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張 婭

(中南林業(yè)科技大學涉外學院，湖南 長沙 410004)

在美國作家馬里奧·普佐的小說《教父》中所描述的科里昂家族，是一個從意大利南部西西里島移民至美國的傳統(tǒng)意裔家族。這一家族的體系結構及其所秉持的一些家庭理念，呈現出與中國封建社會的傳統(tǒng)家族體系和家庭倫理有著許多相似之處。筆者試以中國傳統(tǒng)家族體系為參照，對此加以粗淺分析。

一 中國傳統(tǒng)家族結構在教父科里昂家族中的再現

家族，是在以血緣和姻緣關系建構起來的家庭基礎上形成的生活共同體。家族結構，是組成一個完整的家族體系的主要因素之一。馬里奧·普佐筆下的科里昂家族，是以第一代教父唐· 維托· 科里昂為核心，由其三子一女:粗暴的長子桑尼、懦弱的次子弗雷德、沉穩(wěn)的小兒子邁克和驕縱的女兒康妮，以及他們各自的配偶與后代等多代同堂、聚族而居的大家庭。在歐美盛行以夫妻為主軸的“核心家庭”的現代社會，如此結構龐雜的家族并不多見，但在中國的封建社會卻不難找到，如被譽為中國封建社會“百科全書”的《紅樓夢》中所描寫的賈府;林語堂的小說《京華煙云》中的曾、姚、牛等三大家族。特別是在中國封建宗法社會由高祖到玄孫等九代血親所構成的“九族制”，則更是典型的代表。講究血緣族譜，分別親疏遠近，重視血緣生命延續(xù)的純正性，是這類家族的顯著特征。這樣便極大地強化了家族的封閉性、排外性和尊卑等級關系，從而進一步維護了一家之長的權威性。

在《教父》刻畫的科里昂家族中，同樣十分注重血緣親情，履行著尊卑有序、男女有別、父子傳承的“家規(guī)”。為了家族的共同利益，每個家庭成員按照分工各司其職，各盡其能。即使是長期共同生活在一起的非血統(tǒng)的外來人員，也和中國封建社會的大家族做法一樣，無論你能力多強，對家族的貢獻多大，都不能算作“家口”，而只被視為依附別人生活的“寄口”。如即使是“倒插門”的女婿卡洛，教父老丈人也只能給他安排個掙錢過日子的活計，但“絕對不能給他任何重要職務，不可讓他了解家族事務的內幕”;另一個作為教父養(yǎng)子的湯姆·黑根，因系愛爾蘭人的后裔，故始終也被視為“外人”，將其排斥在家族高層決策者之外。［2］

二 中國傳統(tǒng)家族觀在《教父》主人公身上的折射

家庭倫理，也是維系一個完整的家族體系的重要因素。以血緣為依據、家族為本位、尊卑等級為基本結構和父子關系為軸心，是中國傳統(tǒng)家庭倫理的主要內容，實行的是“父慈子孝、兄友弟恭、夫義婦順”的家長制。這些倫常規(guī)范，在《教父》的科里昂家族及其主人公邁克·科里昂身上也有頗多的顯現，例如:“家族本位”的觀念，在教父科里昂家族的每個成員都自覺地身體力行，遵從“家庭利益高于一切”的原則，做到“一榮俱榮，一損俱損”，對家族和家人絕對忠誠，無比關愛。［3］當家族面臨內憂外患的危機之際，作為第二代教父的邁克·科里昂，則果斷地撇下“內憂“，率先消除了外敵對家族的威脅。在邁克得知二哥弗雷德做出了危害家族的事情時，雖令他心碎、無奈和失望，但在對家法族規(guī)與手足親情二者加以權衡之后`，本性仁慈的他最終還是義無反顧地將背叛家族的二哥處死，以維護高于一切的家族利益。

“百善孝為先”的孝悌觀，是中國傳統(tǒng)家庭倫理所極力宣揚和倡導的一種“至孝”思想，這在邁克·科里昂身上體現得尤為突出。邁克原本是一個才華橫溢、富于理想的年青人，他知道父親帶領家族一直經營著非法的生意。由于自幼受過良好教育，決心做一個奉公守法的公民，根本不愿意繼承父業(yè)或像兄長們那樣成為父親的得力幫手，因而對“家族事務”淡漠處置。但為了替遭槍擊的父親、慘死的兄長和被無辜炸死的愛妻報仇雪恨，他毅然舍棄了自己的美好前程，懷著孝敬父兄妻兒的愛和對整個家族的責任，不得不鋌而走險，持槍殺人。從此，他背離自己的人生理想，逐步蛻變成為一個冷酷無情、心狠手辣的教父，墮入了罪惡的深淵，踏上了一條不歸路。［4］

夫為妻綱、男尊女卑和三從四德等封建人倫禮教，給生活在中國傳統(tǒng)家族中的婦女帶來了深重的壓迫、歧視和無窮的痛苦。她們含垢忍辱，逆來順受，卑弱下人，是被壓在整個社會最底層的弱勢群體。在《教父》中，作者為了塑造父子兩代教父的典型人物而特意描寫的幾個女人的卑微形象，使人讀后印象深刻，心生同情。如邁克的妹妹康妮·科里昂，是老教父最寵愛的女兒和黑幫帝國驕傲的公主。在出嫁的婚禮上，為了取悅父親，她把連自己都不喜歡的老式家具擺放在新房;婚后面對丈夫的不忠和暴力，她的首選是保持沉默;在忍無可忍求救助于娘家反遭父親呵斥后，她選擇的仍是沉默;直至再次被丈夫暴打得鼻青臉腫、遍體鱗傷，她卻還要求家人不要懲罰自己的丈夫;因害怕大哥桑尼被殺而受到牽連，她請求三哥邁克做孩子的教父以尋求庇護;在丈夫死后，她曾歇斯底里地責問冷酷無情的新教父三哥邁克，但沒過多久又主動要求和解而撤銷所有的指控。［5］在康妮身上，使我們充分看到在男權主宰的社會中女性的悲慘命運。盡管她出生“名門”，貴為“公主”，過著優(yōu)裕的生活，但自己的一切乃至情感都無不處于黑道家族的管控之下，最終成為暴力的犧牲品。連姓名都沒有的老教父的妻子“科里昂太太”，是作者直接描繪不多的另一個該家族的“賢妻良母”。從小說的字里行間，使我們了解到她是一位廚藝出眾，為延續(xù)家族事業(yè)而肩負著生兒育女、傳宗接代重大使命的虔誠天主教徒。對丈夫所干的殺人越貨的不法勾當，她雖心知肚明但不能過問或干涉，更無法阻止孩子們去重操父業(yè)，只能天天去教堂為丈夫祈禱，祈求得到主對其罪孽的寬恕。面對長子死于非命、二兒永被隔離和小兒避禍他鄉(xiāng)，她能做的也像天下無數的母親一樣，只有心中無比的悲痛、思念與牽掛。對飽受“家暴”之苦的女兒的不幸婚姻，為人母的她除了痛心、接女兒回家暫住和陪伴左右外，同樣找不到其它更有效的辦法來改變自己親生兒女的婚姻和命運。由此可見，在這個來自意大利移民并從事黑道營生的特殊家庭里，充當母親、妻子和女兒等不同角色的女人們，對家族內外的一切事務乃至個人生命，都是毫無話語權的。雖然她們也被要求遠離殺戮與暴力，但就具體生活其中的她們來說，是絕對難以逃離這種血腥和暴力的。在男人們?yōu)榱素敻?、地位、權勢的殊死爭斗中，她們才是暴力的實際受害者。

三 結語

綜上所述，發(fā)生在教父科里昂家族中類似于中國傳統(tǒng)家族的種種現象，以及在主人公邁克身上顯現的中國傳統(tǒng)式家族觀的鮮明特征，集中地反映了從意大利南部西西里島移民至美國的意裔家族的真實狀況?？评锇杭易咫m身處美國社會，但在這既令人陌生又充滿敵意的環(huán)境中，他們仍然對其懷有極大的不信任感。［6］因此，為了避免融入美國社會的個人主義主流文化，他們不惜一切代價極力維護家族的特性，堅守對“家庭”忠誠、對“家長”虔誠的傳統(tǒng)。在這些意裔移民看來，在這個“墮落”的世界上唯有血緣的紐帶、家人的親情才是他們真正能得到的溫暖和保障。他們喜歡聚族群居，注重家族榮譽，珍愛家族內的團結與和諧。

［1］Mario Puzo.The God Father［M］.Beijing:Foreign Language Teaching and Research Press，1994.

［2］馬里奧·普佐原.教父［M］.姚向輝譯.南京:江蘇文藝出版社，2014.

［3］慕旗娟.淺論當代中國家庭倫理的構建——基于中西方個人與家庭倫理觀的對比［J］.山西高等學校社會科學學報，2012，(8):33-36.

［4］張姝.《教父》中的家族體系與中國傳統(tǒng)家族體系之比較研究［J］.河北理工大學學報，2008，(3):203-205.

［5］孫玉蘭.美國電影《教父》中的女性形象解讀［J］.電影文學，2013，(19):80—81.

［6］梁艷君.探析《教父》中教父的個性心理特征［J］.遼寧師范大學學報(社會科學版)，2007，(6):99-10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