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陜西廣播電視大學 督導與評估中心， 陜西 西安 710119)

【中國文化】

試論唐大明宮的建筑布局及其設計理念*

吳小永

(陜西廣播電視大學 督導與評估中心， 陜西 西安 710119)

唐代大明宮位于西安城北的龍首原上，擁有50多座殿堂和閣樓，李唐21位皇帝中有17位在此處理過朝政。大明宮的面積是北京故宮的4.5倍、法國盧浮宮的8倍。本文試從中國傳統(tǒng)文化的視角，探討規(guī)模如此宏大的宮殿其建筑布局、風格以及蘊涵的設計理念。

大明宮；易傳；道家思想；儒家思想

唐代有三大皇宮，即西內(nèi)太極宮、東內(nèi)大明宮、南內(nèi)興慶宮。大明宮是其中最大的一座，位于唐長安城北禁苑東南的龍首原上(今西安自強東路以北，太華路以西)，占地3.5平方公里左右，以規(guī)模宏偉著稱于世?！短茣酚涊d：“貞觀八年十月，營永安宮。至九年正月，改名大明宮，以備太上皇清暑……”貞觀九年五月，李淵病故，工程停了下來。永徽六年(655年)武則天被立為皇后，不久高宗患風痹，以太極宮內(nèi)潮濕、屋宇擁蔽為由，選中了龍首原南部的“永安宮”基址，大興土木修建大明宮。這一宏大的工程于龍朔二年(662年)四月完成，高宗于是移居大明宮。在其后的200余年間，大明宮一直是李唐的政令中樞。除唐玄宗喜愛居住在興慶宮外，自高宗以后的其他皇帝均常居于大明宮聽政。

大明宮宮城由前朝和內(nèi)庭兩部分組成，前朝主要以朝會為主，內(nèi)庭以居住和游宴為主。大明宮的正門丹鳳門以南是丹鳳門大街，以北是含元殿、宣政殿、紫宸殿、蓬萊殿、含涼殿、玄武殿等組成的南北中軸線，宮內(nèi)的其他建筑，也大都沿著這條軸線分布。在軸線的東西兩側(cè)，還各有一條南北向縱街。含元殿是大明宮的正殿，威嚴壯觀，視野開闊，可俯瞰整座長安城。宣政殿是皇帝臨朝聽政之所，稱為“中朝”。宣政殿以北是紫宸殿，稱為“內(nèi)朝”。 含元、宣政、紫宸組成的外朝、中朝、內(nèi)朝格局多為后世的宮殿所效仿，北京紫禁城的太和、中和、保和三殿便是這種格局的體現(xiàn)。大明宮的北部為園林區(qū)，建筑布局疏朗，形式多樣。紫宸殿以北有太液池，水池的形狀接近橢圓形，在池內(nèi)偏東處有一土丘，高5米多，稱作蓬萊山。池的沿岸建有回廊，附近還有多座亭臺樓閣和殿宇廳堂。

一、宮城選址與易傳思想

唐長安城，源自隋代都城“大興城”。而“大興城”的建設，其實是隋文帝楊堅的決策、建筑大師宇文愷的杰作。公元581年，楊堅改朝換代，建立了隋朝，開始仍以漢長安城為都。但建于西漢初年的漢長安城，久經(jīng)戰(zhàn)亂，破敗不堪，面積狹小，不宜再做新都，遂決定放棄舊城，另辟新址。最后選擇在漢長安城“山川秀麗、卉物滋阜、卜食相土”的龍首原上另建新城。

公元582年，隋文帝任命宰相左仆射高颎總領其事，任“巧思過人”的太子左庶子宇文愷為總設計師，營建新都。宇文愷在考察地形時發(fā)現(xiàn)，在龍首原與少陵塬之間大致有六條東西向?qū)捳坏?、斷續(xù)起伏的黃土條塊，被謂為龍首原六坡。六條高坡猶似《周易》乾卦象排列，于是新都城的設計確定以《周易》的乾卦理論作指導思想，充分利用地形制定規(guī)劃。在《周易》乾卦理論中的六爻(從下至上)分別為初九、九二、九三、九四、九五、上九。

卦論認為:

初九是潛龍，勿用。

九二高坡是“見(現(xiàn))龍在田”，因此只能“置宮室，以當?shù)弁踔印薄?/p>

九三之坡，“君子終日乾乾，夕惕若，厲無咎”(一旦得重用，不僅要整天自強不息，發(fā)奮有為；而且一天到晚都要心存警惕，好像有危險發(fā)生一樣，才能免除災禍，順利發(fā)展)，如果把百官衙署放在這里，正可以體現(xiàn)文武百官忠君勤政的理念。

九五高坡，“飛龍在天，利見大人?！本盼迨侵磷鹬?，大明宮的含元殿、宣政殿、紫宸殿等就位于風水學所謂的“九五之地”。

參考乾卦中的初九、九二、九三和九五卦論，我們不難看出大明宮的宮城選址受到了易傳思想的影響。

二、建筑布局與儒家思想

在中國古代，精神信仰在人們?nèi)粘Ｉ钪姓加蟹浅Ｖ匾牡匚?，人們極力追求天人感應、天人合一的理想境界。這種思想體現(xiàn)在都城的規(guī)劃布局上，就增加了皇帝君權神授的神秘色彩。古代城市規(guī)劃，深受“天人合一”這一中國傳統(tǒng)文化思想的影響，常含有“將天地自然之象轉(zhuǎn)變?yōu)槿诵臓I構之象”的高遠情懷，具有“攢天地于方寸”的城市規(guī)劃理念。地上的城市往往是天上星宿的寫照，從而使城市成為宇宙的象征?！疤熳印本幼〉亩汲歉侨绱耍汲情L安這一人間杰作更不例外。

首先，大明宮宮殿建筑均遵循了坐北朝南的子午向，尊卑等級明顯。

我國古代帝王的座位，身在北方，面向南方。因為帝王是一個王朝的九五之尊，皇權至上，所以帝王坐在北邊，北就是“上”，而坐在南邊的群臣則稱為卑職，南就成“下”了。大明宮亦遵循了坐北朝南的理念，位于長安城北面的龍首原上。大明宮共設9座城門，其中最重要的是南面的丹鳳門，取“丹鳳朝陽”之寓意。丹鳳門自建成之日起，就成為唐朝皇帝出入宮城的主要通道，在大明宮諸門中規(guī)格最高。丹鳳門上有高大的門樓，是唐朝皇帝舉行登基、宣布大赦和改元等外朝大典的重要場所。從丹鳳門的功能上看，這種以北為尊，面南治國的寓意是相當突出的。

其次，宮殿闕樓向心拱衛(wèi)正殿的建筑格局也非常突出，遍布整個大明宮。

翔鸞、棲鳳雙闕通過飛廊與含元殿組成“凹”字結(jié)構，連同東西兩側(cè)的系列建筑群，將含元殿拱衛(wèi)在中心，造成一種高山仰止的瞻仰視角，給拜謁者以強烈的心靈震撼；中書省、門下省等行政衙署拱衛(wèi)朝向宣政殿；翰林院、學士院等議政衙署拱衛(wèi)朝向紫宸殿等中軸線建筑群；而外郭城則拱衛(wèi)朝向皇城，皇城拱衛(wèi)朝向?qū)m城……宮城、皇城、外郭城平行排列，以宮城象征北極星，以為天中；以皇城百官衙署象征環(huán)繞北辰的紫微桓；外郭城象征向北環(huán)拱的群星。這也就是臨制四方儒家治國傳統(tǒng)思想的集中體現(xiàn)?！捌仗熘?，莫非王土。率土之濱，莫非王臣”的建筑文化意旨非常明顯。

三、園林設計與道家神仙思想

大明宮作為一座宮城，其整體布局和設計也猶如一座皇家園林，并體現(xiàn)了一定的道家思想，比如太液池設計上主要受到了道家神仙思想的影響。文獻中記載太液池中有三座島嶼，即蓬萊、方丈、瀛洲。秦始皇統(tǒng)一中國后，營造宮室，規(guī)模宏偉壯麗，我們讀史既知。漢代，在皇家園林的基礎上發(fā)展出新的園林形式——苑，其中分布著宮室建筑。苑中養(yǎng)百獸，供帝王射獵取樂，苑中有宮有觀，成為以建筑組群為主體的宮苑。漢武帝擴建上林苑，地跨五縣，周圍三百里，“中有苑二十六，宮二十，觀三十五?！苯ㄕ聦m是其中最大宮城，《史記·孝武本紀》載：“其北治大池，漸臺高二十余丈，名曰太液池，中有蓬萊、方丈、瀛洲，壺梁象海中神山、龜魚之屬。”這種“一池三山”的形式，成為后世宮苑中池山之筑的范例。大明宮的太液池即延續(xù)了這一設計理念。此理念來源于一個神奇的故事。晉葛洪《神仙傳》卷五《壺公》云：“壺公者，不知其姓名……汝南有費長房者，為市掾，忽見公從遠方來，入市賣藥，人莫識之，賣藥口不二價，治病皆愈……長懸一空壺于屋上，日入之后，公跳入壺中，人莫能見，唯長房樓上見之……公語房曰：‘見我跳入壺中時，卿便可效我跳，自當?shù)萌搿！L房依言果不覺已入，入后不復是壺，唯見仙宮世界，樓觀重門閣道宮，左右侍者數(shù)十人。公語房曰：‘我仙人也，昔處天曹，以公事不勤見責，因謫人間耳?！闭缋詈葡壬凇短拼鷪@林別業(yè)考論》中所言，“這則故事包含著神仙家對宇宙空間的看法，自唐代以來，文人們非常喜歡這則神仙故事，詩文中出現(xiàn)頻率頗高……唐人常運用此典喻園林環(huán)境或園林意境?！畨刂刑斓亍o園林注入一種全新的空間觀念，即園林一方面要移山縮地，納須彌于芥子。另一方面，小中有大，咫尺有萬里之勢，有限中寓有無限。……化大為小，摶實成虛的構思原則與‘體像天地’的早期構園思想有關。‘一水三山’的模式既是體像天地(主要受儒家易傳宇宙觀的影響)的合乎邏輯的展開，又受到了道家神仙思想的影響?！背酥?，在大明宮西北隅，還有一座三清殿，是一座高臺建筑，為宮廷道教建筑之一。

綜上所述，易傳思想、儒家思想和道家神仙思想都對大明宮的設計理念產(chǎn)生了影響。時至今日，當我們透過大明宮的平面復原圖，在腦海里勾畫這座中世紀的宮殿時，不能不佩服前人的才智：優(yōu)越的自然環(huán)境與理想化的設計思想幾乎達到了完美的統(tǒng)一，終于成就了一座規(guī)模宏大、設計周詳、制度謹嚴、布局井然的宮城，這是中國封建皇權高度集中的標志。如此輝煌的成就不僅是中國文化的寶貴財富，也是對世界文化的重大貢獻。正如黑格爾在《哲學史講演錄》中說的那樣：“時代精神是一種特定的本質(zhì)或性格。它貫穿了所有各個部門、各個領域，是他們共同的根源?！贝竺鲗m的建設，正是唐王朝強盛形象的進入和其時代精神的最終領悟。

[1]閻文儒.兩京城坊考補[M].河南:河南人民出版社,1992。

[2]孔穎達.周易正義(十三經(jīng)注疏本)[M].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1990。

[3]康震.唐代詩歌與長安城建筑文化——以“北闕—南山”的意象解讀為中心[J]. 陜西師范大學學報(哲學社會科學版),2004(6)。

[4]李浩.唐代園林別業(yè)考論(修訂版)[M].西安:西北大學出版社,1998。

[責任編輯張君寬]

2014-05-27 退改：2014-06-23

【作者簡介】 吳小永(1978— )，陜西省澄城縣人，陜西廣播電視大學督導與評估中心講師。

本文為陜西廣播電視大學2013年度科研課題“唐詩中的大明宮與大明宮遺址公園建設”階段性研究成果。項目編號：13D-05-B10，課題負責人：吳小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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