喻添舊

因鹽得名的薩爾茨堡小鎮(zhèn)

薩爾茨堡（Salzburg）的名字可以分解成Salz和Burg，前者意為德語“鹽”，后者意為“高地”。公元755年開始，這里因為發(fā)現(xiàn)了鹽礦而變得繁榮。這比普遍認可的奧地利歷史發(fā)端早了至少150年。在此后的1000多年里，薩爾茨堡始終是教統(tǒng)區(qū)。1816年，經(jīng)歷過神圣羅馬帝國的政教分離之后，幾經(jīng)波折，薩爾茨堡才完全并入哈布斯堡君主國，它成為了奧地利歷史最悠遠的那一部分，而鹽，是這座阿爾卑斯山麓之城始終閃耀的符號。

美麗的薩爾茨河是多瑙河支流，與跨越奧德邊境的阿爾卑斯雪山遙相呼應?？墒沁@少女一樣的柔波卻并非平靜如凡，據(jù)說我到達的一個月前，薩爾茨河泛濫決堤，沖毀了河上的唯一木橋。就像一場小小的脾氣，澎湃過后，河道兩側又恢復了原貌。綠植在夏日陽光的照耀下發(fā)出旺盛的生命激情，潺潺流淌的薩爾茨河又如清泉一樣，撫平如畫的山城。

雪山和河流，是寧靜的河谷鹽堡的守護者，它們令這奧地利的悠遠之地安然沉睡，無憂無慮。

大巴沿著薩爾茨河行駛，離開城市拐入綠樹成蔭的鄉(xiāng)野，直到一座豎立著木屋和低矮板房的小鎮(zhèn)。就像幾百年前的礦井一樣，哈萊因鹽礦的入口架設在山坡高處。薩爾茨堡有許多鹽礦，開發(fā)的歷史可以追尋到教區(qū)建立之初?，F(xiàn)在這些鹽礦大多已經(jīng)關閉，幾座代表性的被改造成了體驗式博物館。我去的哈萊因鹽礦（Hallein Salt Mine）位于薩爾茨堡南部山區(qū)，距離城堡山大約20公里。

地下鹽礦體驗

進入鹽礦游覽是難得的體驗，在這你能看到礦鹽的開采過程，也會對薩爾茨堡的歷史有另一面的了解——一個與莫扎特以及音樂不相關的薩爾茨堡

在入口前的房間里，每個人都換上了灰白色的工作服，那正是鹽的顏色。然后下樓梯到達室外，才是礦井的真正入口。深深的礦井里黑黢黢的，只有幾盞橘紅色的小燈在深處閃著不真切的亮光。

在工作人員的指揮下，“游客”變成了“乘客”。我們一個挨一個地坐在了坑道中的“板車上，說它是板車，是因為這車除了機動車頭，確實是有一條長條木板而已。板車快速地向前移動，這感覺很像小時候在游樂場坐的電動小火車，狹窄陰暗的坑道使前進的速度產(chǎn)生了一種放大感。半圓形坑道頂端的白熾燈不停閃過頭頂，映照得鐵軌和坑壁上的木板忽明忽暗，我仿佛進入了一條時光隧道，或許停下來的時候，就會站在另一個世界里了吧。

牽引聲戛然而止，板車緩緩地滑行了一段后停下。四周仍然昏暗陰沉，只是壁頂?shù)臒艄獠辉匍W爍。是不是另一個世界我不知道，至少這里似乎已經(jīng)距離十分鐘前那個陽光明媚，綠樹成蔭的地面世界很遙遠了。

有關鹽堡的歷史

跟隨著穿著復古式外衣、滿身滿眼都中世紀裝扮的引導員，我們拋開拋錨的板車，走不遠，就進入一道被關閉的鐵門中，然后鐵門再次關閉了。這里是一片相對開闊的空間，安置了幾排木頭座椅，用鐵架支起的蠟燭懸掛在墻壁上，唯一現(xiàn)代化的投影布幕，也鑲嵌在帶有鏤刻花邊的大相框里，使鹽礦介紹影片看起來像一幅幅不斷變化的畫。投影電影伴隨著復古引導員的講解，揭開了遙遠的鹽井以及鹽堡的歷史和發(fā)展。這其中，也包括大主教沃爾夫·迪特里?！ゑT·萊特瑙的眾多孩子，以及他的米拉貝爾宮的故事。這些事在當時的人們看來并不光彩，今天再度講起，卻難掩調侃之中的浪漫。

1606年，薩爾茨堡大主教沃爾夫·迪特里希·馮·萊特瑙（Prince Archbishop Wolf Dietrich von Raitenau）在薩爾茨堡城外修建了一座宮殿，居住者是他的情人，議員之女莎樂美·阿爾特（Salome Alt）。修建宮殿和花園的資金，來自于教區(qū)對于薩爾茨堡鹽礦的壟斷經(jīng)營。據(jù)說沃爾夫先生一世風流，身后留有超過15個孩子，均為不同母親所生。莎樂美并非大主教的唯一情人，卻是他最鐘情的一位。作為浪漫的表現(xiàn)，大主教在他與莎樂美的名字中各取一半，將宮殿取名為“阿爾特瑙（Altnau）”。遺憾的是這個浪漫的名字并沒有流傳開去，“情婦宮”是這座晚期文藝復興式宮殿的一個更為民間熟知的稱呼。沃爾夫·迪特里希下臺后，為了扭轉阿爾特瑙的聲譽，他的繼任者將宮殿改名為“米拉貝爾宮（Schloss Mirabell）”。19世紀的一次大火，將宮殿和花園焚燒殆盡。修復后的三層小樓，成為了今天薩爾茨堡的市政廳。

原始鹽礦坑道

電影播放完畢，擁有中世紀氣質的引導員成為了我們的導游，他在空場地的一端開啟了另一扇門，帶領我們走入。這是又一段漫長的坑道，我們開始向礦井更深處徒步行走，悠悠的坑道保留了原始風貌，高不超過3米，寬也差不多。坑壁粗糙起伏，可不像之前板車通過的區(qū)域那樣鑲嵌著木板，只是在頂部的自然山體下設置了防止落石的網(wǎng)布。腳下也鋪設著鐵軌，不過顯然已經(jīng)銹蝕得難再使用。當年的鹽堡礦工就是通過這樣狹窄的坑道，用人力的軌道車將鹽運出升天?？颖趦蓚让扛魩资子幸槐K照明燈，將人的影子變短又拉長，使這條古老的黑洞透露出隱隱的神秘感。走著走著就到了奧地利和德國邊界，畫有奧德兩國國徽的牌子被掛在墻壁上，我這才意識到自己已經(jīng)置身山脈之中，地心深處。

鹽礦游中最令人記憶深刻的就是玩礦井滑梯，這是一個兼具娛樂和功能的環(huán)節(jié)?；萦蓛蓷l粗壯的木料簡單構成，滑道因為無數(shù)次的摩擦而變得光滑無比，彎曲著向下延伸長達百米?；臅r候跨坐在兩條木料上，只能用工作服褲子的摩擦力控制速度，此外并沒有扶手或者保護設施?；葸€是挺陡的，第一次滑會感覺挺刺激的。如果始終沒有勇氣，也可以從滑梯側面的樓梯走下來，不過似乎大家都想體驗一下，沒有一個人那么做。

鹽礦核心區(qū)

進入更深的礦井，就到達了昔日開采鹽礦的核心區(qū)，一些造型逼真的人物雕像和工具還原了千年前的工作現(xiàn)場，不小心會被角落里突然出現(xiàn)的“古人”嚇一跳。一只水龍頭上裹滿了結晶的鹽，由山巖間隙滴落的水可以嘗嘗，確實是咸的。本以為玩了滑梯，聽了講解，喝了鹽水，游覽也就差不多了。沒想到卻跟隨引導員來到了一個色彩斑斕的地下湖。坐船漂過鹽湖到達對岸，燈光閃爍變化無數(shù)。而低矮的巖石壓迫下來，讓人感受到鬼斧神工的大自然難得的一種奇景。

我由于拍照而始終走在最后，經(jīng)常在引導員停下講解的時候跟不上隊伍，這遭到了“擁有中世紀氣質的引導員”的“抗議”。他走過來對我說：“先生，您必須到那邊的隊伍中去，聽我講解。在過去的一千年間，有十幾個礦工在這座鹽礦中失蹤，他們中有凱爾特人、日耳曼人，也有羅馬人，但還沒有亞洲人。如果您不幸走失，或許會碰上他們?！蔽覍λ耐嫘Σ灰詾橐猓麉s是認真的。

就在地下旅行即將結束的時候，墻壁里出現(xiàn)了一具干癟的“木乃伊”，它眼窩深陷，筋骨畢現(xiàn)。介紹手冊上說這是“the real surprise-man in salt”。據(jù)說在16世紀，兩個凱爾特人礦工發(fā)現(xiàn)了這個“鹽中人”，因為經(jīng)過了“腌制”，這位朋友雖然干癟，但是棕黃色的皮膚依然完好——不過，你現(xiàn)在看到的是個贗品。

通過鹽創(chuàng)造財富

在任何時代，鹽都是關系一個國家或地區(qū)發(fā)展的重要商品，尤其是科技落后的手工時代。鹽的開采雖然艱辛又充滿危險，但卻為控制者回報了難以描述的財富。薩爾茨堡就因鹽而起，因鹽而富，經(jīng)由穿城而過的薩爾茨河，山中出產(chǎn)的鹽被運往各地，換來的財富建造了包括城堡米拉貝爾宮和薩爾茨堡大教堂在內的巴洛克建筑群。這些建筑一直保存到今天，在這座奧地利的第四大城市中，書寫著來自千年前歷史的驕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