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肖 遙
順滑是個偽高潮
◎ 肖 遙
電視劇間隙有一個莫名其妙的廣告,廣告里的一個女人邊吃冰棒邊撫弄頭發(fā),畫外音是一個滑膩膩近乎耳語的聲音在低吟:“順滑、順滑、唯有順滑……”這個廣告跟當年鋪天蓋地進行耳目轟炸的“羊羊羊”一樣不知所云,看了很多遍我才弄明白“順滑”說的是口感,這是冰淇淋廣告。嗯,我承認我想歪了,我以為它是安全套廣告。吃個冰淇淋何至于表現(xiàn)得那么享受,像享受高潮似的反復呻吟?
說到順滑,我聯(lián)想到自己每天為了“順滑”而做的努力,要讓別人覺得順眼,就得把自己處理得溜光水滑,頭發(fā)不說抹的能滑倒蒼蠅,至少不可以像雜草,臉也要用BB霜弄平整,蓋住疙瘩、雀斑、粉刺、皺紋和毛孔,為了安慰一天都不能透氣的皮膚,先用爽膚水、潤膚露哄哄它。衣服更不用說,把上班族的衣服和瑜伽靈修者的衣服一比較就知道了,據(jù)說真正的靈修者裹一塊麻袋片就出門了,上班的,你敢?連不得不露的地方,都通通要脫毛、去痘、平疤、除痣,從頭發(fā)到腳趾甲,都要修整得順從且光滑。
一個身處集體中的人要和集體保持荒謬的一致,不僅要潤滑自己,還要潤滑自己和別人之間的關系。我的表妹一直沒上過班,最近要做個小生意,想貸款,找我做擔保,需要單位蓋章,要在法律文書上簽字,文書上還要求單位財務主管簽字,保證如果對方欠債了,從我薪水里劃轉。我自己沒問題,為難的是,一般做財務主管的人都挺難說話,而且我們單位財務主管更謹慎,讓他簽字和跟他要錢一樣難。在單位,當然多少要顧忌別人怎么看,怎么想,可是表妹很惱怒,吐槽我們的財務主管“一片紙掉下來都怕把頭砸了”,抱怨我“為什么你考慮問題那么復雜”。表妹眼中的我,生怕跟別人發(fā)生刮蹭,所以努力保持馴順,就像為了制造表面的光鮮遮蓋疙瘩和皺紋,為了表面的高效掩蓋卑屈和不爽。
“冰淇淋女士”之所以讓我有可笑的共鳴,是因為她表現(xiàn)出的享受過分夸張。所謂“順滑”,其實是個偽高潮,說到底,冰淇淋的口感,只是一種入口即化的幻覺,就像自己為了上班裝扮出的模樣,越努力維持表面的平靜,越難以抹平內(nèi)心的猙獰。
(摘自《三聯(lián)生活周刊》2014年第35期 圖/辛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