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寒
一
季老師死了。
得知這個消息,點點沒有太大震驚,畢竟是八九十歲的人了;也沒有太難過,因為他們感情不深,但是她真的很遺憾。
季老師是個退休的編輯,在位時曾給還是個中學生的點點發(fā)表過處女作,并且這個處女作還得了獎。所以季老師是她的伯樂,也是她的啟蒙老師。她應該感激、尊重、愛戴他,她那時也確實感激、尊重、愛戴他的,所以直到季老師退休N年以后,點點還跟他保持聯(lián)系,也經(jīng)常去他家探望他。
但是不和諧的事情發(fā)生在季老師的妻子去世后的兩個月以后,點點像以前一樣提著水果去探望老師。但是她沒有想到,已經(jīng)67歲的一向嚴謹?shù)募纠蠋熅谷粫Ξ敃r20出頭的點點說:我很喜歡你,可以吻你一下嗎?
點點當時就嚇傻了,然后老師的親吻就上來了,雖然只是印在臉頰上,還是讓涉世未深的點點魂飛魄散,回去后就大病了一場。
自此好多年都不敢再跟老師聯(lián)系。直到10多年以后,點點已經(jīng)結(jié)婚生子,成了一個風姿楚楚的少婦。多年的滄桑經(jīng)歷之后,她又想起了季老師,覺得當年自己那樣驚慌失措實在沒有必要,像她這樣一個人見人愛的可人兒,讓處在那種喪妻的孤獨之中的老頭兒一時心猿意馬也是可以理解的。
于是她給季老師打了個電話,季老師很吃驚也很喜出望外,問她怎么這么多年都杳無音信。
點點說一開始是忙著談戀愛念夜校,后來就忙著結(jié)婚生孩子,現(xiàn)在孩子已經(jīng)進幼兒園了,而她為了生孩子辭去工作,現(xiàn)在孩子上幼兒園,她可以去上班了,可一時半會兒也沒找到合適的工作,就比較有空了。
季老師不由地感慨,這個比他最小的女兒還要小的小姑娘竟然已經(jīng)為人妻為人母了,時光飛逝,難怪自己也已經(jīng)這么老了。他問她什么時候來家里坐坐。
點點問他有沒有再婚,季老師說都這么大把年紀了,不想再結(jié)婚了。剛開始談過一個,女兒們都反對,就算了?,F(xiàn)在跟小女兒小女婿住在一起,自己的房子出租了,房租貼給女兒,自己的工資卡自己拿著,日子倒還安穩(wěn)自在。以前的作者們雖然現(xiàn)在大都不寫作了,但也常常來問候他,讓他有桃李滿天下的感覺。
點點感到心里暖暖的,就問季老師要了新地址,說好明天去探望他。
踏進季老師的大房子,應該說是他女兒女婿的大房子,看到了季老師。除了白頭發(fā)多了一點,幾乎沒有變化,看來日子的確過得滋潤,也算是一個有福氣的老頭子了??赡苁且郧白鼍庉嫷臅r候,一直對作者認真負責,所以也有好報吧。若不是那次晚節(jié)不保,點點不知道有多敬愛他呢。
看到點點,季老師不住感慨:時間過得真快啊,沒想到我們的小點點這樣有風韻了。
兩人面對面地坐在沙發(fā)上,品著清茶。季老師聊退休后的生活,點點談創(chuàng)作上的成就。把引以為豪的東西都說完了,不知不覺就說到了心中的苦悶。
季老師說雖然女兒們對他很孝順,自己也不缺錢花,作者們也常來聯(lián)系他,和同樣退休的同行朋友們也經(jīng)常出去游玩喝茶,可就是心靈的一個角落空落落的,那是失去妻子失去伴侶的無奈和孤寂。
點點說大家都羨慕她,她有房子,有車子,有一個英俊的丈夫,家里不缺錢,自己可以不用工作,可以做自己喜歡的事情,常有文章發(fā)表,雖然沒有成為理想中的名作家,但經(jīng)常能看著自己寫的東西變成鉛字,感覺也不錯。兒子也非??蓯郏龖撌翘斓紫伦钚腋5呐?,她的生活是周遭所有女人眼中的理想生活。但是她們不知道她的心中也很苦悶。想當年她拒絕了款爺下嫁給經(jīng)濟條件一般的丈夫,是因為她以為愛情可以至上。沒想到在她懷孕的時候,丈夫竟然出軌了,對象是他的前女友。在她最需要關(guān)心、最無助的時候,是他讓她天天以淚洗面。雖然后來丈夫認識到了自己的錯誤,跟前女友一刀兩斷了,但是她心中的傷卻再也好不了了。她不再愛丈夫,兩個人生活在一個屋檐下,也僅僅是過日子而己。
你是一個寫作的人,一個寫作的人是不會讓自己的生命里沒有愛情的。季老師說。
點點震驚,到底是當了一輩子編輯的人,一眼就把她給看透了。
點點承認,最近自己特別痛苦。她在一個偶然的機會認識了一個男人,兩人一見傾心,很快就發(fā)展成了情人關(guān)系。她現(xiàn)在已經(jīng)瘋狂地愛上了這個男人,一日不見如隔三秋,甚至動過要嫁給他的念頭。然而男人雖然口口聲聲說愛她,貴重禮物也經(jīng)常買給她,但總覺得不如自己那么熱烈。他的愛似乎有所保留,因此她很痛苦。
點點的敘述讓季老師吃驚之余又欣喜不已,一個寂寞而又痛苦的少婦,外表光鮮,內(nèi)心空乏,是最脆弱的。喪妻這十多年來,因為子女反對他再婚,他只能獨守空房,但內(nèi)心里還是渴望女人的,也瞞著女兒們偷偷跟幾個女人搞搞精神戀愛。從這一點看來,他們現(xiàn)在是屬于一類人了。
我還記得你十多年前的樣子,清純得就像不食人間煙火的仙子。季老師頗有些感慨地說。
往事如煙,點點一時間沉浸在了感傷之中。等她驚醒的時候,看到季老師的手臂已經(jīng)環(huán)繞上來了,直探她的胸口,這個舉動比十幾年前的親吻更要露骨,充滿淫欲。然而點點已經(jīng)不再是十多年前的點點了,雖然有點惡心,但并不驚恐。她站了起來,抽身而出。
季老師,我一直把你當老師來看的。過去是,現(xiàn)在是,希望將來也是。
季老師愣了一下,似乎有些發(fā)窘。
點點已經(jīng)飄然來到了門口,回頭說:不要送了,有空我再打電話給你。
街上行人來來往往,車輛川流不息。點點發(fā)出了一聲輕輕的嘆息,她心中苦悶,想找人傾訴。然而這些不干不凈的事情能告訴誰去?誰能理解她?或是成為笑談,或是遭受鄙夷,似乎除了季老師,就沒人可說了。季老師已經(jīng)淡出她的圈子,不會對她構(gòu)成威脅;季老師有大把時間,正好聽她傾訴;季老師有文化有思想,是可以給她一點意見的。但是季老師會對她動手動腳,會心猿意馬、情不自禁。
那不見他不就得了?
點點微笑了。
日頭落了,月亮升起來了;月亮不見了,太陽當空照了。日出日落,點點終于無法克制住內(nèi)心的苦悶,把電話打給了季老師。endprint
點點有事嗎?
沒事,問候一下您。
怎么不來家里坐坐呢?
還是不了,就電話聊吧。
你是在怕我嗎?我都這把年紀了,還能對你做什么呢?
就算什么也不做,你那咸豬手也夠惡心的了。點點心想,嘴里囁嚅地說:不是的,就是想電話聊聊,不想跑來跑去的在路上浪費很多時間。
想聊什么?
我很痛苦,每次跟他見完面分手后就特別痛苦。
季老師似乎無意聽她的痛苦,輕描淡寫地安慰了幾句,差不多就是些不要太認真,大家都是逢場作戲才沒負擔什么的話。
這些安慰對點點一點用也沒有,道理誰都懂得,然而情感一旦深陷,便難以自拔。
季老師的話里含著某種酸酸的味道:他讓你這樣魂牽夢繞,到底好在哪里呢?
他無論在儀表方面,辭令方面,都有足夠的魅力迷住一個女人。對,他把我迷住了。
那么在那方面呢?
點點明白季老師指的那方面是什么。這個話題是男女潛意識里最感興趣的話題,點點有些感慨,曾經(jīng)那么正統(tǒng)的一個人,臨了臨了,竟也如此直接了。不過一想,自己何曾又不是如此,曾經(jīng)那么清純的一個女孩子,現(xiàn)在已經(jīng)變得這樣沒皮沒臊了。
那方面,當然也很好了。
季老師似乎恍然大悟的樣子:難怪呢。
接下來,季老師一直在追問這個問題,點點煩了,掛了電話。她的本意是排遣苦惱,不是來說這些東西的。
北風撲著窗戶發(fā)出低沉的嗚咽聲,今年的冬天特別冷,冷得就像點點的心。點點的心里裝著難以排遣的情事,這些都是羞于啟齒、無人知曉的事情。在她的眼里,季老師已經(jīng)不生活在這個空間里了,所以是唯一一個可以把這些事情告訴給他的人。雖然他還跟以前的作者們有些聯(lián)系,但點點知道,季老師是不會把這些東西告訴別人的,即使告訴,她也不怕,因為這些作者現(xiàn)在也早已淡出她的圈子,已經(jīng)沒有關(guān)系了。
點點不愿意在別人面前流露感情,但她又需要宣泄情感。
點點閉上眼晴,都是她的那個他的一言一行。他把她的手掌張開,把玩在他的手上;他輕輕吻她額頭的溫柔;他們除去身上衣物時彼此的瘋狂。
她受不了這種思念,給他發(fā)了短信。她受不了短信沒有在第一時間回復,屋子里的安靜幾乎要讓她發(fā)瘋。他難道不知道她在想他嗎?他應該馬上趕過來,使勁安慰她,心疼她,摟緊她,同她一起昏天黑地。
短信一直沒有回過來,點點漸漸平息了內(nèi)心的狂熱,她努力讓自己不再想他。她想自己的丈夫,想季老師。突然眼淚就流下來了。對于季老師,她也沒完全說老實話。其實她的丈夫是個男同,當她發(fā)現(xiàn)這個事情的時候都有孩子了。她跟季老師說的在她懷孕時丈夫跟前女友出軌的話是謊言,其實出軌是跟一個男人,但她沒有把實情告訴季老師,實情比正常出軌要丟臉100倍。她也想過要離開他,但丈夫說他渴望成為一個正常人,若是她離開他了,他的一輩子就徹底完了。點點沒法毀了一個男人的一生,也不能讓自己的孩子生活在一個殘缺的家庭里。維持現(xiàn)狀,也許是最好的選擇。至少現(xiàn)狀,在外人看起來是值得羨慕的。人嘛,不就活一張臉嗎?
像是刀片在心上劃過,尖銳的刺痛。畸形而又平靜的生活叫人發(fā)狂,她需要激情,正常女人的激情。
親愛的,我愛你。
他的短信回過來了。點點的眼淚更多地流了出來,這次是喜悅的眼淚。她的情人終究沒有辜負她,她只要他愛她就足夠了,她不要名分不要婚姻,只要他的愛、他的人。
點點平靜下來了,她的思緒就如折斷的稻草迎風吹散為飄蕩的碎屑,連同身體一起碎成片片,一直飄向不可知的地方。
門外響起了丈夫和兒子的聲音,她的家又完整了。她打起精神去開門,門開了,門里門外三個人的臉上都滿漾著笑容。
屋子里冷冷清清,除了雨聲,風聲,其他一點聲音也沒有。點點的心里浮起一種悲涼,她需要一種屬于生命的東西來浸染自己。她把窗子打開了,想看看窗下走動著的人群和開動的車輛,好證明這個世界是活著的。
窗一打開,一陣寒風吹進來,它們凜冽地穿過毛衣,頃刻穿透了她的身軀。更糟糕的是風里還裹挾著鄰居家飯菜的香氣,肉的香氣,酒的香氣,一起迎面壓迫過來。冷,加上別人家的祥和,讓點點的眼淚流了下來。
她關(guān)上窗,把電話打給了季老師。
季老師,我想跟他一起生活。
做什么都不要破壞自己的家庭,你想破壞,別人還不答應呢。
你怎么知道的?他一聽我說要離婚,就很怕。
男人當然怕女人認真了,男人只不過是逢場作戲,并不會來真的。點點,你要明白,玩玩可以,千萬不要動真情。
道理我明白,可我控制不了我自己。
就這樣的話題點點翻來覆去地說,季老師只是耐心地安慰她,聽她發(fā)泄,間歇說一句:來我這里坐坐嘛,我們當面說不更好?
每當說到這個話題,點點就想掛電話,又覺得這樣太不夠意思,只把人家當垃圾桶,也不給人家一點甜頭,就順著季老師的意思說點床上的事情,這樣她倒完垃圾再給季老師點甜頭嘗嘗,雙方獲益。人與人之間只要存在一種利益關(guān)系,友誼就能長存,在物質(zhì)上如此,在精神上也是一樣的。
兩小時的電話打下來,心情果然好多了。雖然境況沒變,但心情還是有所改觀。心情好了,看什么都有亮點了。風不那么冷了,天也沒那么陰了。
他們的這種奇特的友誼竟然持續(xù)了三年,這三年里,點點跟情人分手了,季老師說得對,他不過就是在逢場作戲,當她越陷越深時,他卻愛上了更年輕貌美的女人。好長時間點點都無法從痛苦中自拔出來,好在她找到了一份工作,被上司看上了,跟上司好上后才漸漸淡忘了那個人。
現(xiàn)在她看丈夫怎么也不順眼,想離開丈夫,季老師總勸她別那么做。點點明白,她也只是在嘴上說說而已,離婚是需要勇氣的,她沒有這種勇氣。
隨著年齡的增長,點點開始羨慕起別人的正常生活來,丈夫的世界里只有妻子和孩子,妻子的世界里也只有丈夫和孩子,一家三口過著平靜而幸福的生活,同甘共苦。這本是一種最正常的家庭模式,怎么到了她這里,竟成為一種奢侈了呢?endprint
在一個寂靜如常的下午,點點一直在思考這個問題,一直想不明白,一開始錯在了哪里。
當她把電話打給季老師,詢問這個問題時,季老師竟然啞口無言了。這個過了一輩子一夫一妻生活的老人本來一直都在羨慕點點豐富多彩的生活,覺得自己一輩子都白活了,沒想到點點竟然還羨慕他。
怎么會有這種想法?是不是老了?。?/p>
也許吧。
點點以為她跟季老師不談男女那點事情了,季老師會不再對她的電話感興趣,沒想到無論她談什么,人生理想、家長里短,季老師都是一如既往地熱心,唯一不變的是最后總有那么一句話——來嘛,來家里坐坐嘛。
點點不敢,點點怕咸豬手。
點點現(xiàn)在很討厭男女之事,如果不是萬不得已,她更希望可以禁欲。她不知道這是階段性的,還是真的老了,當今社會壓力太大,女人30多歲就老了啊。她的內(nèi)心異常冷漠,激不起情感的漣漪。
點點的精神一直處在很郁悶的狀態(tài),無法排遣,她想可能這就是時代病,每個人都活得不快樂,而周遭人的不快樂又影響了她,使她更加不快樂。也只有像季老師這種早已退休,淡出紅塵的人沒有痛苦,所以點點愿意跟他說話,他的寂寞可以無條件地接受她的精神垃圾,對季老師而言,垃圾也是東西,總比沒有好。
聽多了點點喋喋不休的抱怨,沒錢、沒前途的話,季老師終究有點忍不住,問道:怎么你現(xiàn)在沒有情人嗎?跟老板呢?
早斷了,辭職了。這個社會是屬于男人的,女人根本沒法去打拼。
那么有新的發(fā)展嗎?
沒有,不想發(fā)展,覺得特別沒意思。
是不是女人到了這歲數(shù),那方面就淡了???
點點不置可否,她只知道她放縱過了,如此而已,也愛過,也算被愛過,剩下的就是一碗無味的剩茶了,沮喪到寧可沒喝過那杯茶?;叵肫疬^往種種,就剩下沒意思這三個字了。
有些女人的眼神很色,你的眼神不色。點點想起最近有個男人對她這么說。也難怪原來自己的心態(tài)都在眼神中反映出來了,所以即使再好色的男人都不敢靠近她了。想當年她的一雙春水樣的眼睛恨不能將身旁的男人化在里頭,而今,就只剩下一雙冷冰冰拒人于千里之外的眼睛了。
點點聽著季老師開導她的話,他還在鼓勵她找情人,來為他枯燥的生活注入一點新的活力,即使事情無關(guān)于他,但能聽到,已是滿足。
點點滯緩的目光從窗子移到大門,又從大門移到天花板。就是季老師提起她曾經(jīng)那么愛著的情人時,她都沒有感覺了。這個男人曾經(jīng)讓她長久魂牽夢繞,但是得到的回報卻是刻骨銘心的痛楚。所以她夠了。
季老師覺得點點現(xiàn)在就像個死人,一個活死人。
很久,他們都不通電話了。
但是有一天,季老師又接到了點點的電話。
那方面有新的發(fā)展了嗎?季老師問,這是他最關(guān)心的話題。
沒有,但是昨天我去采訪了,被采訪的是個超級有味道的男人,我喜歡上了他。
點點又活了。季老師欣喜若狂了:那有發(fā)展了嗎?
僅僅是感覺,回去后意淫了一番,這就可以了。
季老師意味深長地啊了一聲,你很真實,你的感情也很真實。
季老師期待著能夠展開新的話題,但是此時,點點的生活卻越來越趨向于普通人,已經(jīng)沒什么好說的了。
很久很久,當點點再一次打電話過去時,卻被季老師的女兒告知,季老師已經(jīng)過世好幾個月了。
點點有點不相信自己的耳朵,在她的感覺里,季老師是不會死的,是一直會聽她訴說的,可現(xiàn)在她想訴說了,他卻已經(jīng)等不及,遠去了。
季老師已經(jīng)快90歲了,去世是正常的。點點這么想著,卻仍然無法相信。
沒有悲傷,沒有大大的吃驚,有的只是淡淡的遺憾和迷惘。
點點。
她聽到了季老師的叫聲,背脊后頃刻沁出了一層冷汗。
點點的心里像蹲守著一只魔,當它沉睡的時候,她就渴望過最平靜而平常的生活;但當它覺醒時,她就無法抗拒魔所帶給她的惡的欲念。魔隱去的時候,愧疚暗暗滋生出來;魔出來的時候,眼里的邪惡就越來越濃。
每天和心魔打架,點點感到很累,她想找人傾訴時,不得不想到季老師已經(jīng)走了,她沒有人可以交流心里話了,這種狀態(tài)讓她感到惶恐。
如果過上正常人的生活的時候,就沒有什么話不能在臺面上說的,不就不需要那么一個聊友了嗎?點點豁然開朗。把自己變光明了,才能照亮別人,那么她身邊的人都會光明起來。
她突然慶幸季老師已經(jīng)死了,早在多年前她就渴望回歸正常,都是季老師一直在鼓動她該有豐富多彩的生活,才讓她一次次地被心魔打敗。現(xiàn)在沒了這么一個聊友,雖有短暫的無法傾訴的痛苦。但是自己叩問自己的心靈,卻找到了正確的答案。
我可以,可以過最平常的生活,沒有秘密,老公也可以是直男,他現(xiàn)在也在慢慢轉(zhuǎn)變,沒有不可能的事情。點點欣喜若狂一我終于大徹大悟了。
窗外雨聲沙沙,單調(diào)卻又適宜。點點享受著這種美妙,后悔為什么不能早點體會到這種平靜的美妙。
叮咚一響,她看到電腦QQ上有個小人頭在一閃一閃,點開一看,是以前聊過天的一個沒見過面的外地網(wǎng)友:美女,我有虐奸韓國片,要不要看?
點點剎那間臉紅心跳,隨即跳出的,又是那個無處不在的心魔。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