史唯平

周末來公司加班，對著電腦正干活，冷不丁旁邊窗戶搭上一個梯子還冒出個光光的腦袋，隔著玻璃對我呲牙一笑，接著就伸出大刷子，那個笑臉也就淹沒在肥皂水的泡沫里。我也笑了笑，繼續(xù)干活。這是艾米，來自波蘭的移民，一個辛勤的擦窗工。我們搬進辦公樓的第一天，艾米就拿著服務報價單笑瞇瞇地按響了門鈴。

中午送外賣的過來，下樓取外賣時看到門口地毯上躺著一個小信封，一眼就看到手寫的字跡，肯定是艾米留下的賬單，以往都是交給財務付款我自己從沒有留意過，今天坐在桌前一邊吃披薩，一邊打開賬單瞄了一眼，嗯，跟每次一樣，一個月是49.99歐元，這是我?guī)啄昵皬陌捉o過我的服務報價里選的最便宜的一款服務，一直沒變化過，每月一次，只清洗我們公司外墻玻璃的費用。如果包括墻面清潔或者里面玻璃也清潔的話那費用還得翻倍，荷蘭的人工費用實在是太值錢了。

仔細看了看賬單，讓我有點兒意外的是賬單的序列號數字，居然排列到兩千了。這里說明一下，荷蘭這個農村里的稅務局很傻，從來沒想過要賣發(fā)票賺錢，也沒有所謂“稅務局統(tǒng)一監(jiān)制發(fā)票”，所以也沒有鋪天蓋地賣假發(fā)票的垃圾郵件每天飛來飛去。當然了，在荷蘭的企業(yè)也從來不需要去稅務局購買發(fā)票，企業(yè)收款時需要出具的發(fā)票都是每個企業(yè)按照自己的喜好和習慣設置好的格式。這發(fā)票呢，可以打印郵寄也可以電郵發(fā)送，可以蓋章，也可以不蓋章，而發(fā)票號碼也都是自己設置，一般是每年按照順序遞增。換句話說，我手里拿的是艾米這個小清潔公司今年開出來的第兩千張發(fā)票了。

這個發(fā)現(xiàn)很讓我意外呢，要知道，我們公司選擇的只是艾米提供清潔服務的最便宜一種，因為我們這個辦公區(qū)基本都是艾米一個人壟斷了清潔服務。據我所知，周邊幾個辦公區(qū)域，還有附近的超市、圖書館、健身房、大教堂等也都是艾米在做玻璃清潔，而很多周邊的荷蘭公司和辦公大樓還選用了艾米提供的辦公室室內周末清潔等服務項目，每月的清潔費用都在200——300歐元左右，即便保守估計，平均每個客戶每月收取80——100歐元的話，按照我收到的發(fā)票推算，乖乖，艾米這個小企業(yè)每年的收入也至少在15——20萬歐元，或者更高，換算成人民幣的話，那就是年收入至少一百多萬人民幣呢。

而這個收入的背后，就是一個小小的一人公司，所需要的生產工具呢，就是一個伸縮梯子，一個水桶，一個刷子，再加上一輛車頂可以放梯子，車內可以放工具的面包車而已，每次耗費的生產材料，無非就是超市購買的清潔水和體力。辛勤的艾米，自己又是公司的老板又是聯(lián)系的業(yè)務員，是開車的司機也是負責干活的工人，當然，還是負責送發(fā)票收錢核賬的財務，就在日復一日辛勤的工作中，開出了一張又一張發(fā)票，就在擦窗戶搞清潔的工作中，讓自己每年都創(chuàng)收近20萬歐元。要知道，很多荷蘭大企業(yè)的所謂高管，每年年薪無非也就十來萬歐元而已。

早前有媒體報道說一個河南大叔在美國賣肉夾饃年入百萬如何如何，很多網友紛紛跟帖覺得不可思議，并表達了向往之情。其實，在國外這類事的版本實在太多，很多中國的投資移民客戶在咨詢時都喜歡問我一個問題，說在荷蘭找工作容易不容易。說實話，我自己從未覺得找活干有多困難，只要愿意工作，在荷蘭餓不死人。但是，找什么樣的工作，愿意做或者不愿意做，那就見仁見智了。你要問中國移民說有個工作可以年收入十幾二十萬歐元，相信絕大部分中國移民都點頭樂意，但要說這個工作是去爬高爬低擦玻璃搞清潔，那是不是每個中國移民都愿意去做呢？我估計那可真就未必了。

責編 /王歡

wh@lnddgr.c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