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躒

摘要：鼓吹樂歷代被認為是最“接地氣”的民間音樂形式，其發(fā)展自漢代伊始就逐漸地發(fā)展成為民間鼓吹樂和宮廷鼓吹樂兩種形式。鼓吹樂發(fā)端于漢代，這是先漢本土音樂發(fā)展的奠基、外族音樂的影響、民間音樂發(fā)展的推動、樂府的推動等多重原因共同作用的結果。民間鼓吹和宮廷鼓吹在使用場合、樂器配置、用樂作用等都各有不同且各有特點，它們共同推動了歷代鼓吹樂的繁榮和發(fā)展。

關鍵詞：漢代鼓吹樂 興起緣由 民間鼓吹樂 宮廷鼓吹樂

鼓吹樂自漢代發(fā)端就與統(tǒng)治階級、人民群眾密切聯(lián)系，并在歷代發(fā)展的過程中逐漸衍化成宮廷鼓吹和民間鼓吹兩種使用場合、樂器配置、用樂作用不同的鼓吹樂。宮廷鼓吹樂在發(fā)展的過程中，被歷代統(tǒng)治階級用作軍樂、宴樂，還將其用于各種儀式之中。民間鼓吹在其自身的發(fā)展過程中，與民俗不斷融合，甚至成為民俗活動的一部分。歷經(jīng)千百年的衍變，鼓吹樂以其獨特的魅力依舊為人民群眾所喜愛，我們依然可以在田野村巷、吉慶廟會、游行祭拜等場所、場合聽到它時而震天動地時而委婉旖旎，時而悲愴流涕時而輕巧雋永的音響。鼓吹樂自漢代伊始，經(jīng)過歷代的發(fā)展，與現(xiàn)代的民間吹打樂有著千絲萬縷的聯(lián)系。本文就漢代鼓吹樂興起的緣由、漢代宮廷的鼓吹樂和漢代民間的鼓吹樂三個方面，在現(xiàn)有研究成果以及分析研究近年來發(fā)掘的文物、文獻資料的基礎上，對漢代鼓吹樂做進一步的宏觀考證。

一、漢代鼓吹樂興起的緣由

（一）外族音樂的影響

漢代鼓吹樂所用樂器，按照樂器類型的不同，可分為吹奏樂器和打擊樂器。吹奏樂器有排簫、橫笛、笳、角、竽等，打擊樂器有鼓、鉦、饒等。而鼓吹的笳和橫吹的角，都是少數(shù)民族傳入樂器。《漢書·序傳》記載：“始皇之末班壹避地于樓煩牧馬牛羊千群……當孝惠高后時，以財雄邊，出人戈獵，族旗鼓吹……”所謂“漢班壹雄朔野”，“鳴茄以和簫聲”即是。據(jù)《漢書？地理》記載，樓煩乃雁門郡，即現(xiàn)今的山西北部。也就是說秦末有一人班壹，為避兵亂到北方接近少數(shù)民族的地區(qū)（樓煩）安居下來。漢初他在少數(shù)民族和漢族地區(qū)往來游牧，在其游牧隊伍中開始用鼓吹音樂，即“鳴茄以和簫聲”。樓煩靠近鮮卑、匈奴、土谷渾等少數(shù)民族地區(qū)，這些民族英勇彪悍，他們常常騎在馬上吹奏笳、角之類的樂器，以鐃、鼓、排簫等伴奏歌唱，稱為“鐃歌”。據(jù)史籍記載，笳乃是一種用蘆葦制作，且沒有按孔的吹奏樂器。北狄人喜用其表達自己游牧生活帶來的憂郁感情?！短接[》引杜贊《茄賦序》：“昔伯陽避亂入戎，戎越之思有懷土風，遂建斯樂，美其出于戎貉之俗，有大韶夏之音”。由此可見，該樂器具有濃郁的民族特色。角同樣出自西北游牧部落，原名“拔邏回”。雖然茄和角這兩種樂器構造簡單，但因其豐富的表現(xiàn)力使其成為鼓吹樂形成時的重要樂器。班壹則將笳、角等少數(shù)民族樂器帶入到中原地區(qū)，一定程度促進了民族間的音樂交流。甚至有人認為“歷代相傳的鼓吹樂，自始是出自北狄樂”。

漢武帝時遣張騫出使西域，出隴西，經(jīng)匈奴，被俘。后逃脫，西行至大宛，經(jīng)康居，抵達大月氏，再到大夏，停留了一年多時間方回。此行帶來了西域的音樂和樂器，為漢代鼓吹樂的發(fā)展，起到促進作用。晉崔豹《古今注》云：“張騫入西域……惟得《摩訶兜勒》一曲。”《晉書·樂志》：“胡角者，本以應胡笳之聲，后漸用之橫吹，有雙角，即胡樂也……張博望入西域，傳其法于西京，惟得《摩訶兜勒》一曲。李延年因胡角更造新聲二十八解，乘輿以為武樂?！睗h代鼓吹樂的發(fā)展也反映出各民族之間音樂文化的交融和結合。

（二）漢代民間音樂發(fā)展的促進

漢代鼓吹樂的主要用途之一便是在軍隊之中用作軍樂，以鼓舞士氣。軍樂有詞，可演唱。但從其歌詞內容可見，它們大都源于當時的民歌?！渡现亍罚骸霸轮迹倥?。令從百官急驅馳，千秋萬歲樂無極。”表達了“壯志饑餐胡虜肉，笑談渴飲匈奴血”的熱血豪情。但是從大多數(shù)鼓吹曲辭的內容可以看出，有時與鼓舞士氣的軍樂的目的是不能完全對稱的。如《有所思》一曲，描寫的是一好心的女子對一個變心男人宣布愛情決裂的事情，為一首愛情主題的民歌?！八兴?，乃在大海南。何用問？遺君雙珠玳瑁簪，用玉紹繚之。聞君有他心拉雜摧燒之，當風揚其灰，從今以往，勿復相思！相思與君絕！雞鳴狗吠，兄嫂當知之。妃呼妃呼豨！秋風肅肅晨風颶，東方須臾高知之?！薄渡闲啊芬彩且皇讗矍楦枨?。“上邪！我欲與君相知，長命無絕。衰山無陵，江水為竭，冬雷震震，夏雨雪，天地合，乃敢與君絕！”這些反應愛情的民歌大膽、坦率，毫無遮掩的與封建禮教相違背。更甚者，還有反對戰(zhàn)爭思想內容的民歌。由此可見，這些軍歌絕非統(tǒng)治階級有意之選擇，而是人民反映社會現(xiàn)實之創(chuàng)作。此外還有描寫邊塞故事的《出塞》、《入塞》；表現(xiàn)離別傷感之情的《洛陽道》、《關山月》等等。

漢代出現(xiàn)了戲劇的雛形——百戲。百戲是漢代各種民間雜耍技藝的總稱，包括雜技、武術、魔術、幻術、歌舞、雜樂、雜戲等多種民間藝術。從現(xiàn)存各地的漢畫像石可以看到漢代百戲生動的表演場景。而鼓吹樂有時也會為百戲進行伴奏表演。蕭鼓是用排簫與鼓合奏而得名的一種形式，一般用于游船、儀式中，有時還可伴奏百戲。漢初，統(tǒng)治階級實行無為而治、休養(yǎng)生息的放松政策，思想意識形態(tài)上束縛較少，使音樂得以有一定自由的發(fā)展。所以一定時期當統(tǒng)治階級需要利用民歌之時，就毫無篩選的全部吸收。然而，該情形僅是暫時的。后朝歷代統(tǒng)治者在吸收民歌方面已不再沿用舊詞，代之以歌功頌德的新詞。所以，民間音樂的發(fā)展為鼓吹樂的生存和發(fā)展奠定了基礎。

（三）樂府的推動

漢高祖劉邦喜愛家鄉(xiāng)沛的民歌，自己也時常創(chuàng)作楚歌。《漢書·禮樂志》記載：“高祖既定天下，過沛，與故人父老相樂醉酒歡哀，作風起之詩，令沛中僮兒百二十八人習而歌之。至孝惠時，以沛宮為原廟，皆令歌兒習吹以相和，常以百二十八人為員。”酒酣之時，作《大風歌》。另外《漢書·禮樂志》載：“高祖樂楚聲，故《房中樂》，楚聲也?！睗h武帝對民歌也具有濃厚的興趣，所以公元前112年正式擴建中國歷史上繼周代宮廷“大司樂”之后的另一個官方音樂機構——“樂府”，而其目的之一就是搜集各地街陌謠謳?！稘h書·禮樂志》曰：“至武帝定郊祀之禮……乃立樂府，采詩夜誦，有趙、代、秦、楚之謳。以李延年為協(xié)律都尉，多舉司馬相如等數(shù)十人造為詩賦，略論律呂，以合八音之調，作十九章之歌。以正月上辛用事甘泉圜丘，使童男女七十人俱歌，昏祠至明。記載中所講的“趙、代、秦、楚之謳”，趙代在北方，秦在西方，楚在南方。這里僅是將四個地區(qū)作為代表，實際上搜集地方樂歌遠遠要超出這個范圍。史料記載，漢樂府收集俗樂之區(qū)域大致北起匈奴和其他北方少數(shù)民族居住的區(qū)域，南至長江以南；西起西域各地，東達黃河之濱，所包括的地區(qū)十分廣闊。樂府旨在滿足宮廷需要，收集民間音樂、創(chuàng)作和填寫歌辭、創(chuàng)作和改編曲調、編配樂器、進行演唱及演奏等，其規(guī)模龐大。漢樂府創(chuàng)作和排練的音樂節(jié)目主要使用于宮廷宴會、祭祀、禮儀以及內室娛樂和軍旅演習等場合。樂府由李延年領導，此人善編曲，音樂才華出眾。樂府中有“鼓員”、“吹鼓員”、“騎吹鼓員”、“江南鼓員”、“沛吹鼓員”、“淮南鼓員”等，專門演奏鼓吹樂，《藝文志》收錄的《高祖歌詩》、《出行巡守及游歌詩》、《漢興以來兵所誅滅歌詩》等，均屬此類音樂。《漢書·藝文志》記載了西漢時期全國范圍采集的138首民歌。一般認為現(xiàn)存漢代樂府歌曲大都是東漢樂府機構所采集的。endprint

二、漢代宮廷的鼓吹樂

漢代的鼓吹樂興盛，一方面在于統(tǒng)治者自己的宴慶享樂，擴大統(tǒng)治階級出行及禮儀聲勢，另一方面在于為自己歌功頌德。按照鼓吹樂在宮廷中用途的不同，鼓吹樂又分為鼓吹、騎吹、橫吹、鐃歌四類，分別用于軍樂、宴樂、儀式音樂、給賜等。

（一）軍樂

漢代的鼓吹樂被廣泛地用作軍樂，最為代表性的是短蕭鐃歌，因其主奏樂器為短蕭和鐃而得名。崔豹于《古今注》說：“短簫鐃歌，軍樂也?；实凼蛊绮饕??！睍x代孫毓《東宮鼓吹儀》說：“鼓吹者，蓋古之軍聲，振旅鮮捷之樂也。”所以鼓吹樂在軍中作為振奮士氣、祝捷慶功之用。另外，蔡邕在《禮樂志》中說：“漢樂四品……四曰短簫鐃歌，軍樂也。”所以，鼓吹樂用作軍樂在漢代是一種很普遍的現(xiàn)象。據(jù)《鼓吹格？鼓吹原始》記載：“《朱鷺》等二十二曲，列于鼓吹、謂之鐃歌。軍禮凱樂用之?！背酥?，橫吹曲也被廣泛用于軍樂。《古今樂錄》記載：“橫吹，胡樂也。張騫入西城，傳其法于長安，唯得《摩訶兜勒》一曲，李延年因之更造新聲二十八解，乘輿以為武樂，后漢以給邊將，萬人將軍得之。”在李延年將其改編為28曲后便將其用作軍樂，在馬上演奏，將其稱之為“橫吹”。從此，漢政府軍中就有了一種軍樂用的鼓吹曲。薛克翹在《佛教與中國文化》一書中講到：“據(jù)日本學者考證，‘摩訶兜勒是個梵文詞，mahaturya。詞根maha 是‘大的意思，turya 是一種喇叭形樂器，合起來就是‘大喇叭的意思。那么，《摩訶兜勒》曲便是一種以大喇叭為主旋律樂器的軍樂?！蔽墨I記載，漢代有《朱鷺》等十八首短簫撓歌①和《黃鵲》等橫吹曲②。從歌辭內容和曲名來看，有歌頌帝皇豐功偉業(yè)的（如《上之回》），有描繪當時人民生活感情的（如《戰(zhàn)城南》、《有所思》）等等，它們主要是用于軍隊的凱歌和娛樂。

鼓吹與橫吹是鼓吹樂發(fā)展到一定階段因使用樂器、場合不同而逐漸劃分出來的，但其劃分的時間相對整個鼓吹樂發(fā)展歷程來說是短暫的。因其在后來的發(fā)展過程中，各個樂器間的相互配合以及樂器的使用場合都會靈活變化。所以后來這種劃分就愈發(fā)不恰當，而早期運用“鼓吹”的名稱則被保留下來。

（二）宴樂

鼓吹樂除用作軍樂鼓舞士氣、壯大聲勢外，還用作宮廷宴饗時的伴樂，以滿足統(tǒng)治者享樂。《后漢書·禮儀志》載：“漢樂四品……三曰黃門鼓吹，天子所以宴樂群臣。詩所謂‘坎坎鼓我，蹲蹲舞我者也”。崔豹《古今注》記載：“漢樂有黃門鼓吹，天子所以宴樂群臣也?！彼詽h代鼓吹樂用于天子宴饗群臣當是一種普遍現(xiàn)象，并為后世歷代所沿用。此外，宮廷宴饗所用鼓吹樂的規(guī)模也是相當宏大的?！短屏洹份d：“后漢少府屬官有垂華令，典黃門鼓吹百三十五人”。這樣大規(guī)模的鼓吹樂表演，也從側面反映出漢代國力的強盛。

隨著時間的推移，不管是在宮廷還是在官員府邸，甚至是豪門富戶，將鼓吹樂用于宴饗音樂，逐漸發(fā)展成為一種風俗。《漢書》載成帝永始四年詔書：“方今世俗，奢攢罔極，靡有厭足，公卿列侯，親屬近臣……設鐘鼓備女樂，吏民慕效，寢以成俗?！苯陙砣珖鞯匕l(fā)現(xiàn)的漢畫像石也有對黃門鼓吹的直觀記載，如山東沂南漢墓有一幅描寫漢代生活的石刻，其中有宴樂時鼓吹樂隊的場面等，這正是當時社會現(xiàn)實的真實寫照。

（三）儀式音樂

西周以來，音樂就與統(tǒng)治階級的封建禮儀制度結合在一起，并同禮一道，具有嚴格的等級區(qū)別。戰(zhàn)國至秦末社會動亂，西周的禮樂制度禮崩樂壞?！稘h書·禮樂志》記載：“但能記其鏗鏘鼓舞，而不能言其義?！备咦婷鍖O通制禮樂，但由于各種主客觀因素，周代的禮樂已不可能完全地恢復?！独m(xù)漢書·禮儀志》劉昭補注曰：“皇后初即位章德殿，太尉使技節(jié)奏璽綏，天子列臨軒，百官陪位……皇后伏，起拜，稱臣妾。訖黃門鼓吹三通，鳴鼓畢，群臣依次出，后即位，大赦天下。”魏晉間文學家陸機在《鼓吹賦》中對鼓吹中的儀式表演做了生動的描述：稀音躑躅于唇吻，若將舒而復回。鼓砰砰以輕投，蕭嘈嘈而微呤。詠《悲翁》之思，怨《高臺》之難臨。顧穹谷以含哀，仰歸云而落音。節(jié)丕氣以舒卷，響隨風而浮沉。馬頓跡而增鳴，士嚬嚬而霑襟?！段骶╇s記》載：“漢大駕祠甘泉、汾陰，備千乘萬騎，有黃門前、后部鼓吹。”可見鼓吹樂用于儀式音樂，其場面是很宏大的，以此來彰顯皇室的威嚴。另外，晉孫毓《東宮鼓吹儀》云：“禮樂之歌義有所指，給鼓吹以備典章，出入陣作?！勂湟舳潞停≡姸菊?，威儀足以化民俗，制度足以和神人?！庇纱丝梢?，漢代皇家宮廷將鼓吹樂用于各種儀式中，在增加皇室威嚴的同時，也能增加儀式的嚴肅性和莊重性。四川成都出土的漢墓畫像磚就有對漢代行駕儀式的鼓吹樂隊的直觀記載。《北堂書鈔》亦曰：“漢武帝時，南百越始置交趾，……以州邊遠，出越不賓，宜加威重，七郡皆假以鼓吹?！彼?，漢代鼓吹樂作為儀式音樂使用，非常普遍。

（四）給賜

鼓吹樂還廣泛用于給賜，以恩惠有功之臣。崔豹《古今注》記載：“漢樂有黃門鼓吹……以衣賜有功諸侯”，“短簫饒歌，鼓吹之一章爾……亦以賜有功諸候。”《樂府詩集》卷二十一載：“橫吹曲，其始亦謂之鼓吹……有蕭、笳者為鼓吹，用之朝會、道路，亦以給賜?！比欢鴮τ诮o賜對象，是有嚴格規(guī)定的，軍中必須“萬人將軍方可備之，朝官三品以上始給鼓吹?！薄独m(xù)漢書·百官志》曰：“大將軍官屬有賜官騎三十人及鼓吹”，“鼓吹二十七人，非常員?！薄逗鬂h書·百官制》載：“凡將軍賜官騎三十人及鼓吹?！绷硗?，《后漢書·東夷傳》亦載：“武帝滅朝鮮，以高句驪為縣，使屬玄菟，賜鼓吹伎人。”從中可以管窺，漢代鼓吹樂用于給賜的對象也包括邊疆的少數(shù)民族，以恩惠和拉攏他們。鼓吹樂在漢代用于給賜是統(tǒng)治階級對于有功之臣的獎賞，源于周代的禮樂制度。

三、漢代民間的鼓吹樂

漢代的鼓吹樂不僅運用于宮廷，還廣泛存在于民間。上文所述秦末漢初班壹“出入游獵，旌旗鼓吹”是民間鼓吹的最早記載，也被認為是民間鼓吹樂的開端，它以排簫和笳為主要樂器。所以鼓吹樂是先存在于民間，后被宮廷所吸收。與宮廷鼓吹樂不同，漢代民間的鼓吹與民俗活動是緊密聯(lián)系在一起的，如喪葬、鄉(xiāng)會、廟會、祈雨、壽誕等。它或伴以舞蹈，或伴以歌唱。在后來民間鼓吹樂的發(fā)展中，排簫和笳逐漸被其他樂器所替代，增加了漢族的方便于在行進中使用的敲擊樂器；以及將民歌聯(lián)唱部分改為民間或是曲牌的聯(lián)奏等等。這樣的發(fā)展是符合人們的審美需求并滿足民間鼓吹使用環(huán)境的靈活性前提下產(chǎn)生的。《晉書·禮志》記載：“漢，魏故事：將葬、設吉兇鹵薄，皆有鼓吹?！薄妒酚洝ぶ懿兰摇酚涊d：“勃以織薄曲為生，常為人吹簫給喪事?！边@是較早的關于喪葬用樂的史料記載，也說明漢代喪葬等民俗使用鼓吹樂應該相當普遍。民間鼓吹樂在不斷地表演實踐過程中不斷地完善自己。關于漢代民間鼓吹樂的史料記載相對較少，但是從全國各地陸續(xù)出土的漢畫像石卻能直觀的展現(xiàn)當時民間鼓吹的場景。徐州、南陽等地是漢畫像石出土較集中的地區(qū)，有很多展現(xiàn)漢代民間鼓吹與民俗結合的漢畫像石出土，如南陽漢代畫像石中的樂舞百戲圖就是對漢代民間鼓吹樂的形象記載。endprint

民間鼓吹對于樂器配置、使用場合、樂器件數(shù)的要求較之宮廷鼓吹要求不高，具有機動靈活性。各地漢畫像石中的民間鼓吹樂，其主要樂器有吹奏樂器排簫、笙、竽、笳、角和打擊樂器鼓、鐃等，同宮廷鼓吹類似。雖然樂器配置簡單，但其音樂風格鮮明，表現(xiàn)力豐富。南朝何承天《鐃歌詩序》亦云：“其聲音抑揚，精妙瑰瑋，亦不易言也?！彼怨拇禈吩诿耖g深受人們喜愛。

四、結語

任何一種音樂文化現(xiàn)象的存在，都緣于它在社會歷史舞臺上所扮演的角色，且該角色擔負著某種特殊的社會功能，起到調節(jié)人與自然、社會、宗教乃至人的某種關系。鼓吹樂就是這么一個典型的、歷史悠久的傳統(tǒng)樂種，它依靠著儀禮維持生命，并通過儀禮發(fā)揮著作用和功能，并在此過程中贏得了人們的喜愛。

漢代宮廷鼓吹與民間鼓吹并非隔絕開來的，恰恰相反，二者是緊密聯(lián)系的。短蕭鐃歌、橫吹曲等很多曲目都來源于民間歌曲，如上文所講《有所思》一曲，原是一首情歌，生動地傾訴了一位婦女對負心人的怨恨，后被作為軍樂吸收。又如《戰(zhàn)城南》表達了人民痛恨戰(zhàn)爭、期盼太平盛世的迫切愿望，也被毫無篩選的用作軍樂。再如橫吹曲《隴頭》，最初亦為民歌?！侗碧脮n》載：“隴西關其坂九回，上有灑水四注下，俗歌曰隴頭，流入鳴聲幽咽，遙望秦川肝腸斷絕?！币恍┟窀杪?lián)唱部分逐漸被改編為民歌以及曲牌聯(lián)奏等。在后來的發(fā)展過程中漢代宮廷鼓吹與民間鼓吹相互吸收、相互供養(yǎng)，共同發(fā)展。此外，漢代的饒歌與橫吹，并沒有完全為宮廷所有，這才可能在軍營普通士卒中流行。這樣一來，也必然會流向民間，使其音樂風格與曲調內容更為自然而樸素，這是非?？少F的。宮廷中的鼓吹樂手在年老退休或者朝代更替的情況下當然也有可能走向民間從事民間的鼓吹樂表演活動，將宮廷鼓吹樂的曲目帶到民間使用。正如李石根先生1957年在陜北考察發(fā)現(xiàn)一位叫馬亮的民間藝人，他的祖先就曾從甘肅固原軍營里，帶回了許多鼓吹曲。所以這種可能是完全存在的，這也是民間鼓吹樂與宮廷鼓吹樂相聯(lián)系的一種渠道。

總之，外族音樂的影響、漢代民間音樂的發(fā)展以及漢代樂府的擴建都為漢代鼓吹樂的興起奠定了基礎。鼓吹樂作為漢代一種新興的音樂形式，以其豐富的表現(xiàn)力、廣泛地功能性迅速得到皇宮貴族、人民群眾的喜愛。在宮廷被廣泛用于軍樂、宴樂、儀仗音樂、給賜等，在民間則與民俗相融合。鼓吹樂的形成與發(fā)展，既有中原人民的貢獻，同時也是少數(shù)民族和西域人民智慧的結晶。所以在其形成和發(fā)展過程中，也反映了各民族融合的大趨勢。鼓吹樂發(fā)端于漢代，在此后的兩千多年中不斷發(fā)展，廣博眾彩，直至形成現(xiàn)代的民間吹打樂。她以其旺盛的生命力延流千百年，是中華藝術寶庫的瑰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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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釋：

①《宋書·樂志》記載漢鼓吹饒歌十八曲：朱鷺、思悲翁、艾如張、上之回、翁離、戰(zhàn)城南、巫山高、上陵、將進酒、君馬黃、芳樹、有所思、難子、圣人出、上邪、臨高臺、遠如期，石留。

②崔豹《古今注》：“李延年因胡曲，更進新聲二十八解……魏晉以來，二十八解不復具存。見世用者黃鵲、隴頭、出關、入關、出塞、入塞、折楊柳、黃覃子、赤子陽、望行人十曲飛。”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