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建東

（天水師范學院，甘肅 天水 741001）

我們一再撰文[1-4]指出，今甘谷話中的聲母[?]、[?‘]、[?]、[j]及其變化形態(tài)與拼音時的張力作用都極具特點，而這些又與古代漢語語音的發(fā)展變化規(guī)律緊密吻合。比如我們在上古來母字在今甘谷話中的存在狀況所作的調查中就發(fā)現(xiàn)，上古來母字在今甘谷話中分讀為[?]、[l]兩類[1]——如果站在今天[?]聲母的角度看，即是今甘谷話中[?]聲母拼音能力的一種擴張：這當然是今甘谷話[?]系聲母的一大特點。

我們后來還撰文指出，今甘谷話聲母[?]系還伸入了中古的“精”系和“知”系：[4]這是該方言[?]系聲母的又一個特點。

第三方面的特點，則與其他很多方言接近：保持了與中古照系的相承關系。

這就構成了該方言這一聲母組的三大特點。比較而言，與其他方言迥然不同的地方有三：一是來母字讀[?]，有如見母；二是精系字讀[?]系；三是“照”系字讀作[?]系。反過來看，這三個方面也就是今天甘谷話聲母[?]、[?‘]、[?]、[j]，尤其是[?]聲母的三大源泉。

可是，由于“照”系又分為“章”組和“莊”組兩類，因此這些聲母的來源，實際上橫跨“精”系、“知”系、“章”系、“莊”系、“見”系和來母六大體系，如此復雜的來源與極其強大的拼音張力的背后，就有了深入探討的神秘之處。

我們在前面的文章[4]中，曾經(jīng)提到，今甘谷話的[?]、[?‘]、[?]、[j]，按其內部的拼音能力，又可以分為兩個小類：一類與普通話相同，就是[?]、[?‘]、[?]（只有[j]不同）；而另一類則是[?jv]、[?‘jv]、[?jv]、[jv]（我們以前擬為[?v]、[?‘v]、[?v]、[jv]，[6]現(xiàn)在看來是不準確的，這樣的擬測不能準確反映這些讀音，也忽略了所要保持這些聲母顎化的過度音-i（j），加上這個過度音，除了更準確地擬出甘谷話這些音的真實讀音，也使它們與學者們對古音的擬測形成更好的對應關系）。第一類我們在其他方言中還能夠經(jīng)?？吹健６诙?，則極少有方言保留。因此，基于這樣的判斷，本文將更多地關注第二類聲母的存在狀況，并盡可能地對其成因進行探討。

一、甘谷話聲母[?jv]、[?‘jv]、[?jv]、[jv]的存在與分布

甘谷話聲母[?jv]、[?‘jv]、[?jv]、[jv]在開、合二呼都有存在。但是以合口呼為主。具體分布為：

（一）合口

1.一等

全部是“精”系字且無例外：

果攝-銼（清母）矬坐座（從母）蓑梭唆鎖（心母）莎（邪母。不再分具體韻部。下同）；

遇攝-租祖組做（精母）粗醋措錯（清母）蘇酥素訴塑嗉（心母）；

蟹攝-最（精母）催崔（清母）罪（從母）碎（心母）；

山攝-鉆纂鉆（精母）氽竄撮（清母）酸算（心母）；

臻攝-尊撙卒（精母）村忖寸猝（清母）存（從母）孫損遜（心母）；

通攝-棕鬃粽（精母）聰匆蔥囪（清母）叢族（從母）送速（心母），宗綜（精母）松宋（心母）。

2.二等

全部是“照（莊）”組字且無例外：

假攝-鬃（下為“坐”字）（莊母）耍（生母）；

蟹攝-扌罪(崇母)；

山攝-篡（初母）撰（崇母）閂拴栓涮刷（生母）。

3.三等

合口三等最復雜，涉及了“精”系、“知”系、“照（莊）”系、“照（章）”系、日母、喻（以）母和疑母。

（1）精系

合口三等字與精系相拼的字分成兩類，一類是仍然未能完成-i-、-u-合并，即讀作[?jv]、[?‘jv]、[?jv]、[jv]，如下字。另一類則已經(jīng)完成了合并，讀作[y]的如“趨取須”等，因為與我們討論無關，這一類字不再列出。

蟹攝-脆（清母）歲（心母）；

止攝-嘴（精母）髓（心母）隨（邪母）；醉（精母）翠（清母）雖綏粹（心母）遂隧穗（邪母）；

臻攝-遵（精母）；

通攝-嵩肅宿（心母）。

（2）知系

沒有例外。

遇攝-豬著（知母）褚（徹母）除儲苧箸（澄母）；誅蛛株拄駐註（知母）廚柱住（澄母）；

蟹攝-綴（知母）；

止攝-追（知母）槌錘墜（澄母）；

山攝-轉（知母）傳椽篆（澄母）；

臻攝-椿（徹母）術（澄母）；

通攝-中忠竹筑（知母）畜（徹母）蟲仲逐軸（澄母）；冢（知母）寵（徹母）重重（澄母）。

（3）照（莊）母

沒有例外。

遇攝-阻（莊母）初楚礎（初母）鋤助（崇母）梳疏蔬（生母）；雛（崇母）數(shù)（生母）；

止攝-揣（初母）；衰摔帥（生母）；

臻攝-率蟀（生母）；

通攝-崇（崇母）縮（生母）。

（4）照（章）系

僅有2字例外。

遇攝-諸煮（章母）處杵（昌母）書舒暑鼠黍庶?。〞福┦鹗恚ǘU母）；朱硃珠主注蛀鑄（章母）樞（昌母）輸戍（書母）殊豎樹（禪母）；

蟹攝-贅（章母）稅（書母）；

止攝-吹（昌母。本組“炊”字讀作[ts‘uei]，與此不同，是個例外）垂睡瑞（禪母[?jvei]、[jvei]二音）；錐（章母）水（書母）誰（禪母。讀作[?jvei]、[s?]二音）；

山攝-專磚（章母）川穿喘串（昌母）船（船母。讀作[?jvan]） 說（書母）；

臻攝-準（章母）春蠢出（昌母）唇順術述秫（船母?！按健弊肿x作[?jven]）舜（書母）；

通攝-終眾祝（章母?！爸唷弊质抢猓┏洌ú福┦澹〞福┦焓纾ǘU母）；鐘盅鐘種腫種燭囑（章母）沖觸（昌母）贖（船母）舂束（書母）蜀屬（禪母）。

（5）日母

日母字這類讀音在各系中只是個例，但總字數(shù)不少。

遇攝-如汝；儒乳扌擩；

蟹攝-芮；

止攝-蕊；

山攝-軟；

臻攝-潤閏；

通攝-戎絨肉（“肉”字讀作[?ou]、[jv]二音）；茸冗氄辱褥。

（6）喻（以）母

只是個例。

蟹攝-銳。

（7）疑母

只是個例。

山攝-阮。

合口四等只有三蟹、山、梗三攝，但沒有此類聲母的字。

（二）開口

甘谷話這種讀音的字，在開口呼中較少，總共21字。與合口呼一樣，四等亦無用例。

1.一等

與合口呼一樣，一等主要是精系字。

果攝-左佐（精母）搓（清母）；

2.二等

二等開口只有2字，因此應該是偶然現(xiàn)象。

效攝-抓（莊母。本組字其他字不作此類聲母）；

咸攝-賺（澄母。又讀[?ian]。本組字多，其他字不作此類聲母）。

3.三等

開口呼中三等字算是相對較多的。

（1）照（莊）系

宕攝-莊裝壯（莊母）瘡闖創(chuàng)（初母）床狀（崇母。“狀”讀作[?‘jvɑ?]）霜孀爽（生母）。

（2）照（章）系

宕攝-綽（章母）

（3）日母

止攝-耳。

二、上述各字的實際讀音

（一）合口

1.一等

（1） [?jv?]-做 （兩讀，一讀[?jv?]） 撮 （兩讀，又讀[?‘jv?]）

[?jv]-租祖組做卒

[?jve?]-最

[?jvan]-鉆纂鉆

[?jv?n]-尊遵棕鬃粽宗綜

（2）[?‘jvan]-汆（又讀[ts‘uan]）竄

[?‘jv]-粗醋措 （兩讀，一讀[?‘jv?]） 猝族

[?‘jv?]-銼矬坐座措錯搓錯撮（撮合）

[?‘jve?]- 催崔罪

[?‘jv?n]-寸忖村存聰匆蔥囪叢

（3）[?jv?]-蓑梭唆鎖莎縮索

[?jv]-蘇酥素塑嗉速

[?jve?]-碎

[?jvan]-酸算

[?jv?n]-孫損（遜為后來吸收進來的字，讀作[?y?n]） 送松順

2.二等

（1）[?jv?]-鬃（下為坐字）

[?jve?]-扌罪

[?jvan]-撰

（2） [?‘jvan]-篡

（3）[?jva]-耍刷

[?jvan]-閂栓拴涮

3.三等

（1）[?jv]-豬著誅蛛株拄駐?。▋勺x，一讀[?‘jv]）術（兩讀，一讀[?jv]）竹筑逐軸（兩讀，一讀?‘jv]）阻諸煮朱硃珠主注蛀鑄祝燭囑觸

[?jvan]-轉傳（兩讀，一讀[?‘jvan]）篆專磚

[?jve?]-醉綴追墜（兩讀，一讀[?‘jve?]）贅錐

[?jv?n]-遵中忠仲冢準終眾鐘盅鐘種腫種

（2）[?‘jv]-除儲苧箸住廚柱畜軸初楚礎鋤助雛處杵鼠（兩讀，一讀[?jv]）出

[?‘jva]-喘（兩讀，一讀[?‘jvan]）

[?‘jvan]-傳椽川穿喘串

[?‘jva?]-舂 （兩讀，一讀[?‘jv?n]）

[?‘jve?]-脆翠粹槌錘墜揣吹炊（兩讀，一讀[ts‘uei]）垂

[?‘jv?n]-椿蟲寵重（重復）重（輕重）崇春蠢充沖舂

（3）[?jv]-肅宿術梳疏蔬數(shù)書舒暑黍庶恕署薯鼠樞輸戍殊豎樹術述秫叔熟淑贖蜀屬

[?jvan]-船

[?jve?]-歲髓隨雖綏遂隧穗摔衰帥率蟀稅睡瑞（兩讀，一讀[jve?]）水誰（兩讀，一讀[s?]）

[?jv?]-縮說

[?jv?n]-嵩唇順舜

（4）[jv]-如汝儒乳扌需肉（兩讀，一讀[?ou]）辱褥

[jvan]-軟阮

[jve?]-瑞芮蕊銳

[jv?n]-潤閏戎絨茸冗氄

（二）開口

1.一等

（1）[?jv?]-左佐作

（2） [?‘jv?]- 搓錯

（3）[?jv?]-索

2.二等

（1）[?jva]-抓

[?jvan]-賺

3.三等

（1）[?jva?]-莊裝壯狀（兩讀，一讀 [?‘jva?]）（2）[?‘jva?]-瘡闖創(chuàng)床狀

[?‘jv?]-綽

（3）[?jva?]-霜孀爽

（4）[jv]-耳

三、開、合分布分析

甘谷話讀作[?jv]、[?‘jv]、[?jv]、[jv]的，其共同特點是它們都有[j]、[v]作為關鍵要素。我們知道，站在現(xiàn)代甘谷話的立場上，它們的存在，只是一種客觀事實。但當我們思考它們的形成時，就需要和它們可能的過去狀況進行對比。

對于甘谷話的過去，不論是古代語言材料，還是后代學者的研究，都沒有一個明確的描述。至少，我們到目前為止，還沒有能夠得到一個可信的說法，告訴我們這個語言片區(qū)來源于古代中國的哪一個時期。我們曾經(jīng)撰文說它們可能最早源于秦、漢至三國時期，但那只是就一些特別的語言現(xiàn)象來說的。就整個甘谷方音的存在狀況，我們還不能具體說它是到什么時期最后形成現(xiàn)在的模樣——一句話，現(xiàn)代甘谷話的形成時期是什么時候？

沒有這個答案，我們就不能找到一個具體的參照系去對照——如果有這樣的答案，我們就可以充分利用既有的研究成果——因此我們只能先對這些甘谷話中的特殊現(xiàn)象進行分析，然后與學者們已經(jīng)取得的研究成果相聯(lián)系，希望能在這樣的過程中得到一個模擬的答案。

對于[j]、[v]在[?jv]、[?‘jv]、[?jv]構成過程中的作用，我們用前人的研究成果來解釋，是可以說得通的：即二者曾經(jīng)只是介音，本來只有一個介音-u-，這時候，以它為主要元音或者介音的韻母叫做合口呼。后來又有-i-介音，這個介音還可以加在介音-u-的前面，這樣的韻母便是所謂的細聲。學者們普遍認為，當這兩個介音經(jīng)常在一起時，慢慢會并為一個新的音素，這就是后來的[y][5]（關于這一現(xiàn)象，我們在系列文章四[4]中做過分析）。但也存在仍然沒有凝結為一個音素的語言現(xiàn)象，沒有凝結起來的，就讀為[-iu]。當[-iu]單獨成音節(jié)時，[-i]往往輔音化為[j]，這是比較容易理解的。但從甘谷話的語言現(xiàn)實來看，不僅是i輔音化了，連跟在后面的u也輔音化了。

但是我們并不同意視此為復輔音。我們的意見是認為甘谷話有一種輔音，它們本來是元音，只是在特殊情況下，按照輔音的發(fā)音方法表現(xiàn)出了該方音一些元音在特定位置上的語音變異。我們將這種現(xiàn)象產(chǎn)生的動力歸之于語音的優(yōu)化選擇。[1]之所以不同意它們是輔音，是因為同樣的位置，在別的一些輔音做聲母的音節(jié)中，它們又是完整的元音。比如“端”“團”“亂”等字，同樣具有-u-介音，而“婆”“過”“和”等字同是合口一等，也沒有介音-i-或-u-的輔音化現(xiàn)象。所以我們在描述這種語音現(xiàn)象時，總是說是輔音聲母[?]、[?‘]、[?]和介音-i-或-u-相拼或者是[i+u]形式單獨成音節(jié)時的特殊音變。

但同時，我們一再說明，當它們輔音化后與前面的[?]、[?‘]、[?]相結合以后，它們又緊密得如同一個輔音：其發(fā)音方法是，做好[?]、[?‘]、[?]各聲母的發(fā)音方法后，直接做出經(jīng)-i（-j）過度后的[v]而成——當?shù)厝说母杏X就是如此。因此，所謂[?jv]、[?‘jv]、[?jv]，與其說是一個發(fā)音過程，不如說是一個凝固了的聲母（我們曾經(jīng)就將它們當作一個聲母做過擬測[6]）。反過來說，[?jv]、[?‘jv]、[?jv]式的擬測，更象是對某一個聲母形成過程的說明。

這樣，我們認為基本說明了這些語音現(xiàn)象的發(fā)音特點?，F(xiàn)在，我們就需要對它們的開合分布進行分析。

1.不論開口還是合口，都沒有四等

因為我們使用的是中國社會科學院語言研究所的《方言調查字表》，在這個表里，開、合四等字本來就很少。其中開口呼有四等的為蟹開四齊（相關聲母有字者為精系）、效開四蕭（心母）、咸開四添貼（無相關字）、山開四先屑（精系）、梗開四青錫（精系）共五類，其中有字者四類，與我們討論問題相關的，只有精系有字，但都沒有相關讀音的字。

合口呼有四等的為蟹合四齊（無相關字）、山合四先屑（無字）、梗合四青（無字）共三類，且都沒有相關讀音的字。

我們通過前面的歸納和分析知道，今甘谷話中[?jv]、[?‘jv]、[?jv]這些讀音，有一個很重要的基礎，就是這些音節(jié)都必須有[j]和[v]，而這兩個音來自于兩個介音-i-、-u-.我們又知道，很多學者[7]主張上古漢語中的四等韻，開口呼是-i-，而合口呼是-iw-.從音理上說，合口呼四等韻應該能夠生成[?jv]、[?‘jv]、[?jv]的，因為這兩個介音正好是甘谷話這些聲母生成的基礎。但是，它們卻沒有生成這些聲母相應的聲母，至少在《調查字表》里沒有。所以合口四等沒有這些讀法的原因能夠找到（[jv]的形成是以-i-、-u-雙介音開頭的音節(jié)自成音節(jié)時，通過輔音化形成的，不再過多討論，其成因我們在以前的文章里已經(jīng)做過交代[3]）。

開口呼的情況則是另外一種表現(xiàn)。由于開口呼的介音是-i-，而它后面缺少一個生成甘谷話這些讀音的w，所以，雖然有了生成這些讀音的聲母（精系），也有介音-i-，卻因為沒有w，也就無法生成這些讀音。

這樣，我們可以清楚地看到，甘谷話中的[?jv]、[?‘jv]、[?jv]、[jv]沒有開、合四等字，與上古漢語的介音存在方式有關系，至少與學者們（如王力）的擬測一致，因此，我們可以大致認為，甘谷話的這些讀音源于上古漢語。

2.開、合一等全部是精系

學者們主張，合口一等應該是有介音-u-的字。當精系如果擬音是[ts]、[ts]、[s]，[5，7，8]遇到以-u-開頭的韻母時，一種讀法就是與北京話一樣，直接相拼了。但也可能有另外一種讀法，即這個介音由于某種原因（很有可能是它常常讀為w）靠近于V時，這個聲母就需要進行調整，為了向V靠攏，一個辦法就是將這些聲母顎化。要將[ts]、[ts]、[s]顎化，就得在這些聲母和w之間加上過渡音，于是j出現(xiàn)了。（從其他類型來看，一些聲母通過顎化來實現(xiàn)與韻母的結合，是種常見手段。這肯定不是個例）而在這個過程中，聲母[ts]、[ts]、[s]就被[?]、[?‘]、[?]所代替，而[?jv]、[?‘jv]、[?jv]就形成了。

開口一等字本來無韻頭，[5，7，8]因此并不具備產(chǎn)生[?jv]、[?‘jv]、[?jv]的理由，但由于精系中的一些字通過顎化成了[?]、[?‘]、[?]，所以開口一等中的個別精系字就可能受到影響，比較偶然地通過“傳染”的方式讀成了[?]、[?‘]、[?]，并進而出現(xiàn)了[?jv]、[?‘jv]、[?jv]。這樣來解釋，也就能夠被接受。

合口一等精系字出現(xiàn)[?jv]、[?‘jv]、[?jv]，應該是精系顎化的結果。

3.合二等全部是照系，開口二等只有2字

顯然，開口二等出現(xiàn)這樣的讀音同樣是受到某種“傳染”而出現(xiàn)的偶然現(xiàn)象。而合口二等字，學者們認為它們是-o-介音的字。-o-介音與-u-很接近，很容易向V靠攏，這一點沒什么問題。問題是當它們遇到照系[?]、[?‘]、[?][5，7，8]和[t?]、[t?‘]、[?](王力先生將照系分為兩系，并分別擬音如此)時會怎么樣呢？一種辦法是像北京話一樣，將它們自己轉變?yōu)閇t?]、[t?‘]、[?]、[?]，另一種辦法，就是甘谷話的辦法，將-o-輔音化為V，為了和諧過渡，再在兩者中間加上介音-j-，從而生成[?jv]、[?‘jv]、[?jv]、[jv]。開口呼中有此類讀音的兩字，一個屬莊母，一個屬澄母，應該是一種偶然的、受到“傳染”的讀音。不過即使如此，也同樣是經(jīng)過顎化才能實現(xiàn)。

在幾種聲母中，照系是唯一一個保持了自己讀音而生成[?jv]、[?‘jv]、[?jv]、[jv]的聲母組，而按照學者們的擬音，這幾種聲母中，照系的相對特點是顎化，而其他幾種聲母需要通過顎化變成[?]、[?‘]、[?]的。

可見，這些讀音的基本特征，從聲母看去，是顎化現(xiàn)象，從介音看去，則是介音向輔音靠攏。

4.三等字以合口為主，兼有開口

從這些讀法的存在狀態(tài)上看，三等字最集中地包含了各類相關聲母。其中合口包括了精系、知系、莊系、章系、日母、喻母；而開口包括了莊系、章系、日母。從字數(shù)上看，合口占絕對優(yōu)勢。包括的聲母種類多和合口字占絕對多數(shù)這兩大特點，讓我們更有理由相信，學者們對上古漢語韻部的擬音是有道理的。[5，7，8]學者們一般認為，上古合口三等韻一般有介音-iw-形式。[5，7，8]而這一介音形式是甘谷話[?jv]、[?‘jv]、[?jv]、[jv]生成的主要基礎。所以，在合口三等韻里，甘谷話這種特殊讀音就集中存在了。顯然的結論是，在合口三等韻里，由于有了-iw-這種形式，要生成[?jv]、[?‘jv]、[?jv]、[jv]，除了[?]、[?‘]、[?]系列，其他幾種聲母就必須改變自己——這就是顎化，因為它們要適應向輔音靠近的-jv（由-i-w而來），就不得不讓自己顎化。這里包括了現(xiàn)代漢語中常見的[ts]、[ts]、[s]系和[t?]、[t?‘]、[?]、[?]系，以及消失了的中古讀音[t?]、[t?‘]、[?]系列。

開口三等的介音是-i-形式，這本來不具備生成這些讀音的條件，但因為同類聲母在合口三等里經(jīng)常出現(xiàn)的這種讀法，也誘導了一些聲母在開口三等里也出現(xiàn)了這樣“變異”了的讀法。但是，這種適應不是上古漢語向中古漢語轉變過程中的普遍原則，而是一種異樣過程，是其中一部分受“傳染”產(chǎn)生了這樣的變異，進行了這樣的顎化為特征的變化，生成了[?jv]、[?‘jv]、[?jv]、[jv]。而另外一些卻保持了原來的讀法，而且這一類是開口三等里的大多數(shù)，例如ts]、[ts]、[s]系和[t?]、[t?‘]、[?]、[?]系。

這就解釋了甘谷話這些聲母生成的基本原因。倒過來說，學者們?yōu)樯瞎艥h語所擬測的這些韻母等分，極好地解釋了甘谷話，可以互為證明。

四、結 論

根據(jù)以上的論證，我們認為，如果學者們?yōu)樯瞎艥h語所做的韻母分等擬測是有道理的，那么，甘谷話的[?jv]、[?‘jv]、[?jv]、[jv]就有以下的結論：

（一）今甘谷話讀作[?jv]、[?‘jv]、[?jv]、[jv]的字，以合口呼為主（雖然沒有合口四等，但原因我們做了如上說明。我們曾經(jīng)簡單地從開、合兩類都有此類讀音的統(tǒng)計結果出發(fā)，“排除了開合的限制”，[4]現(xiàn)在細加分析，發(fā)現(xiàn)這種說法是不夠準確的），表明有無介音-u（包括-u、-o、-w）是生成這些讀音的關鍵。

（二）今甘谷話這些讀法的字，在三等里表現(xiàn)最為集中，尤其是合口三等字，根據(jù)學者們的擬測，表明甘谷話的這些讀法，與上古音存在介音-i是重要的輔助手段。由于-i（尤其是-j）常常會使它前面的輔音顎化，所以它的存在，是保證甘谷話這些顎化聲母的重要手段和標志，是它幫助了非顎化聲母向[?]、[?‘]、[?]的轉變，或者保證了[?]、[?‘]、[?]的存在，為生成[?jv]、[?‘jv]、[?jv]、[jv]做出了重要保障。

（三）甘谷話中這些讀音的存在，展示了與上古漢語的密切關系。其實如甘谷話的這種讀音，有學者也有過關注。例如瑞典漢學家高本漢，他將“?！弊衷诠?00年左右的讀音擬為[ ]、[ ]二音，這與今甘谷話讀法基本一致，說明他有這樣讀音的概念（我們懷疑他可能聽到過這樣的方音，因為他到過山西、陜西很多地方，“能用濃重的山西口音向別人介紹自己”，[9]而甘谷話與山西話有很深的淵源）。同時，他還認為，這種讀音應該是公元500年《切韻》時代的讀音。這使我們對甘谷話上述考察有更多的思考：即甘谷話的這種讀音至少在《切韻》時代已經(jīng)存在，說明它們在此前就應該已經(jīng)形成。由見母和來母關系的考察，[2]我們初步認為甘谷話這些讀音最早可能來源于秦、漢時代。

鑒于上述原因，我們推測，今甘谷話可能從遠自秦、漢而承繼，中間雖經(jīng)過了一系列的發(fā)展變化，但仍然保留了一批極其寶貴的語言學標本，值得重視。

[1]馬建東.甘谷話中的[?]與[l]——古音見母、來母或同紐系列文章之一[J].天水師范學院學報,2009,(6).

[2]馬建東.甘谷方言與《說文解字》同聲字說明的問題——古音見母、來母或同紐系列文章之二[J].天水師范學院學報,2010,(1).

[3]馬建東.甘谷話中[?]以及其他幾個聲母的擬音(兼與王建弢同志商榷)——古音見母、來母或同紐系列文章之三[J].天水師范學院學報,2010,(3).

[4]馬建東.音韻學研究成果對甘谷禮縣話中幾個聲母擬音的影響(再與王建弢同志商榷)——古音見母、來母或同紐系列文章之四[J].天水師范學院學報,2011,(1).、

[5]李無未.漢語音韻學通論[M].北京:高等教育出版社,2006.

[6]馬建東.甘谷話中的幾個復輔音[J].天水師范?？茖W校學報,1995,(1).

[7]王力.漢語音韻[M].北京:中華書局,1980.

[8]王力.漢語音韻學[M].北京:中華書局,1956.

[9]高本漢.漢語的本質和歷史[M].北京:商務印書館,201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