竹韻

周末，兒子和丈夫出去玩了，我在家準備午飯。打開音響，一邊聽音樂一邊剝豌豆。

初春，那豌豆極是鮮嫩，一顆顆觸手涼潤，剝出來，飽滿的綠色，如同閃著星光。一段旋律突然在耳邊響起：記憶中的小腳丫，肉嘟嘟的小嘴巴……停下手，淚，瞬間流了滿臉。

這首歌多年以前也聽過，但來不及回味，也沒有時間感慨，出生不久的兒子需要我陪伴，有很多事在等著我做，一個新手媽媽是沒有多少屬于自己的時間的。

當這首歌突如其來地又一次在耳邊響起，那些積攢的情緒，那些壓制的情感，毫無防備地洶涌而來，無從抵抗。

耳邊除了音樂，很安靜，能聽到樓外小鳥的叫聲。窗外，桃花正開，草芽正努力頂開土壤……很想回憶起兒子小時候的樣子，可是，真的記不清了。那過去的一天天，都去哪兒了呢？我甚至記不起他嬰兒時的模樣，他怎么尿床的？他怎么爬來爬去的？他怎么喃喃學語的？他怎么給了我想不到的驚喜的？身上的奶香味兒怎樣一點點褪去的？每一個新的一天，都將過去的一天覆蓋，每一點新的記憶都將舊的記憶充填，在期待他長大與舍不得他如此快地長大的糾結(jié)中，時間，絲毫不為所動，按時按日地行走，四季更替，不顧惜任何人的留戀或牽扯。

多年后，當年那個香香軟軟依偎在我懷里的小人兒，已經(jīng)活蹦亂跳，有思想，有想象，有屬于自己的記憶甚至小小憂傷。我自己呢？燦如春花的粉嫩臉色呢？我見猶憐不盈一握的小蠻腰呢？呼朋喚友呼嘯出游，大半夜打網(wǎng)游玩得不亦樂乎的場景呢？

幸福嗎？不止一次問過自己。記得兒子三歲時的一天晚上，我們一家三口躺在床上，兒子興奮地握住我的手，又讓他爸爸握住我的手，然后他滿足地說：瞧，多么幸福的一家人呀！那一刻，是幸福的吧？

兒子五歲時，有天忽然問我：媽媽，你會死嗎？我隨口回答：會呀，每個人都會死的。他哭泣：不要！我安慰他：那時媽媽只是藏起來了，你看不見我，但我能看見你。他想一想：那我會死嗎？我一時不知如何回答，他靠在我身上：那時候就能和你在一起……那一刻，成就了一個媽媽一世的牽掛吧？

外面有敲門聲，是兒子歡快的聲音：媽媽，我們回來了！我的心立刻被溫暖溢滿。

別再感慨時間去了哪里，若這時間都曾在愛里浸潤過，那么，管它去了哪里。

編輯/纖手暖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