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宋寒冰

美學，在人們頭腦概念中，自古以來，都是指文學藝術而言，諸如戲劇、小說、故事、音樂、繪畫、雕塑等，似乎與新聞、特別是電視新聞逢馬牛不相及。甚是有些人提出質疑，電視新聞還算不算是一種文化。長期以來，包括新聞界自己，也誤認為電視新聞只是一種為社會服務的、事業(yè)性質的實用性工具。很少有人認為它是一種文化，至于它的美學特征和美學價值，更是無人問津。造成這種誤解的原因有兩點：一是我國電視起步晚，有關電視新聞學識上的研究和探討還遠遠不夠，新聞理論往往以西方為坐標；二是電視新聞的社會服務功能越來越強，導致人們將它視為服務性的工具，認為電視新聞靠的是畫面組合和直觀視覺的形象，不需要文字功力，無美學價值可言。事實上，電視新聞不僅僅是一種傳播和宣傳的工具，又是一種信息交流的重要方式，更是一種文化、一種素養(yǎng)及新聞藝術。那么，電視新聞到底有哪些美學特征呢？美學，通常與藝術有密切關聯(lián)，美學的范疇也很廣，筆者在此選擇與電視新聞有直接關系的美學特征略談一二。

即興式電視新聞，是筆者首次提出的名詞概念。在此之前，在古今中外新聞史上，筆者尚未見到“即興式新聞”或“即興式電視新聞”的提法和論著。1990年，新華社記者朱幼棣在中國新聞史上首次提出“即景式新聞”的新聞概念，張岱慶、白宇出版過《即景新聞》一書，他們主要是針對報業(yè)新聞而言。筆者認為，即興式新聞更能體現(xiàn)出電視新聞的特點和價值。即景，指眼前的景物。即景新聞，指發(fā)生在眼前的新聞。即興，指沒有經過事先架構，就當時的感受對人物、事物和景物的描述介紹和發(fā)表見解。即景與即興的區(qū)別，亦是其它新聞媒體與電視新聞的差別。即興式電視新聞，幾乎都是現(xiàn)場直播，它與即景式新聞最大的區(qū)別就是它的現(xiàn)場性，而非事后。它的現(xiàn)場性、目擊性、實戰(zhàn)性、參與性無人可比；它的貼近感、親切感、真實感和可信度首屈一指；它的場景化、動感化、色彩化使其如虎添翼、錦上添花；它的藝術美學價值在新聞媒體中更勝一籌。

首先，即興式電視新聞繼承和發(fā)展了中國儒家美學美與善、善與真的和諧統(tǒng)一，體現(xiàn)了客觀現(xiàn)實的美。中國古代美學起源很早，實際上，從氏族社會開始，中國古人就有了標志著自然美與精神美的風尚習俗和意識形態(tài)。春秋戰(zhàn)國時期，以孔子為代表的儒家美學思想基本形成。儒家講求從人與自然和人與社會的和諧統(tǒng)一中去尋找美，同時充分肯定美與善、善與真的統(tǒng)一。如“里仁為美”、“君子成人之美，不成人之惡”、“禮之用，和為貴；先王之道，斯為美”等。長期以來，儒家美學思想在中國一直占有統(tǒng)治地位，儒家的傳統(tǒng)美德也為國人所繼承，可以說，儒家所倡導的真、善、美在中國無處不在。即興式電視新聞是聲畫結合的藝術載體，它充分體現(xiàn)了為政治服務、促進社會和諧發(fā)展的實用性功能，這種功能正是儒家所強調的以理性精神促進社會和諧的美學價值。它充當服務工具的本身，就說明了它所反映的是客觀現(xiàn)實美，而且反映得最迅速、最直接，影響也最大。因為儒家所倡導的真、善、美，是以真為前提、為基礎的，而“即興式電視新聞”的特點就是現(xiàn)場性、真實性和可信性，因此它的感染力也最強。我們不妨解讀一下山東電視臺新聞中心2009年10月1日7.30分至10點的電視新聞節(jié)目《輝煌跨越——國慶60周年特別節(jié)目》，這150分鐘的節(jié)目分成四個版塊：“閱兵知識和歷史”“新中國十三次閱兵回顧”“山東六十年綜合成就”“國慶六十周年大閱兵的看點”。節(jié)目的形式是：演播室訪談、天安門廣場連線、前期人物采訪和歷史回顧短片、山東各地節(jié)日氣氛匯編。山東電視臺新聞中心這檔節(jié)目做得很成功，成功的因素是多方面的，其中不乏對即興式電視新聞手法的使用。如演播室訪談、天安門廣場連線、山東各地節(jié)日氣氛（部分），均是現(xiàn)場直播，也就是即興式的。我們再來看該臺新聞中心2009年10月24日、28日播出的《2009年中國國際航空體育節(jié)暨第二屆全國航空運動會開幕式》的節(jié)目，這檔節(jié)目辦得非常精彩。開幕式全程現(xiàn)場直播，這也是山東電視臺歷史上第一次跨越水、陸、空的同步直播，地點在山東省萊蕪市雪野旅游區(qū)。這是一次我國歷史上舉辦的規(guī)模最大的航空體育盛會。來自世界各地18個國家和地區(qū)1000多名飛行員、運動員參加了表演和比賽，幾乎囊括了國內開展的所有航空體育項目。這檔節(jié)目幾乎是全部采用即興式手法，把原滋原味的飛行表演展示給了電視觀眾，這是它成功的關鍵所在。本來是新聞節(jié)目，由于采用即興直播，變成了集觀賞性、娛樂性、參與性、知識性為一體的藝術節(jié)目。它具有國際性、權威性和強烈的航空體育特質，它的大畫面、大視角、大氣魄、大意象給觀眾帶來美輪美奐的視覺沖擊。它采用“流動舞臺”和“移動換景”的模式，使天上地下，無縫銜接，板塊與板塊之間交相輝映、串綴互聯(lián)、融為一體。它的主標題、板塊定位、解說詞以及閉幕式主題曲等等，全部是散文式的文筆文體。主標題為《航空芭蕾 綻放雪野》，據說導演曾經起過10多個題目，諸如《放飛夢想 快樂起航》《相聚雪野 青春飛揚》《壯志凌云 騰飛萊蕪》等，可以看出導演的意圖是在具有詩意上狠下功夫。它的版塊定位是“好客山東、浪漫雪野”、“國際時尚、超越夢想”和“萬眾歡騰、祖國頌歌”。它的閉幕式主題曲為《展翅飛翔》《中國風 航空緣》《我愛祖國的藍天》；在揭曉運動員成績和獎杯環(huán)節(jié)上，采用了“航空信使”的形式，創(chuàng)意新穎，令觀眾耳目一新。我們再看主持人的現(xiàn)場采訪和解說詞更是妙語連篇的散文式語言：當開幕式馬上要開始的時候，主持人在演播室內現(xiàn)場采訪曾任中國航空協(xié)會秘書長、飛行委員會主任的劉連成。主持人說：“漫步在云端，翱翔在藍天，是每個人童年時候都會有的夢，您參加飛行50年了，可以說是一位名副其實的老飛行員，在藍天碧水間飛行感覺怎么樣？”······開幕式結束后，在直播的畫面里主持人又說：“看完剛剛的開幕式，可以說地面的文藝表演是大氣磅礴，而空中的飛行器特技表演則可以用五個字來概括，那就是奇、險、驚、美、絕······”這種散文式語言的運用、場景的描繪，對烘托氣氛、突出人物、增強形象性無疑是猶如錦上添花。高爾基說：“文學就是用語言來塑造形象、典型和性格，用語言來反應事件、自然景象和思維過程?！奔磁d散文式的語言，對提高電視新聞的文字語言藝術無疑是最恰當不過的。山東臺這檔節(jié)目，充分體現(xiàn)了即興式電視新聞的特點和優(yōu)長。我國著名美學家王國維曾經說過：“若論倫理學與美學，則尚儼然為哲學中之二大部。今夫人之心意，有智力、有意志、有感情。此三者之理想，曰真，曰善，曰美。哲學實綜合此三者而論其原理者也。”著名美學家李澤厚則進一步闡述了美的實質：“美就是包含社會發(fā)展的本質、規(guī)律和理想而具有具體可感形態(tài)的現(xiàn)實生活現(xiàn)象?！鄙綎|電視臺新聞中心這檔即興式節(jié)目就是客觀美的真實記錄，它將真與美相互交融，對現(xiàn)場現(xiàn)實進行選擇、提煉、集中、概括，真實準確地反映了這次航空飛行表演大賽的本質特征；同時充分運用富于美感的鏡頭語言，通過畫面的對比、交叉、比喻、象征等蒙太奇手法的運用，全面準確地把握電視新聞藝術的內涵，提高了電視新聞藝術的感染力，

即興式電視新聞以其跟蹤報道的、現(xiàn)實的、近距離的“新聞眼”去發(fā)現(xiàn)美、展示美、創(chuàng)造美，它越來越受到觀眾的喜愛和青睞。它的信息功能、娛樂功能及服務功能越來越凸顯出來。如今，從中央到地方，各個電視臺都把即興式現(xiàn)場直播新聞作為自己的主打，直播新聞、現(xiàn)場報道、記者連線這種模式已經成為家常便飯，幾乎每日每時每刻即興式電視新聞都在運轉和滾動。例如，中央電視臺2012年7月“北京暴雨”的直播報道；2012年“京廣高速公路全線開通”的直播報道；2013年春節(jié)跟蹤自駕探親行“樂在途中”的直播報道；新春走基層“回家的禮物”直播報道等等。這些報道不僅提供了豐富的聲畫視覺“奇觀”，而且以散文式的生動語言描述了事件、故事和人物的動人之處，入情入理、入腦入心，能強烈地震撼和感染觀眾。使電視機前的觀眾跟著現(xiàn)場直播報道的內容喜、怒、哀、樂，報道農民工討薪難，觀眾便憤憤不平；報道北京暴雨成災，觀眾憂心如焚；報道汶川地震，觀眾痛哭流淚，連三歲的孩童都拿出自己的壓歲錢支援災區(qū)；報道窮人受難受傷，觀眾立即前往醫(yī)院捐款捐物······ 特別是2013年黨的十八大召開以后，央視和各省市電視新聞節(jié)目不斷改進和轉換，人本和真實真正成為了新聞本質的訴求。加大了新聞直播的力度，強化民生意識，將傾聽民聲、體察民情、反映民意作為熱點事件和熱點現(xiàn)象進行報道和解讀，為突出新聞時效性，增加了駐外記者連線，這實際上就是在強化即興式電視新聞的模式。以央視為首的新聞媒體的改革和變化，說明了中國新聞事業(yè)的飛速發(fā)展，說明了中國電視新聞在堅持儒家美學的同時，不斷向西方先進國家看齊，取長補短，創(chuàng)新發(fā)展。中國儒家美學倡導的只是為統(tǒng)治階層服務，而我國當代新聞以人為本，關注民生，面向基層，走入大地，專講接地氣。如中央電視臺《東方時空》的推出，以平等的語態(tài)、紀實的探索回歸真實；《焦點訪談》《新聞調查》以公開的語態(tài)，搶占輿論引導的話語權；《生活空間》《共同關注》以貼近的語態(tài)，講述老百姓自己的故事······這些節(jié)目很多時候都是利用即興式手法完成的，它的時代之聲、立國之本和美學價值是不言而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