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毫林
書法家任蒙
任蒙,作家、文化學者,40年來在各地報刊發(fā)表過數(shù)以千計的作品,出版有詩歌、散文、雜文、文藝理論等專集20部。其中以詩論詩的《詩廊漫步》曾多次再版和重?。弧度蚊缮⑽倪x》再版3次,被譽為“當代實力派散文的代表性作品”,并獲首屆“全國孫犁散文獎”唯一大獎、冰心散文獎。1991年加入中國作家協(xié)會,現(xiàn)為武漢市江岸區(qū)人大副主任、湖北大學客座教授。出版有《任蒙散文研究》《任蒙散文論集》等研究和評介任蒙的文集4部。任蒙自年少習字,少有間斷,武漢吉慶街、黃孝河紀念碑等景點,均留有其墨跡。
在這個盛行包裝和炒作的年代,很多人巴不得把各種光鮮的頭銜往自己頭上套,以致名片上弄得像牛皮癬一樣。而任蒙先生對他被稱為“書法家”卻感到很惶恐,他只承認自己是作家。他說,他這個作家已經(jīng)是工作之余的,練習寫大字更是“業(yè)余的業(yè)余”,哪敢稱作書法啊。
他在博客里把自己書法作品的“書法”二字打上了引號,以示自嘲。他多次跟我強調(diào),他從來沒覺得自己寫的字是“書法作品”,頂多是自己用毛筆寫的字罷了。和他進入文學創(chuàng)作狀態(tài)的嚴肅態(tài)度相比起來,他覺得自己寫字不過是隨性怡情而已,跟下一盤棋、做一頓飯沒有什么區(qū)別。
任蒙先生告訴我,他從來沒有正兒八經(jīng)地接受過“書法”訓練,可他在“毛筆字”上下過功夫。他從少年時代寫大字報開始,就與毛筆結緣,在學校一直是墻報“主編”,后來參軍當兵,調(diào)到哪里都是單位一支筆,用毛筆為部隊寫過許多宣傳標語。如果這也算一種書法訓練的話,他的功底便是那時打下的。
再后來,在所謂“做官”之余,文學創(chuàng)作基本上成了他的生活方式。他沒有什么其他愛好,也不會逢迎應酬,一介文人而已。他寫詩歌,寫評論,寫雜文,寫散文,這些創(chuàng)作都是寂寞的,不像小說作家那樣能夠得到更多的社會關注,能引來過多的喝彩。因此,盡管他是文壇公認的散文大家,曾經(jīng)獲得過全國孫犁散文獎唯一大獎和冰心散文獎,武漢也有很多人知道任蒙以寫歷史散文著稱,但知道他獲得過這種散文界最高單項獎的讀者并不多。
他的文字是熾熱的,格局很大,總在向時間和空間的深邃處探索,所以看他的散文,包括讀他的詩話,很多時候更像是在讀詩??梢韵胂?,任蒙先生在詩情勃發(fā)的時候靈魂是在怎樣的顫栗,在他所處的環(huán)境里又是多么孤獨。于是面對一張無邊浩瀚的白紙,像面對大海一樣,任蒙先生的心靈就能寧靜下來。他用文字去鞭撻歷史和當下的丑惡,當他想用手中的毛筆“造物”時,是懷著怎樣的歡樂和喜悅。
當下,書法界流行“現(xiàn)代風”,有些人隨心所欲,似乎越是寫得讓別人看不懂就越顯藝術性。任蒙先生的字既不“古樸”,也不“現(xiàn)代”。看他的字,你很難說它像誰的字,更難說是誰的“體”。但他的一筆一劃顯然有著中國書法的“范式”,一點也不故弄玄虛。任蒙先生是在老老實實地“寫”字,而不是“畫”字。他學古而不泥古,于是古人的筆法在他筆下都化為無形了。任蒙先生還講到過他的一種練習書法的方式,我覺得挺有意思的。他說,他對書法有一種天然的敏感,許多熟悉的名人字體他一眼就能分辨出來,對自己去過的一些景區(qū)的名人題字能夠默記在心,提起筆來,那些“感覺”就會潛移默化地發(fā)揮作用。
在書法上,他是無意而為之,并沒有刻意想到何處取經(jīng),更不想給自己戴上緊箍咒。這符合他的性格。從他的散文和雜文里可以看得出來,他骨子里有批判精神,特別是對于中國傳統(tǒng)文化里丑惡的東西他是極其厭惡的,他當然不甘于被某些條條框框捆住手腳??梢哉f,任蒙老師的書法是典型的文人書法,不意在垂范后世,而意在揮灑性情、追求筆墨的意趣而已。歷史上典型的文人書法,比如“宋四家”,你很難把他們的字拿來做電腦字體,為什么,因為他們的字每一個人、每一幅字都包含了不同的意趣,如果硬是他們的字整齊地排列在一起,就會很別扭。仔細想來,文人的書法里包含了文人骨子里自由的天性。
任蒙先生的書法雖是隨意揮灑,但是寫得很“認真”,一筆一劃毫不含糊,絲毫不缺,多為楷書,少數(shù)為行書,你可以說他寫得拘謹,也可以說他寫得很嚴謹。有些時候他必須寫得嚴謹,比如“題詞”,那是人家劃定的一小塊地盤,可不能信手揮灑??墒菑乃约鹤杂蓜?chuàng)作的一些書法作品中,能夠看出一種恬淡、一種超逸。看那一排排、一行行工整而靈秀的大字,宛如天空中一群看似隊伍整齊卻神態(tài)各異的向某個方向飛翔的燕子,那些筆畫多像燕子的輕盈的翅膀、矯健的身軀、昂起的腦袋呀!
任蒙先生認真的書寫或許是一種“固守”,在很多人游戲筆墨或者說叫“游戲筆畫”的時候,他卻認真而小心地寫下自己的每一筆每一劃,似乎是在固守中國書法最“本真”的東西。正如原武漢市文聯(lián)副主席、書畫藝術兼通的著名作家管用和所說,任蒙的書法方圓兼施,干凈且利落,收放亦得當,結構亦周正端莊,嚴謹而不拘謹,雅拙相間。只有在他這種看似隨意而又略顯固執(zhí)的筆墨里,你才能感受到中國書法共通的靈魂。在他筆下每一個筆畫完整的文字的背后,他或許想在這個一切都被撕裂、一切都可能變形的年代里,小心地呵護一個個活潑而嬌嫩的生命。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