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蘇省淮陰中學高三(21)班 董 玥
七月,在等待高考錄取通知書的日子里,經(jīng)同學介紹,我到市區(qū)明遠路上一家教育機構擔任文案工作。與我一起“戰(zhàn)斗”的同事們,都是走出大學不久的85后——琪姐、“大背頭”和鳴哥。工作之余,我有幸聆聽到他們的青春故事,花兒一樣純美,卻溢滿了感傷。
“他們都老了嗎,他們在哪里呀?”
耳機里放著美妙的韓文歌曲,嚼著薄荷味的木糖醇,背著天藍色的小巧雙肩包,我神氣活現(xiàn)地走進了辦公室。
“呦,你來啦!”琪姐跟我打招呼。她是我的頂頭上司,負責輔導加審理我的每日工作。雖然公司“頭頭”李總三令五申要她嚴格管教新進職員,不過琪姐是天生的娃娃臉,整天笑瞇瞇的,絲毫沒有震煞人的強力氣場。桌邊擺著一杯茉莉花茶,還在裊裊地散著香氣?!白蛱斓母寮铱戳?,寫得很好,不過今天的要更精簡些?!辩鹘闾峋V挈領地提出了“忠告”?!癘K,no problem.”我做了個勝利的手勢。上午九點,忙碌的工作正式開始了。
“他們都老了吧/他們在哪里呀/我們就這樣各自奔天涯……”樓道里忽然響起了這彌散著淡淡傷感的旋律,琪姐不禁停下了手里的活兒,靜靜地聆聽著。“這是樸樹的《那些花兒》,我們上大學時最流行的歌。畢業(yè)典禮時唱著唱著大家都哭了?!辩鹘銗澣坏卣f,仿佛沉浸在了對往昔歲月的追憶中,“我頂喜歡的就是那句‘他們都老了嗎?他們在哪里呀’,忽然就覺得學生時代真的遠了。”燦爛的夏日陽光,穿過明凈的落地玻璃窗,蒸騰著縷縷朦朧的夢幻的色彩。
琪姐告訴我,她來自蘇北農(nóng)村。她曾堅信“知識改變命運”,學習很刻苦,后來順利考上了華東師范大學。她有著濃郁的“名校情結”,本科畢業(yè)后,她考了兩年復旦大學的研究生,可都名落孫山,只好來到了淮安謀職?!耙郧?,覺得事在人為,無限風光在前方?,F(xiàn)在,已經(jīng)被磨平了棱角,只要能平靜地結婚生子、工作養(yǎng)家,就很好了?!辩鹘阕詈蟮脑捳Z中透著幾分無奈。
“累死我了,教一群小孩子畫畫真耗體力?!毙〗鹄蠋煀A著畫板,氣喘吁吁地走了進來。小金老師大名金劍,比琪姐小四歲,從齊齊哈爾大學美術系剛畢業(yè)。為了保持藝術家的風范,他天天把頭發(fā)往后梳,梳得油光滑亮,因此得了個“大背頭”的雅號。
“聽了《那些花兒》嗎,課上得好好的,樓層總監(jiān)怎么放了這首歌?讓我分了好一會兒神?!薄按蟊愁^”打開一罐可樂,一飲而盡,抹了抹嘴角,“上中學那會兒這歌可火啦,旋律一響起來,倒讓人想起了不少遺忘很久的事?!?/p>
“大背頭”打小聰明又頑皮,小升初時,考上了淮中初中部。從此,他信心大增,下定決心不能荒廢光陰,要在強手如云的班里“活出個人樣”??筛偁幃吘故菤埧岬?,由于小學功底差,即使拼命學也見效甚微——開學第一次月考,他就考了個倒數(shù)第五。“大背頭”喪氣極了,正巧那天晚自習老師把后十名的同學叫到辦公室訓話,他就滿心煩躁地頂了幾句,結果光榮地“晉升”為了“講臺生”——單獨一人緊貼講臺坐,即差生專座。叛逆的“大背頭”犟脾氣不改,在學校依舊和老師頂嘴作對,到家后卻繼續(xù)默默地做“拼命三郎”??墒牵诙卧驴贾兴剂说箶?shù)第九名,仍在差生之列。因為是“秘密用功”,父母在外做生意,根本不關心他的學習,所以老師并不知道“內(nèi)幕”。他被當成了反面教材,弄得顏面掃地?!拔耶敃r就想,我金劍有種就再努力一個月,只要在第三次月考中跳出后十名的怪圈,我就不放棄。若還不行,那我就承認我不是個讀書的料?!毕乱粋€月,他每天晚上在保姆阿姨走后,還要學習到凌晨兩點鐘。也許作息時間不太科學,也許是學習方法上有所欠缺,這次月考,他不進反退,掛在了倒數(shù)第七名上。于是,幼稚、可愛、倔強、愚蠢而令人心疼的“大背頭”,終于,自暴自棄了。隨后,一切順理成章地發(fā)生,三年后他上了二流高中,六年后他上了三流大學。
“年少的時候,總會一時沖動,意氣用事??墒?,有些事情,過了就再也沒有反悔的余地了。”“大背頭”點燃了一支煙,煙霧形成一個又一個灰白色的圈圈,陷入了沉默。
海洋工程專業(yè)畢業(yè)的鳴哥,據(jù)說每天要在泳池里游2000米。而他健碩的身體,其實早在高中時就練成了,起因是坐在他前面的那個女孩子?!拔乙舱f不清楚當時為什么喜歡她,她只是找我借過筆記,偶爾討論一下題目,僅此而已。但我上課看著她那白皙的脖頸,瀑布一樣的馬尾辮,不知不覺就走神了。”
“高二的時候,她轉(zhuǎn)到楚州去上學了,我每周都騎自行車去找她,一來一去有28公里??墒?,只要一想到她,我就全身有使不完的勁兒。我每周都去,風雨無阻。一起玩耍逛街,一起坐在漏風的樓道口吃糖葫蘆,一起晚上去路邊攤快活地聊天……”鳴哥苦笑了一下,接著說,“然而,高考成了一道分界線。我考上了上海的一本院校,而她落榜了。她果斷地南下去廣州打工,也干凈利落地切斷了與我的一切聯(lián)系。我費盡周折打通了她的電話,她只是不停地說‘謝謝你,謝謝你’。我大二那年,她結了婚;一年后,她做了媽媽。”
“大學里,我也談了幾次戀愛,都無疾而終?,F(xiàn)在到了結婚的年紀,相親之前總會開出一些條件,我對那個世俗的自己,很輕蔑很討厭,卻又不得不妥協(xié)。我再也沒有那種感覺了,那種年少時純粹的期待,純粹的喜歡,純粹的快樂?!?/p>
“那片笑聲讓我想起我的那些花兒/ 在我生命每個角落靜靜為我開著/ 我曾以為我會/永遠守在她身旁 /今天我們已經(jīng)離去在人海茫茫……”
鳴哥走到窗前,望著一碧如洗的天空。驀地,我想起了韓劇《想你》中的一句話:想你時,仰起頭,眼角流出了淚水。不是因為傷痛欲絕,而是因為,這人生的路上風沙太大,覺得眼睛酸。
曾經(jīng)我們都是少年,我們都是曾經(jīng)的少年。歲月的年輪,在不停息地轉(zhuǎn)動,每一個少年都要遠去,每一個少年都要蛻變,一步又一步,開啟真正的人生。
年年歲歲花相似,歲歲年年人不同。
那些花兒,開了又謝,謝了又開,也許,這就是成長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