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曉慶
[作者通聯(lián):江蘇如皋市第二中學]
當代大眾文化已經(jīng)進入“讀圖時代”。我們正面臨著一個視覺文化時代,異彩紛呈的圖像環(huán)繞著、簇擁著甚至時刻追逐著我們,從城市規(guī)劃、建筑設(shè)計、家庭裝修,到服裝、美容和時尚,文化符號趨于圖像化已是不爭的事實。我們已逐漸步入到后影像閱讀的“讀圖時代”——從時間轉(zhuǎn)向空間,從深度轉(zhuǎn)向平面,從整體轉(zhuǎn)向碎片。在比爾·蓋茨、喬布斯等天才人物的推動下,電腦網(wǎng)絡(luò)、卡通漫畫、視覺圖像蜂擁而來,連一向講求靜思默想的課堂也逐步為多媒體所主宰。讀圖輕松、令人愉悅,對中學語文教學沖擊尤甚??措娨暤亩嗔?,讀名著的少了;看漫畫的多了,賞詩詞的少了。人們漸漸與文字相隔離,對把文字的驚嘆變成對圖像的玩味,思想也隨之走向淺表化。
與讀圖時代的文化產(chǎn)品的直觀性相反,“含蓄”被視為中國古典詩歌的主要審美特征。錢鐘書、朱光潛等中外批評家先后指出中國詩歌在表達上富于暗示性、空靈輕淡、意在言外的特征。劉勰《〈文心雕龍〉隱秀》在“義生文外”和“余味曲包”的意義上使用“隱”的概念,從效果的角度觸及到文學表達之暗示性的要求。這種意不淺露,語不窮盡,避免直接指稱言說對象,最簡單的方法是用代語置換本名,或以典故,或以歇后語,或以借代。古典詩詞中把古人的言論或生動的事跡濃縮成極精練的語言,常用幾個字就把故事中的人物、事件、背景蘊含其中,這種寫作風格或習慣常常使學生覺得晦澀難懂,更難以品味其朦朧深邃的意境了。
閱讀是一種從書面言語中獲得意義的心理過程。閱讀也是一種基本的智力技能,這種技能是取得學業(yè)成功的先決條件。它是由一系列的過程和行為構(gòu)成的總和。古詩詞的閱讀需要大量的誦讀積累。古典詩歌中的典故的表現(xiàn)力是極其豐富的。典故的教學歷來受到語文學界的重視,原因至少有以下幾點。一是典故的來源往往與歷史神話傳說相連,其背后的敘事性是極易引起課堂興趣的地方,因而是課堂有效生成的引子;二是典故屬于熟語學研究范圍,有些涉及詞源,弄清用典的來龍去脈有利于幫助學生掌握相關(guān)古漢語知識;再者,典故不僅屬于語言學領(lǐng)域,而且與文學史學領(lǐng)域相通,可以由點帶面,起到文化傳承的效果。詩詞用典問題雖說構(gòu)成詩詞閱讀鑒賞的障礙,但也是一個很好的契機,值得語文教師高度重視。
縱覽高中教材,不算讀本,古典詩詞辟有3個單元,共44首,涉及典故180多個。中學語文教學中出現(xiàn)的典故一般是出處可考甚至是國人耳熟能詳?shù)?。先秦作品中的典故,多出自民間傳說。如“牛郎織女”一典,見于《詩經(jīng)·小雅》“維天有漢,監(jiān)亦有光。跂彼織女,終日七襄。雖則七襄,不成報章。睆彼牽牛,不以服箱”。《楚辭》中典故運用也很多,涉及不少民間傳說和楚地神話故事。有的典故來自儒家典籍,如“楚狂”出自《論語·微子》,講述了楚地狂生接輿歌而過孔子曰:“鳳兮!鳳兮!何德之衰?往者不可諫,來者猶可追。已而,已而!今之從政者殆而!”出自其他諸子的更多,如“腐鼠”來自《莊子·秋水》,“夢蝶”出自《莊子·齊物論》。魏晉以后的詩人,多以佛語入詩,如王維《過香積寺》中的“薄暮空潭曲,安禪制毒龍”中的“毒龍”,李商隱《題僧壁》中的“大去便應欺粟顆,小來兼可隱針鋒”中的“針鋒”都是佛教話語。此外,出自史書、古文筆記的也不在少數(shù)。如“飛將”出自《史記》中對飛將軍李廣的稱呼?!扒嗌罍I”出自白居易《琵琶行》等等。
“詩寫性情,原不專恃數(shù)典;然古事已成典故,則一典已自有一意,作詩者借彼之意,寫我之情,自然倍覺深厚,此后代詩人不得不用書卷也?!彼杂玫洮F(xiàn)象在古典詩詞中隨處可見。有人說無典不成詩。宋人黃庭堅指出了杜詩“無一字無來處”。相傳李商隱作詩文,“多簡閱書冊,左右鱗次,號獺祭魚”。有時他在一首詩里用故事達五六處之多。用典現(xiàn)象極為普遍,確實構(gòu)成學生古詩文閱讀的一大難點。
盡管如此,典故的教學不應該忽略或回避。恰恰相反,典故的教學應該適時展開。
首先,典故時常表現(xiàn)為固定的詞組或句子結(jié)構(gòu),不少典故形象以成語的形式流傳下來,如高山流水、杞人憂天、聞雞起舞、擊楫中流、悲歌擊筑等等。中學生對于這些常用成語并不陌生,由于有一定的基礎(chǔ),再適當拓展應該是水到渠成的了。而且,典故是可教的。因為典故的運用是有一定依據(jù)的,除了少數(shù)人為了顯示自己博聞強記,“拘攣補衲,蠹文已甚”之外,主要是為了取得一定的文學效果,不至于使用冷僻的典故,否則,讀者不能取得一致的理解,于詩文作者的傳情達意無益。李商隱在《無題》(相見時難別亦難)中不動聲色地把典故“青鳥”、“蓬山”(出自《山海經(jīng)》)嵌入其中,和詩中的情景融合在一起,不僅無礙于詩意的傳達,由此更增強了詩的藝術(shù)感染力。像這樣巧妙、自然運用的典故更需要我們仔細鑒別和體味。
運用典故是我國古典詩詞的一種常見的文學現(xiàn)象,也是現(xiàn)代文寫作必不可少的內(nèi)容。典故在古詩詞中的運用帶有詩人的個性,更有著中華文化的共性。它們攜帶中華古典文化密碼和中國人的情感色彩,有的習用已久,已經(jīng)進入到漢語普通詞匯之中,了解、熟識和正確運用它是中華文化傳承的題中應有之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