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木克

在東北亞形勢持續(xù)緊繃的背景下，日朝關系突然松動回暖，著實出乎人們意料。

5月29日，在瑞典斯德哥爾摩舉行的日朝外務省局長級磋商結束后，雙方宣布就重啟“綁架問題”全面調查一事達成協(xié)議。

6月3日，日本外相岸田文雄進一步透露，安倍晉三首相或將親自到平壤，與朝鮮領導人金正恩徹底了結此一問題。

朝鮮承諾實施“整體且全面”的重新調查，即對1945年前后在朝鮮境內死亡的日本人的遺骸問題以及包括在朝滯留日本人、日本人配偶、被綁架受害者和下落不明者在內的所有日本人進行調查。簡言之，朝鮮境內的所有日本人，無論生死，都在調查之列。朝方將成立“特別調查委員會”，隨時向日方通報調查和確認情況。

回顧戰(zhàn)后日本安保體制的發(fā)展、安保政策的修訂、日美安保同盟的強化，無不以朝鮮為主要對象或借口。日本歷年制定的《防衛(wèi)計劃大綱》，都清楚地標明朝鮮為其周邊主要防范和打擊目標。2004年2月，日本通過針對朝鮮的《外匯和外國貿易法修改案》。該法案規(guī)定，“出于維護國家和平與安全的特殊需要”，日本政府可以決定限制同某一國家的貿易并停止向某一國家匯款。2006年，在朝鮮進行第一次核試驗之后，日本采取了全面禁止對朝貿易等的經濟制裁。

在歷屆日本首相中，安倍的對朝政策尤為強硬。2005年他在擔任小泉政府的官房長官時，就因在兩件事情上立場強硬，被貼上了“鷹派”的標簽。第一件是在歷史問題上“開倒車”，安倍多次前往供奉有二戰(zhàn)甲級戰(zhàn)犯牌位的靖國神社參拜，引發(fā)了中國和韓國等國的強烈抗議。第二件就是在安全議題上拿朝鮮說事兒，安倍堅決要求朝鮮送回被綁架的日本人。

但此次，日本的態(tài)度發(fā)生了大轉變，承諾在調查開始階段，就部分解除日本單方面對朝鮮實施的制裁。強硬的安倍突然放低姿態(tài)，顯示出對朝“松綁”意向，原因何在？

內政上，實用主義使然。對于日本政府來說，日朝關系是一張正反都能打的牌。正手牌是以壓促變，反手牌是以利誘變。安倍再次就任首相后，雖然延續(xù)了一貫的對朝強硬政策，但也做出了一些“驚人之舉”。例如，日本不顧美韓的不滿，兩度派首相特使飯島勛訪朝，希望解決日本人被綁架問題。

外交上，打破僵局需要。當前，日本與中、韓、俄等東北亞鄰國關系諸有不睦，矛盾激化，逐漸在東北亞棋局中滑向邊緣地帶。日本利用朝鮮當前的內外交困，加強對朝接觸，促朝方在綁架問題上讓步，不失為突破周邊外交困難的捷徑。

對華關系上，意欲打造對華包圍圈。安倍政府的“ABC政策”輪廓正在清晰浮現(xiàn)。所謂“ABC”就是Anything but China——除了中國，怎么都行。因此，朝鮮也成為日本拉攏的對象。兩個月前，日朝會談的地點還在北京，而這一次卻舍近求遠，改在了瑞典，“去中國化”意味明顯。瑞典是西方國家中為數(shù)不多的在平壤設立使館的國家，而且還代理美國的有關領事業(yè)務。

雖然朝鮮不會不看到，日本力推解決綁架問題的背后有著外交及地緣戰(zhàn)略的深層考慮，但當前朝核問題六方會談停滯不前，各方制裁的力度越來越大，朝鮮目前手頭可打、主動能打、還能打出一點效果的牌，也就是綁架問題了。

朝方關切的是日本放寬對朝經濟制裁。如果日本能稍微松開個口子，哪怕是只放行往來于日朝港口之間的“萬景峰”號貨運客運輪班，也能為朝鮮經濟輸一點血?；厮輾v史，日朝關系并非一直僵硬冰冷，兩國在處理在日朝鮮人問題上也曾有過較為默契的合作，在朝核問題全面爆發(fā)之前，借助在日朝僑的牽線搭橋，朝日經貿合作也曾一度比較密切。

從長遠看，朝鮮將在戰(zhàn)爭賠償方面對日本提出更高的要求。鑒于朝鮮半島的分裂歷史，日本在二戰(zhàn)結束后，已經與韓國了結了戰(zhàn)爭賠償問題。當然，韓國認為，日本只是完成了國家層面的賠償，至于慰安婦、戰(zhàn)爭勞工問題等仍遠未解決。對于朝鮮來說，戰(zhàn)后清算問題尚未開始，而這筆巨大的戰(zhàn)爭賠款，將成為朝鮮未來賴以生存發(fā)展的最大經濟動力。

8月份，美韓又將啟動大規(guī)模聯(lián)合軍演。在朝鮮半島氣氛再度惡化之前，安倍親自到朝鮮走一趟，并非空穴來風。安倍眼下正在力推解禁集體自衛(wèi)權和修改憲法，民意呈下滑趨勢。如果學習小泉首相，通過訪朝帶回幾個在朝日本人，無疑會提振國內人氣、有利于鞏固長期執(zhí)政。

沒有永恒的敵人，只有永恒的利益。在現(xiàn)實利益驅動下，日朝會談有可能加速推進，而日朝邦交正?；葐栴}，仍難有實質性進展。 （2013年6月5日成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