慕”，盡孝是理由，也是目的。
（五）昭西陵是慈孝文化的生動例證。
清東陵大紅門外東側(cè)，建有孝莊文皇后的昭西陵。昭西陵從康熙二十七年（1688）的暫安奉殿，到雍正三年（1725）正式建成陵寢，經(jīng)歷了37年的漫長歲月?？梢哉f，昭西陵的營建充滿了皇家濃濃的慈孝親情。
康熙帝8歲繼位，是祖母孝莊文皇后悉心培養(yǎng)成長起來的，祖慈孫孝，感情很深。康熙帝曾頗有感觸地說：“朕自八歲皇考世祖皇帝賓天，十一歲慈和皇太后崩逝，全賴圣祖母太皇太后鞠養(yǎng)教誨，以至成立，……罔極之恩，畢生難報?！盵16]在康熙朝的史料中，記載了許多祖孫二人互相關(guān)愛的事跡，茲不贅述。
康熙二十六年（1687）十二月二十五日子刻，孝莊文皇后崩于慈寧宮。四天后，康熙帝下諭旨曰：“太皇太后疾大漸時，諭朕曰：‘太宗文皇帝梓宮安奉已久，不可為我輕動，況我心戀汝皇父及汝，不忍遠去，務(wù)于孝陵近地擇吉安厝，則我心無憾矣?！盵17]康熙皇帝秉承皇祖母的遺愿，遂卜地孝陵東南，修建暫安奉殿。營建之初，康熙帝又提出：“伏思慈寧宮之東，新建宮五間，太皇太后在日，屢曾向朕稱善，乃未及久居，遽爾遐升。今于孝陵近地，擇吉修建暫安奉殿，即將此宮拆運所擇吉處，毋致缺損。著揀選部院賢能官員前往，敬謹料理。天氣甚寒，務(wù)期基址堅固，工程完備。”[18]而對于祖母梓宮奉安處，康熙皇帝尤為關(guān)注，“命繪圖，皆親加指示”[19]。
康熙二十七年（1688）四月初七日，康熙帝親自護送孝莊文皇后的梓宮奉移昌瑞山，十九日正式將梓宮安奉殿內(nèi)。出于對祖母的孝敬與思念，康熙在這一年之中又三次至東陵暫安奉殿，簡列如下：五月，因天降淫雨，檢視暫安奉殿工程；十月，至?xí)喊卜畹顬樽婺概e行上謚號典禮；十二月，為祖母行期年、忌辰致祭禮。此后，康熙帝多次到東陵謁陵，每次都必到祖母的暫安奉殿祭拜，以盡誠孝之情。尤其是祖母剛?cè)ナ赖膸啄辏滴趺看蝸頄|陵，“距陵右十里，即哀不能禁，沿途哭泣。至?xí)喊驳?，大慟，行禮奠酒舉哀。良久出殿，猶流淚，乘馬行良久乃止?！盵20]即便是在孝莊死后多年，康熙帝仍然孝思不匱，每念及祖母，仍十分動容。
雍正即位以后，群臣奏請暫安奉殿畢竟不是陵寢，應(yīng)讓逝者早日入土為安。雍正二年（1724）二月初五日，雍正帝諭曰：“自孝莊文皇后安奉以來，我圣祖仁皇帝歷數(shù)綿長，海宇
通過上面的論述，我們不難發(fā)現(xiàn)，清東陵的建筑，不論從它的整體布局，還是每個建筑單元，都處處蘊含著深厚的慈孝文化。
三、清東陵祭祀禮儀反映的慈孝文化
儒家講究政治之本，孝道為先，“孝悌之至，通于神明，光于四海，無所不通”[22]。帝王上陵展禮報本，被視為彰顯天家孝道、風(fēng)世勵俗的大事，其源起有兩種說法：一說三代已有之，“武王上祭于畢，馬融以畢為文王墓名”[23]；一說
（一）清代東陵的各種孝親典禮完備。
所謂“國之大事，在祀與戎”[25]。“祀”即祭祀，其內(nèi)容是祭，而其思想核心是禮，是為了表示祭者對神
有清一代，東陵內(nèi)的各種祭祀活動頻繁，典制完備。每年清明、中元（七月十五）、冬至、歲暮（歲尾前一天）四時，于各陵帝、后、皇貴妃、貴妃、妃、嬪、貴人位前舉行大祭禮（乾隆元年，帝、后忌辰祭升為大祭，與四時大祭同）。福晉、格格、常在、答應(yīng)惟清明、歲暮兩大祭（也有福晉每年四大祭之說）。每月朔（初一）、望（十五）以及皇帝萬壽、諸妃忌辰，行小祭禮。凡大、小祭祀，妃位以上于所在陵寢的享殿內(nèi)致祭，嬪位以下各于寶頂前致祭。另外，凡國有大事，如皇帝登基、親政、大婚、立后、戰(zhàn)爭、告捷，也要在陵園內(nèi)舉行臨時性祭祀活動。
陵寢中的大祭禮，通常包括謁陵禮、大享禮、敷土禮等內(nèi)容。屆時，或由皇帝親詣陵園致祭，或由太常寺奏請派王公致祭，儀式相當隆重。
除了建立起完備的祭祀禮節(jié)外，各種祭祀物品也是重要的組成部分。東陵的各項祭品講究必豐必潔，備辦供獻更要畢誠畢敬。祭品名目是嚴格遵循各種祭祀禮儀的要求而設(shè)定的，同時又與皇家的民族信仰、風(fēng)俗習(xí)慣密切相關(guān)。
陵寢所用祭品通?？煞譃榇蠹烙闷贰⑿〖烙闷芬约芭R時性祭品三類。大祭用品：一般包括茶、酒、膳品、餑餑、干鮮果品、牲牢、香蠟炭餅、祝版、帛、冥錢紙錁、佛花、潔土等。小祭用品：一般有奶茶、酒、熟羊肉、干鮮果品幾項。臨時性祭品：每年六月內(nèi)供香瓜、中元供西瓜各一次；每年仲秋，由御膳房送烏朱穆秦、克什克騰鮮羊；每年仲冬，御膳房送交達郎岡愛干羊；每年仲春、仲夏，由侍衛(wèi)自御膳房送奶餅。每樣祭品在數(shù)量、樣色上因人而異，因時有別，等級分明。
（二）清代帝王孝先天下，勤于上陵修禮。
有清一代，皇帝以萬乘之尊，勤于上陵修禮。天命九年（1624）夏四月，太祖努爾哈赤以遼陽既定，建都東京，奉移景祖、顯祖、孝慈皇后諸陵墓于東京（今遼陽），“詣二祖陵，奠酒行禮”[26]。皇太極時期，他曾先后六次親至太祖福陵致祭。順治一朝，世祖福臨雖然屢發(fā)東巡祭祖之念，終因國事叢脞，“方隅未靖，師旅繁興，兼之旱澇頻仍”[27]而作罷。
康熙皇帝即位后，隨著政治環(huán)境的根本改觀，使大規(guī)模上陵活動成為可能。自康熙九年八月首次謁孝陵始，52年間，他屢勤翠華，先后47次至遵化，并3次詣盛京上陵展禮，形成清代天子上陵的第一次高潮?？滴醯凵狭甑囊粋€突出特點是“勤”，史官評價康熙上陵時這樣寫道：“（帝）展省拜謁之禮自親政以后，無歲不舉行，或一歲再行，不以道路之遠、鞍馬之煩而少有間輟?！盵28]康熙帝上陵的另一個特點是“求實”，做到了發(fā)乎情，止乎禮。另外，終康熙一朝，他沒有在去往陵寢的沿途起建行宮，每次都是曉行夜駐，隨遇而安。從這一點也能看出康熙帝“務(wù)實”的一面。
可以說，康熙皇帝將千百年流傳下來的上陵禮發(fā)揮到了極致，他盡掃漢唐以來“天子詣寢園，或曠世一舉，大約遣官主祀事，奉行故典而已”[29]的流風(fēng)，個性鮮明，影響深遠，是整個封建社會類似活動中最具姿彩的一幕，顯示出這位千古一帝以儒家“誠孝”理念治馭天下的抱負與作為。康熙帝勤于陵事，究其原因，是他飽受儒家“內(nèi)對外王”思想和程朱理學(xué)的浸染所致。儒家講究“政治之本，孝道為先”，這是康熙帝一生上陵不輟、樂此不疲的內(nèi)在思想根源和精神動力。
康熙帝上陵的舉動深為后世子孫推許，特別是乾隆皇帝，不僅刻意摹效，而且諄諄垂誡后世，視同家法。據(jù)統(tǒng)計，從康熙至光緒這八位清朝皇帝共來東陵125次，其中康熙47次，雍正8次，乾隆26次，嘉慶27次，道光9次，咸豐1次，同治2次，光緒5次。可以說，清朝皇帝的上陵行為，對宣揚封建孝道思想起到了一定的推動作用。
（三）雍正帝不辭勞苦，東陵盡孝。
清制，每逢清明節(jié)，陵寢中皇帝、皇后、妃嬪等人的寶頂要添加凈土，稱敷土禮。同時又規(guī)定，嗣皇帝僅于大行皇帝初喪的27個月內(nèi)，即三周年內(nèi)，行敷土禮一次，其它時候多由皇帝欽點的王公近臣主持執(zhí)行。關(guān)于敷土的數(shù)量，康熙初年議準，各陵上土13擔；乾隆二年（1737），為使寶頂少遭踐踏，改為各陵每年皆增土一擔。
皇帝行敷土禮，由石門工部專門預(yù)備潔凈的“客土”（陵區(qū)外面的土），盛于兩只小筐之內(nèi)，于前一天貯放在陵寢羅圈墻外備用。屆時，皇帝在前引大臣的引導(dǎo)下，步隆恩門東門，經(jīng)陵寢門東門進至明樓前，大臣等排列于此，幫扶添土大臣隨皇帝至方城前。陵寢內(nèi)務(wù)府官員進獻黃布護履（鞋套），皇帝及隨行人員著護履，從東蹬道上寶城。陵寢內(nèi)務(wù)府大臣已提前將土筐擔至寶頂東石柵欄門外，皇帝到時，將土并為一筐，跪捧給幫扶添土大臣，由其捧筐至寶頂，再跪獻給皇帝?；实酃蚪?，雙手舉過頭頂，將土添于寶頂上，筐交于幫扶大臣。退下來后，除去護履，由前引大臣引導(dǎo)，由原路退出。
雍正皇帝為了表達對乃父康熙的孝道，竟然拋卻成規(guī)，親自為景陵寶頂荷土，“實為書契以來所未有”[30]。史載，雍正二年（1724）清明節(jié)，雍正帝親詣景陵致祭。“清明日，行上土禮。上親著黃布護履，躬荷土擔入明樓，由磴道升天橋。膝行至寶頂中間，跪，上土畢，匍匐退行，盡誠致敬……上畢，退。上詣隆恩殿行大祭禮畢，由隆恩殿左陛降，即慟哭入陵寢門，至寶頂前，伏地哀泣。王大臣等敦勸良久，上方出。”[31]
綜上所述，清東陵是中國皇陵史上最后一個高潮期的代表作，也是清朝統(tǒng)治者的“圣孝報本之區(qū)”[32]。無論是其陵寢建筑的經(jīng)營，還是莊嚴神圣的祭祀，無不蘊含著濃郁的慈孝文化?？梢哉f，規(guī)模宏大壯觀、建筑精美氣派的清東陵，不僅是清代皇權(quán)物化的表征，也是我國傳統(tǒng)慈孝文化的不朽載體。
————————
［1］《孝經(jīng)》孝治章第八。
［2］同［1］，開宗明義章第一。
［3］同［1］，三才章第七。
［4］《孟子·梁惠王上》。
［5］《荀子·禮論》。
［6］《史記·秦始皇本紀》。
［7］《昌瑞山萬年統(tǒng)志·卷首·原纂統(tǒng)志序》。
［8］《周禮》。
［9］《清世宗實錄》卷29。
［10］同［9］，卷4。
［11］［12］同［9］，卷10。
［13］北京圖書館藏《樣式雷圖》。
［14］同［9］，卷89。
［15］《清高宗實錄》卷1495。
［16］［17］［18］《清圣祖實錄》卷132。
［19］［20］［28］［29］《康熙起居注》。
［21］同［9］，卷16。
［22］同［1］，感應(yīng)章第十六。
［23］《史記·周本紀》。
［24］［27］《清朝文獻通考》卷153。
［25］《左傳·成公十三年》。
［26］《清太祖實錄》卷9。
［30］［31］同［7］，上函卷之三。
［32］同［7］，卷首。
〔責任編輯：許潞梅〕
三、清東陵祭祀禮儀反映的慈孝文化
儒家講究政治之本，孝道為先，“孝悌之至，通于神明，光于四海，無所不通”[22]。帝王上陵展禮報本，被視為彰顯天家孝道、風(fēng)世勵俗的大事，其源起有兩種說法：一說三代已有之，“武王上祭于畢，馬融以畢為文王墓名”[23]；一說
（一）清代東陵的各種孝親典禮完備。
所謂“國之大事，在祀與戎”[25]?！办搿奔醇漓?，其內(nèi)容是祭，而其思想核心是禮，是為了表示祭者對神
有清一代，東陵內(nèi)的各種祭祀活動頻繁，典制完備。每年清明、中元（七月十五）、冬至、歲暮（歲尾前一天）四時，于各陵帝、后、皇貴妃、貴妃、妃、嬪、貴人位前舉行大祭禮（乾隆元年，帝、后忌辰祭升為大祭，與四時大祭同）。福晉、格格、常在、答應(yīng)惟清明、歲暮兩大祭（也有福晉每年四大祭之說）。每月朔（初一）、望（十五）以及皇帝萬壽、諸妃忌辰，行小祭禮。凡大、小祭祀，妃位以上于所在陵寢的享殿內(nèi)致祭，嬪位以下各于寶頂前致祭。另外，凡國有大事，如皇帝登基、親政、大婚、立后、戰(zhàn)爭、告捷，也要在陵園內(nèi)舉行臨時性祭祀活動。
陵寢中的大祭禮，通常包括謁陵禮、大享禮、敷土禮等內(nèi)容。屆時，或由皇帝親詣陵園致祭，或由太常寺奏請派王公致祭，儀式相當隆重。
除了建立起完備的祭祀禮節(jié)外，各種祭祀物品也是重要的組成部分。東陵的各項祭品講究必豐必潔，備辦供獻更要畢誠畢敬。祭品名目是嚴格遵循各種祭祀禮儀的要求而設(shè)定的，同時又與皇家的民族信仰、風(fēng)俗習(xí)慣密切相關(guān)。
陵寢所用祭品通?？煞譃榇蠹烙闷?、小祭用品以及臨時性祭品三類。大祭用品：一般包括茶、酒、膳品、餑餑、干鮮果品、牲牢、香蠟炭餅、祝版、帛、冥錢紙錁、佛花、潔土等。小祭用品：一般有奶茶、酒、熟羊肉、干鮮果品幾項。臨時性祭品：每年六月內(nèi)供香瓜、中元供西瓜各一次；每年仲秋，由御膳房送烏朱穆秦、克什克騰鮮羊；每年仲冬，御膳房送交達郎岡愛干羊；每年仲春、仲夏，由侍衛(wèi)自御膳房送奶餅。每樣祭品在數(shù)量、樣色上因人而異，因時有別，等級分明。
（二）清代帝王孝先天下，勤于上陵修禮。
有清一代，皇帝以萬乘之尊，勤于上陵修禮。天命九年（1624）夏四月，太祖努爾哈赤以遼陽既定，建都東京，奉移景祖、顯祖、孝慈皇后諸陵墓于東京（今遼陽），“詣二祖陵，奠酒行禮”[26]。皇太極時期，他曾先后六次親至太祖福陵致祭。順治一朝，世祖福臨雖然屢發(fā)東巡祭祖之念，終因國事叢脞，“方隅未靖，師旅繁興，兼之旱澇頻仍”[27]而作罷。
康熙皇帝即位后，隨著政治環(huán)境的根本改觀，使大規(guī)模上陵活動成為可能。自康熙九年八月首次謁孝陵始，52年間，他屢勤翠華，先后47次至遵化，并3次詣盛京上陵展禮，形成清代天子上陵的第一次高潮?？滴醯凵狭甑囊粋€突出特點是“勤”，史官評價康熙上陵時這樣寫道：“（帝）展省拜謁之禮自親政以后，無歲不舉行，或一歲再行，不以道路之遠、鞍馬之煩而少有間輟?！盵28]康熙帝上陵的另一個特點是“求實”，做到了發(fā)乎情，止乎禮。另外，終康熙一朝，他沒有在去往陵寢的沿途起建行宮，每次都是曉行夜駐，隨遇而安。從這一點也能看出康熙帝“務(wù)實”的一面。
可以說，康熙皇帝將千百年流傳下來的上陵禮發(fā)揮到了極致，他盡掃漢唐以來“天子詣寢園，或曠世一舉，大約遣官主祀事，奉行故典而已”[29]的流風(fēng)，個性鮮明，影響深遠，是整個封建社會類似活動中最具姿彩的一幕，顯示出這位千古一帝以儒家“誠孝”理念治馭天下的抱負與作為?？滴醯矍谟诹晔拢科湓?，是他飽受儒家“內(nèi)對外王”思想和程朱理學(xué)的浸染所致。儒家講究“政治之本，孝道為先”，這是康熙帝一生上陵不輟、樂此不疲的內(nèi)在思想根源和精神動力。
康熙帝上陵的舉動深為后世子孫推許，特別是乾隆皇帝，不僅刻意摹效，而且諄諄垂誡后世，視同家法。據(jù)統(tǒng)計，從康熙至光緒這八位清朝皇帝共來東陵125次，其中康熙47次，雍正8次，乾隆26次，嘉慶27次，道光9次，咸豐1次，同治2次，光緒5次?？梢哉f，清朝皇帝的上陵行為，對宣揚封建孝道思想起到了一定的推動作用。
（三）雍正帝不辭勞苦，東陵盡孝。
清制，每逢清明節(jié)，陵寢中皇帝、皇后、妃嬪等人的寶頂要添加凈土，稱敷土禮。同時又規(guī)定，嗣皇帝僅于大行皇帝初喪的27個月內(nèi)，即三周年內(nèi)，行敷土禮一次，其它時候多由皇帝欽點的王公近臣主持執(zhí)行。關(guān)于敷土的數(shù)量，康熙初年議準，各陵上土13擔；乾隆二年（1737），為使寶頂少遭踐踏，改為各陵每年皆增土一擔。
皇帝行敷土禮，由石門工部專門預(yù)備潔凈的“客土”（陵區(qū)外面的土），盛于兩只小筐之內(nèi)，于前一天貯放在陵寢羅圈墻外備用。屆時，皇帝在前引大臣的引導(dǎo)下，步隆恩門東門，經(jīng)陵寢門東門進至明樓前，大臣等排列于此，幫扶添土大臣隨皇帝至方城前。陵寢內(nèi)務(wù)府官員進獻黃布護履（鞋套），皇帝及隨行人員著護履，從東蹬道上寶城。陵寢內(nèi)務(wù)府大臣已提前將土筐擔至寶頂東石柵欄門外，皇帝到時，將土并為一筐，跪捧給幫扶添土大臣，由其捧筐至寶頂，再跪獻給皇帝。皇帝跪接，雙手舉過頭頂，將土添于寶頂上，筐交于幫扶大臣。退下來后，除去護履，由前引大臣引導(dǎo)，由原路退出。
雍正皇帝為了表達對乃父康熙的孝道，竟然拋卻成規(guī)，親自為景陵寶頂荷土，“實為書契以來所未有”[30]。史載，雍正二年（1724）清明節(jié)，雍正帝親詣景陵致祭?！扒迕魅?，行上土禮。上親著黃布護履，躬荷土擔入明樓，由磴道升天橋。膝行至寶頂中間，跪，上土畢，匍匐退行，盡誠致敬……上畢，退。上詣隆恩殿行大祭禮畢，由隆恩殿左陛降，即慟哭入陵寢門，至寶頂前，伏地哀泣。王大臣等敦勸良久，上方出。”[31]
綜上所述，清東陵是中國皇陵史上最后一個高潮期的代表作，也是清朝統(tǒng)治者的“圣孝報本之區(qū)”[32]。無論是其陵寢建筑的經(jīng)營，還是莊嚴神圣的祭祀，無不蘊含著濃郁的慈孝文化。可以說，規(guī)模宏大壯觀、建筑精美氣派的清東陵，不僅是清代皇權(quán)物化的表征，也是我國傳統(tǒng)慈孝文化的不朽載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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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孝經(jīng)》孝治章第八。
［2］同［1］，開宗明義章第一。
［3］同［1］，三才章第七。
［4］《孟子·梁惠王上》。
［5］《荀子·禮論》。
［6］《史記·秦始皇本紀》。
［7］《昌瑞山萬年統(tǒng)志·卷首·原纂統(tǒng)志序》。
［8］《周禮》。
［9］《清世宗實錄》卷29。
［10］同［9］，卷4。
［11］［12］同［9］，卷10。
［13］北京圖書館藏《樣式雷圖》。
［14］同［9］，卷89。
［15］《清高宗實錄》卷1495。
［16］［17］［18］《清圣祖實錄》卷132。
［19］［20］［28］［29］《康熙起居注》。
［21］同［9］，卷16。
［22］同［1］，感應(yīng)章第十六。
［23］《史記·周本紀》。
［24］［27］《清朝文獻通考》卷153。
［25］《左傳·成公十三年》。
［26］《清太祖實錄》卷9。
［30］［31］同［7］，上函卷之三。
［32］同［7］，卷首。
〔責任編輯：許潞梅〕
三、清東陵祭祀禮儀反映的慈孝文化
儒家講究政治之本，孝道為先，“孝悌之至，通于神明，光于四海，無所不通”[22]。帝王上陵展禮報本，被視為彰顯天家孝道、風(fēng)世勵俗的大事，其源起有兩種說法：一說三代已有之，“武王上祭于畢，馬融以畢為文王墓名”[23]；一說
（一）清代東陵的各種孝親典禮完備。
所謂“國之大事，在祀與戎”[25]?！办搿奔醇漓耄鋬?nèi)容是祭，而其思想核心是禮，是為了表示祭者對神
有清一代，東陵內(nèi)的各種祭祀活動頻繁，典制完備。每年清明、中元（七月十五）、冬至、歲暮（歲尾前一天）四時，于各陵帝、后、皇貴妃、貴妃、妃、嬪、貴人位前舉行大祭禮（乾隆元年，帝、后忌辰祭升為大祭，與四時大祭同）。福晉、格格、常在、答應(yīng)惟清明、歲暮兩大祭（也有福晉每年四大祭之說）。每月朔（初一）、望（十五）以及皇帝萬壽、諸妃忌辰，行小祭禮。凡大、小祭祀，妃位以上于所在陵寢的享殿內(nèi)致祭，嬪位以下各于寶頂前致祭。另外，凡國有大事，如皇帝登基、親政、大婚、立后、戰(zhàn)爭、告捷，也要在陵園內(nèi)舉行臨時性祭祀活動。
陵寢中的大祭禮，通常包括謁陵禮、大享禮、敷土禮等內(nèi)容。屆時，或由皇帝親詣陵園致祭，或由太常寺奏請派王公致祭，儀式相當隆重。
除了建立起完備的祭祀禮節(jié)外，各種祭祀物品也是重要的組成部分。東陵的各項祭品講究必豐必潔，備辦供獻更要畢誠畢敬。祭品名目是嚴格遵循各種祭祀禮儀的要求而設(shè)定的，同時又與皇家的民族信仰、風(fēng)俗習(xí)慣密切相關(guān)。
陵寢所用祭品通?？煞譃榇蠹烙闷?、小祭用品以及臨時性祭品三類。大祭用品：一般包括茶、酒、膳品、餑餑、干鮮果品、牲牢、香蠟炭餅、祝版、帛、冥錢紙錁、佛花、潔土等。小祭用品：一般有奶茶、酒、熟羊肉、干鮮果品幾項。臨時性祭品：每年六月內(nèi)供香瓜、中元供西瓜各一次；每年仲秋，由御膳房送烏朱穆秦、克什克騰鮮羊；每年仲冬，御膳房送交達郎岡愛干羊；每年仲春、仲夏，由侍衛(wèi)自御膳房送奶餅。每樣祭品在數(shù)量、樣色上因人而異，因時有別，等級分明。
（二）清代帝王孝先天下，勤于上陵修禮。
有清一代，皇帝以萬乘之尊，勤于上陵修禮。天命九年（1624）夏四月，太祖努爾哈赤以遼陽既定，建都東京，奉移景祖、顯祖、孝慈皇后諸陵墓于東京（今遼陽），“詣二祖陵，奠酒行禮”[26]?；侍珮O時期，他曾先后六次親至太祖福陵致祭。順治一朝，世祖福臨雖然屢發(fā)東巡祭祖之念，終因國事叢脞，“方隅未靖，師旅繁興，兼之旱澇頻仍”[27]而作罷。
康熙皇帝即位后，隨著政治環(huán)境的根本改觀，使大規(guī)模上陵活動成為可能。自康熙九年八月首次謁孝陵始，52年間，他屢勤翠華，先后47次至遵化，并3次詣盛京上陵展禮，形成清代天子上陵的第一次高潮?？滴醯凵狭甑囊粋€突出特點是“勤”，史官評價康熙上陵時這樣寫道：“（帝）展省拜謁之禮自親政以后，無歲不舉行，或一歲再行，不以道路之遠、鞍馬之煩而少有間輟?！盵28]康熙帝上陵的另一個特點是“求實”，做到了發(fā)乎情，止乎禮。另外，終康熙一朝，他沒有在去往陵寢的沿途起建行宮，每次都是曉行夜駐，隨遇而安。從這一點也能看出康熙帝“務(wù)實”的一面。
可以說，康熙皇帝將千百年流傳下來的上陵禮發(fā)揮到了極致，他盡掃漢唐以來“天子詣寢園，或曠世一舉，大約遣官主祀事，奉行故典而已”[29]的流風(fēng)，個性鮮明，影響深遠，是整個封建社會類似活動中最具姿彩的一幕，顯示出這位千古一帝以儒家“誠孝”理念治馭天下的抱負與作為?？滴醯矍谟诹晔?，究其原因，是他飽受儒家“內(nèi)對外王”思想和程朱理學(xué)的浸染所致。儒家講究“政治之本，孝道為先”，這是康熙帝一生上陵不輟、樂此不疲的內(nèi)在思想根源和精神動力。
康熙帝上陵的舉動深為后世子孫推許，特別是乾隆皇帝，不僅刻意摹效，而且諄諄垂誡后世，視同家法。據(jù)統(tǒng)計，從康熙至光緒這八位清朝皇帝共來東陵125次，其中康熙47次，雍正8次，乾隆26次，嘉慶27次，道光9次，咸豐1次，同治2次，光緒5次?？梢哉f，清朝皇帝的上陵行為，對宣揚封建孝道思想起到了一定的推動作用。
（三）雍正帝不辭勞苦，東陵盡孝。
清制，每逢清明節(jié)，陵寢中皇帝、皇后、妃嬪等人的寶頂要添加凈土，稱敷土禮。同時又規(guī)定，嗣皇帝僅于大行皇帝初喪的27個月內(nèi)，即三周年內(nèi)，行敷土禮一次，其它時候多由皇帝欽點的王公近臣主持執(zhí)行。關(guān)于敷土的數(shù)量，康熙初年議準，各陵上土13擔；乾隆二年（1737），為使寶頂少遭踐踏，改為各陵每年皆增土一擔。
皇帝行敷土禮，由石門工部專門預(yù)備潔凈的“客土”（陵區(qū)外面的土），盛于兩只小筐之內(nèi)，于前一天貯放在陵寢羅圈墻外備用。屆時，皇帝在前引大臣的引導(dǎo)下，步隆恩門東門，經(jīng)陵寢門東門進至明樓前，大臣等排列于此，幫扶添土大臣隨皇帝至方城前。陵寢內(nèi)務(wù)府官員進獻黃布護履（鞋套），皇帝及隨行人員著護履，從東蹬道上寶城。陵寢內(nèi)務(wù)府大臣已提前將土筐擔至寶頂東石柵欄門外，皇帝到時，將土并為一筐，跪捧給幫扶添土大臣，由其捧筐至寶頂，再跪獻給皇帝?；实酃蚪樱p手舉過頭頂，將土添于寶頂上，筐交于幫扶大臣。退下來后，除去護履，由前引大臣引導(dǎo)，由原路退出。
雍正皇帝為了表達對乃父康熙的孝道，竟然拋卻成規(guī)，親自為景陵寶頂荷土，“實為書契以來所未有”[30]。史載，雍正二年（1724）清明節(jié)，雍正帝親詣景陵致祭?！扒迕魅?，行上土禮。上親著黃布護履，躬荷土擔入明樓，由磴道升天橋。膝行至寶頂中間，跪，上土畢，匍匐退行，盡誠致敬……上畢，退。上詣隆恩殿行大祭禮畢，由隆恩殿左陛降，即慟哭入陵寢門，至寶頂前，伏地哀泣。王大臣等敦勸良久，上方出?！盵31]
綜上所述，清東陵是中國皇陵史上最后一個高潮期的代表作，也是清朝統(tǒng)治者的“圣孝報本之區(qū)”[32]。無論是其陵寢建筑的經(jīng)營，還是莊嚴神圣的祭祀，無不蘊含著濃郁的慈孝文化?？梢哉f，規(guī)模宏大壯觀、建筑精美氣派的清東陵，不僅是清代皇權(quán)物化的表征，也是我國傳統(tǒng)慈孝文化的不朽載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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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孝經(jīng)》孝治章第八。
［2］同［1］，開宗明義章第一。
［3］同［1］，三才章第七。
［4］《孟子·梁惠王上》。
［5］《荀子·禮論》。
［6］《史記·秦始皇本紀》。
［7］《昌瑞山萬年統(tǒng)志·卷首·原纂統(tǒng)志序》。
［8］《周禮》。
［9］《清世宗實錄》卷29。
［10］同［9］，卷4。
［11］［12］同［9］，卷10。
［13］北京圖書館藏《樣式雷圖》。
［14］同［9］，卷89。
［15］《清高宗實錄》卷1495。
［16］［17］［18］《清圣祖實錄》卷132。
［19］［20］［28］［29］《康熙起居注》。
［21］同［9］，卷16。
［22］同［1］，感應(yīng)章第十六。
［23］《史記·周本紀》。
［24］［27］《清朝文獻通考》卷153。
［25］《左傳·成公十三年》。
［26］《清太祖實錄》卷9。
［30］［31］同［7］，上函卷之三。
［32］同［7］，卷首。
〔責任編輯：許潞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