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振根+孫崇雄

一說起少林，人們總會想到流傳很廣的一句話：少林有二，一在中州，一在閩中。中州的少林，指的就是現(xiàn)在大家都熟悉的嵩山少林寺。那么閩中的少林呢？這少林到底在福建何處？探索者、研究者眾，但統(tǒng)一的意見沒有。不過有一點倒是大家公認的，即南少林在福建。

要研究南少林，首先必須確定南少林這個概念的內涵。許多研究者在使用“南少林”這個詞時，往往有自己的標準，爭論時便會出現(xiàn)目標不統(tǒng)一的現(xiàn)象。對于“南少林”這個詞的詮釋，目前大體上有三種看法：1.廣義南少林說。正如我們在一篇文章中所說的，“它的主體是在中國的南方，以天地會為發(fā)端的反清復明運動，對社會、經(jīng)濟、軍事乃至于民間文化發(fā)展的促進作用和因此產(chǎn)生的社會影響的總和”。南少林是一種文化現(xiàn)象。2.相對于武術流派而言，大家所熟悉的“南拳北腿”說，直接彰顯出南北少林的個性特征。南拳就意味著大多出自南少林，南少林是一種武術流派。3.南少林指的就是南少林寺。

南少林究竟在哪里？二十年前在福建曾掀起過熱議，于是有泉州南少林說、莆田南少林說、福清南少林說，應該說這些說法都是從第三種概念生發(fā)出來的。

福清南少林說，標志著在福建閩中找到了有明文記載的、有實物證據(jù)的南少林寺。然而，福清南少林說也遭到一些專家的否定，理由就是南少林寺不等于南少林。

周偉良先生的意見很有代表性，他說：“我在這里了解福清少林寺有關情況，通過觀看文物、了解史料，可以清楚地證實歷史上福清地方確實有一座名為少林的寺院，但問題是它是否是我們剛才說的天地會中盛傳的以習武為特長的南少林呢？”周先生進而認為：“可以說，少林是天地會的一種文化情結。福建的南少林也反過來透射著濃烈的會黨文化色彩。”周先生的“南少林”概念的內涵相對比較窄，只限定于天地會傳說中的“南少林”，因而形成了正宗的福清南少林寺不屬于“南少林”的命題。

我們不排斥周先生對“南少林”所下的定義，并以他的概念為出發(fā)點討論“南少林”。

那么，南少林究竟在何處？周先生直指漳州的詔安、云霄等地，以及莆田九座山和東山的苦菜寺。因為這些地方都可能是天地會的發(fā)祥地，都具備以武為特長的天地會會黨色彩，是洪門成員聚武的寺院，都可能是他們心目中的“南少林”。

我們還是先回到天地會“會簿”的核心內容“西魯傳說”?！拔黥攤髡f”有各種抄本，內容不盡相同，但它們的基本結構是明顯的：康熙時，有西魯入侵，官兵抵擋不住，康熙出榜招賢。少林寺武僧揭榜，為國出征，大敗西魯。回朝后，少林僧不受封賞，依舊回寺?？滴趼犘抛嬔裕ε律倭炙轮\反，密令地方官火燒少林寺，恩將仇報。最終少林寺武僧僅有五位得以逃脫，后會合萬云龍組織天地會，舉起反清復明大旗。這五僧便是洪門的前五祖，亦是南拳流派的五祖。

應該肯定的是，“西魯傳說”不是歷史事實，但它所傳遞的天地會文化信念，以及它所代表的政治意向是值得深入探討的。

那么，天地會五祖就僅在一個地方活動嗎？（說明一點，“天地會”概念與“洪門”概念是一體兩面，他們對外稱“天地會”，對內稱“洪門”兄弟，兩者是一回事，我們在使用“天地會”或“洪門”概念時，只是出于一種方便說法而已。）肯定不是。

南少林中有非常著名的五祖拳，如今已流傳到世界各地。據(jù)說五祖拳的創(chuàng)始者就是洪門前五祖。他們分別是蔡德宗、胡德帝、李開式、方大洪、馬超興。為什么這些人好像都是俗家？據(jù)有關專家考證，這五人都是鄭成功的部將，被派入少林寺練武，并組織反清團體，康熙火燒少林后流落到民間。也許是因為鄭成功在洪門中有號召力（鄭成功被奉為洪門始祖之一），洪門會籍保留了五祖的俗家姓氏。

據(jù)傳南拳起源于五祖，關于五祖流派有三種說法：1.龍拳、虎拳、豹拳、蛇拳、鶴拳，2.太祖拳、羅漢拳、達尊拳、行者拳、白鶴拳；3.白鶴拳、獅拳、羅漢拳、達尊拳、太祖拳。這里有兩個共識：1.都認為五祖流派創(chuàng)始者為南少林五祖，2.三種說法都提到鶴拳。

現(xiàn)在我們已經(jīng)知道，五祖中的方大洪乃永春人，是永春鶴拳的始祖。永春鶴拳其后被方七娘演化為白鶴拳，再經(jīng)方世玉的精研窮修，蔚然成為一大流派，被認為是五祖流派中最年輕、影響最深遠的拳種。由此可見五祖之一方大洪是在永春開壇的，永春也是天地會的根據(jù)地之一。

另據(jù)洪門“會籍”載，在康熙十三年紅花亭起義失敗后，（五祖）商議分散各地，各自發(fā)展，成立五個祖堂擴充和保留抗清實力，并且留下一首詩：“五人分開一首詩，身上洪英無人知；此事傳與眾兄弟，后來相會團圓時?！绷頁?jù)傳說，后來的三合會、小刀會等均為五祖分別創(chuàng)立。

以上證據(jù)表明，天地會前驅運動受到清政府鎮(zhèn)壓之后，他們采取了化整為零、分散各處、獨立門戶、遍地開花的策略。福建南拳拳種流派之多，天地會傳播范圍之廣，應該都與五祖的分散經(jīng)營有著密切的關系。

現(xiàn)在，我們可以整理一下天地會播散火種的區(qū)域。上據(jù)周偉良先生所言，則有天地會的創(chuàng)源地詔安、云霄一帶，另一系為莆田九座山傳至東山苦菜寺?，F(xiàn)在則應至少加上永春縣及福州地區(qū)。福州地區(qū)有天地會。據(jù)《少林寺資料集》載：福州少林，出洪門傳說，所在地不一其名?！督孛苌鐣妨稀分^在福州府圃龍縣九蓮山，洪門秘書《西魯傳》謂在福州府盤龍縣九連山?！蹲诜ā芳纫蕴斓貢槿瓰樽?，又以天地會的反清為目的，則其書中所稱的少林，當然就是天地會的福州少林。這“福州少林”是否指的就是福清少林寺，我們姑且不論，但福州有天地會活動，應該是不成問題的。

南少林是天地會的精神旗幟。天地會發(fā)展到哪里，南少林就扎根在哪里。南少林寺不是一個實體概念，它存在于洪門人的信仰之中。所以我們也可以這么說：福建處處南少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