慈琪

（1）

當(dāng)西瓜漸漸沉入井水的陰影中，閃爍起透明而寒冷的光芒時，我知道夏天來了。

往年放暑假的第一天都是我最期盼的日子，那天我可以睡到八九點起床，可以端著碗在電視前吃一兩個小時的飯，可以把校服和書包扔到一邊，穿上輕盈涼爽的裙子、各種各樣的小上衣和短褲，和好朋友在被夕陽染成水紅色的斜坡上大呼小叫地奔跑，再追著呼呼的夜風(fēng)回家……

再然后，媽媽就不讓我繼續(xù)瘋玩下去了。我開始有規(guī)律的假期生活，上午寫作業(yè)，午飯后出去玩，傍晚回來看動畫片。晚飯后，爸爸到院子里去，將西瓜從井水里撈起來，切成幾片，冰涼涼、紅潤潤的。無籽西瓜最棒了，咬一口滿嘴純粹的脆爽甘甜。

可是，打從幾年前開始，這段愜意的時光就蒙上了陰影。兩三年來，在每個春季學(xué)期的最后一天，同學(xué)們拽著歪七扭八的書包，歡呼著沖出教室時，只有我無精打采地坐在課桌后面，把書本慢吞吞整理好，黑板擦干凈，桌椅擺正，直到磨蹭得老門衛(wèi)來巡樓了，才一步步挪回家去。

因為當(dāng)我回到家時，一定會看到一個可惡的家伙，歪在我喜歡撲上去打滾的棉布沙發(fā)上，玩著我當(dāng)寶貝一樣藏起來的玩具，吃著我留起來打算一天吃一塊的巧克力糖——他堂而皇之地享受這一切，可我從不敢多說什么。因為爸媽從來就沒說過他什么。

“小蕨回來啦？有客人在怎么不打招呼？”媽媽從廚房端出一盤西瓜，嗔怪地對我說。

“干嗎要跟他打招呼？”我咕噥了一句，準(zhǔn)備回房間，媽媽好氣又好笑地扳住我的肩頭：“快叫大伯！”

“……大伯。”

大伯坐在餐桌旁，沖我笑著點點頭。媽媽把西瓜放在餐桌上，大伯挑出最大的一塊，沖沙發(fā)那邊喊：“小赫，吃西瓜了！”

“等會！”可惡的聲音不耐煩地傳來，“我剛吃了巧克力，再吃西瓜會吃不出味道的！”

“哦，好，好?！贝蟛惴畔麓髩K的西瓜，改拿了一塊小的啃起來。

大伯今年有四十五歲，比我爸大多了，可小赫比我還小兩年，再過幾天才滿十周歲。大伯對小赫言聽計從，到現(xiàn)在還把他寵得像不懂事的小娃娃。有次我看到小赫撒嬌，坐在大伯膝蓋上扯他的臉，打他的耳光——大伯甘之如飴，我目瞪口呆。

后來我和同學(xué)聊天的時候說起這事，同學(xué)說：“你大伯這么寵他，會把他寵成一個除了家里人之外，誰都討厭他的人。其實他那樣也蠻可憐的。”

“不，我才可憐?！蔽译y過地說，“沒有誰像我這樣害怕暑假?！?/p>

小赫之所以要上我們家來過暑假，是因為大伯和大伯母都在旅游景區(qū)工作。假期是旅游旺季，兩人一個當(dāng)導(dǎo)游一個賣紀(jì)念品，忙得腳不沾地，根本沒時間照顧小赫，就把他托到我家來了。

從此我有了一個叫作小赫的噩夢。

（2）

暑假的第三天是小赫的生日，大伯和大伯母會提前一天來，帶很多很多禮物還有大蛋糕。小赫指名要吃冰淇淋蛋糕，最貴最好吃的那種。我羨慕地望著他拆開盒子，雪白漂亮的蛋糕像一位公主般靜靜躺在盒子里，我都不忍心去觸碰它。但是小赫歡呼一聲，拿起刀子就劃，橫七豎八地挖著吃，可憐的公主被硬生生挖成了襤褸的灰姑娘。

“小赫小赫，還沒點蠟燭，還沒許愿哎！”大伯母去找打火機(jī)回來，蛋糕已經(jīng)一片狼藉，慌得她抱住小赫連聲念叨，“唉，也不分一塊給姐姐吃??？”

“不?！毙『掌沉宋乙谎?，硬邦邦地說，然后示威性地舔了一下塑料刀。

小氣鬼。我不悅地想，自己東西不準(zhǔn)人家吃，吃人家的東西就那么高興啦？

“給我吃一口好不好？”媽媽湊過來逗他，小赫可能覺得媽媽的威脅性更大，臉上多了好幾分凝重的警惕：“不好！”

我覺得媽媽在討好他，卻碰了釘子，心里很是替她尷尬，可她好像沒事般笑了笑，走開去倒果汁。我看小赫更不順眼了，他卻渾然不知，興高采烈地挖著蛋糕。我不爭氣地咽了下口水，趕緊回房間去了。

但不一會兒，媽媽就過來敲門：“小蕨，大伯他們要走了，出來送送?！?/p>

我放下《綠山墻的安妮》，出門看到小赫還在挖蛋糕，已經(jīng)吃掉一半了，大伯母不安地嘀咕：“吃太多會肚子疼呀……”

“沒事，小孩子貪吃點沒事。”大伯笑呵呵地把她拉走了。

他倆一走，我就陷入了嚴(yán)重的恐慌。

因為那個小魔王要再次成為領(lǐng)地主人了?？?，他已經(jīng)吃得心滿意足，注意力也漸漸從禮物轉(zhuǎn)移到了我身上來——

“陪我玩這個！”

他拿著一個木片建筑模型，是羅馬教堂，包裝盒上是很漂亮的原木色建筑，看著叫人愛不釋手。我忍不住屈服了，走過去跟他一起拆。

十分鐘后，我意識到自己又淪為了奴隸。這家伙只是喜歡把各種切好的零件從木板上拆下來而已，實際安裝都是我來，我花了兩個小時才裝好，磨得手指腫痛，而他拆光零件之后早就跑去看電視了。

媽媽從廚房里出來，驚喜地瞧著桌上的羅馬教堂：“你倆一起做的嗎？太好看了，真棒！”

“才不是，我一個人做的。”我抗議地說。

“我也有做！”小赫橫鼻子豎眼睛地嚷過來，媽媽撫慰地摸摸他的頭：“對，小赫真棒！”

我氣得要把教堂拆掉，望著它又舍不得，只好憤憤地進(jìn)了屋。

晚飯時，我左翻右找沒見著它，問媽媽：“下午做的教堂哪去了？”

“喏?！眿寢寷_廚房努努嘴，“小赫把它拆開玩壞了，只好丟了?！?/p>

我愣愣地盯著垃圾桶里露出的半個尖頂，上面掛著一片枯黃的菜葉，蔫蔫的，就像我沉重冰冷的心情。

（3）

因為教堂事件，我整整三天沒跟小赫說一個字，任他變本加厲搗蛋我也無視他的存在。媽媽說了我?guī)状?，后來就沒空說了——她忙著跟在小赫屁股后面收拾殘局。踢翻的鞋架，打破的杯子，扯斷的吊蘭，放跑的鸚鵡……我幸災(zāi)樂禍地看她團(tuán)團(tuán)轉(zhuǎn)的樣子，心想，這下她不會對小魔王那么好了吧？哼！

終于，媽媽向我投來求助的哀怨目光。我裝作沒看見，專心讀書。

“小蕨……”

“嗯？”我飛快地瞄了她一眼，立刻把目光收回來盯著書頁。

“帶小赫出去玩好不好？”

“不要，太曬了?！?/p>

媽媽湊過來，往我書頁里放了一板巧克力：“今天允許你吃一整板?！?/p>

我一看就來氣：“這是剩下的最后一板了吧？要是我今天不吃，明天就一點都沒了！”

“你帶小赫出去玩，去超市隨便買你想吃想玩的東西，回來我報銷。”媽媽咬牙說道，然后趕快補(bǔ)了一句，“三十元以內(nèi)！”

“五十！”

“四十！”

“成交！”四十元可以買多少東西啊，我想著就笑瞇了眼。至少可以把這個月我看中的雜志全買回來了。其他吃的玩的我不買，買了也是給小魔王禍害的份。只有書是安全的。

小赫也怕曬，賴在沙發(fā)上不起來，我只好哄他：“出去給你買——”

“——買遙控車！”他一骨碌爬起來，來勁了，“我的車沒帶過來！”

“想得美?！蔽曳藗€白眼，四十元買了遙控車還剩幾塊錢??？“等等，我記得你生日那天有收到遙控車?。俊?/p>

“那輛是綠的?！彼麌?yán)肅地說，“我討厭綠色。”

真是不可救藥。

最后，我以一個甜筒和一個漢堡包為代價將他哄出了門。出門時他還一臉的不情愿，好像吃虧了似的。

夏天的正午，走在馬路上簡直就是連綿不斷的酷刑。別說小赫，我都有點受不了，走到麥當(dāng)勞時，我覺得頭發(fā)里面都在噗噗地冒白煙。

“兩個甜筒，一個漢堡包。”小赫說。

“我不吃甜筒，一個就好了?！币粋€甜筒的價錢可以買一本雜志哎。

“誰說給你買？兩個都是我的?！笨蓯旱哪樲D(zhuǎn)過來說，“沒想到這么熱，我要多一個做補(bǔ)償?！?/p>

我氣得無話可說。

兩個甜筒很快被吃掉了，我百無聊賴地坐在他對面，看他慢條斯理地把一個漢堡按面包片、生菜葉、雞肉分開碼好，然后這邊咬一口，那邊咬一口——我暗暗詛咒他肚子疼，要是能在廁所里蹲個倆小時，耗夠了時間，我的任務(wù)也算完成了……

不幸的是，他慢吞吞吃了半個小時，還是平安無事地吃完了，并且要求我進(jìn)行下一項活動。

“我沒想好?！蔽依侠蠈崒嵏f。

“那就回去，在外面真無聊！”

“等等！”我忙叫道，剛剛被空調(diào)吹涼又急出了汗，“我?guī)闳ズ猛娴牡胤?！?/p>

他懷疑地瞅著我。

“……你去了就知道了。”我只好這么說。

（4）

其實我心里一點把握都沒有。

那個地方一直讓我流連忘返，通常沒什么小孩子去，可我就是著迷得很。爸媽也很奇怪——我一個女孩子為什么對粗笨的木工活兒那么感興趣？

沒錯，我?guī)『杖サ?，就是木匠街?/p>

為免他再抱怨，我忍痛花五塊錢帶他坐三輪車去城東。因為是暑假，又是一天最熱的時候，街上空蕩蕩的一個人都沒有，灰白的地面上沒有任何晃動的影子，一只懶貓趴在門檻邊一動不動，像是融化的三色雪糕。

我從街頭看去，不少店都關(guān)了門，好在我常去的那家還開著。小赫從踏上這條街的第一步起就表現(xiàn)出了明顯的沒興趣，死也不肯往里走，我只好硬拖著他，他像黏嗒嗒的牛皮糖一樣賴著，最終被我拖到了店門口。

魯叔叔正蹲在屋里埋頭工作，聽到響動抬起頭來：

“啊，小蕨，這么熱怎么跑來啦？”

“就是，真沒勁?！毙『锗止镜?。

“就想來看看嘛！”我放開小赫，沖魯叔叔擠擠眼睛，“這是我弟弟小赫，我?guī)麃韰⒂^一下！”

“哦？他也對這個感興趣？”魯叔叔直起身子，笑著問道。

小赫很不給面子地?fù)屩卮穑骸安桓信d趣！”

天知道他干嗎這么說，他甚至還不知道這里是什么地方呢！這家伙就愛給人找不自在！

“那你看看這個感不感興趣?！濒斒迨宀灰詾殁?，笑嘻嘻地把手中正在做的東西給他看，“給我兒子做的?！?/p>

小赫眼睛一亮：“飛機(jī)！”

“對?！濒斒迨迥闷鹣骱玫哪绢^螺旋槳，裝在機(jī)身上，小赫眼睛一眨不眨地盯著看，我?guī)缀醵悸牪坏剿暮粑恕?/p>

“它能飛嗎？”

“能，我會在里面裝上電池?！?/p>

“那，可以涂成紅色嗎？”

魯叔叔往旁邊指指：“我有紅油漆?！?/p>

“太好了！”小赫忍不住歡呼起來，但魯叔叔打斷了他：“我要漆成綠色的。”

小赫立刻沉下了臉：“為什么？”

“因為我兒子喜歡綠色啊！”

“綠色丑死了！”小赫撇撇嘴，“誰都喜歡紅色！”

“我兒子喜歡綠色。”魯叔叔平靜地說。

小赫不說話了，看樣子不知道在跟誰賭氣。過了一會兒，他小聲問：“那你再做一個紅飛機(jī)給我好不好？”

“你要的話，得跟我一起做?！?/p>

小赫苦兮兮地看著他：“為什么？我不會做。”

“這是我的規(guī)矩。”魯叔叔煞有介事地告訴他，“凡是給小孩的東西，必須讓他跟我一起做，自己做出來的東西才會珍惜，不會亂丟也不容易搞壞。”

“我保證不丟不搞壞！”小赫立刻說。我無聲地吐了下舌頭，魯叔叔知道我的意思：這男孩的話不可信。所以他堅決地?fù)u搖頭。

“可我真的不會做！”小赫理直氣壯地憤怒起來。

“我給小蕨做過木頭人偶、智力方塊和微型家具。”魯叔叔說，“每一樣?xùn)|西，她都幫我設(shè)計、畫圖、準(zhǔn)備材料和上漆，制作過程中也會幫忙。我給我兒子做玩具時也一樣，你看，這個飛機(jī)的座艙，就是他用小刀一點點挖出來的。他只有七歲，不要告訴我你比一年級小朋友還差勁?！?/p>

小赫大概沒遇到過這種情況，胡攪蠻纏、裝可憐都沒用，還被質(zhì)疑能力比一年級小朋友更差，不由得尷尬起來，臉上一陣紅一陣白。我看得直樂——就知道魯叔叔治得住他！才不像我爸媽那樣姑息養(yǎng)奸，說別人家的孩子不好管！

“好吧，我?guī)兔Α！弊罱K小赫屈服了。一架純手工制作的木頭飛機(jī)，帶去學(xué)校多拉風(fēng)！我已經(jīng)可以想象出他得意洋洋的樣子了。

（5）

真正干起活來，魯叔叔可就沒那么好說話了。做木工活兒要一絲不茍，每個零件都要嚴(yán)絲合縫，否則東西即刻就會散架。店里沒有空調(diào)，只有一個老電風(fēng)扇吱呀呀地轉(zhuǎn)著，小赫滿頭大汗地跑來跑去，把魯叔叔提到的東西一樣樣遞給他。

“三角尺。”

“板鋸。”

“砂紙?！?/p>

“那把半圓形的刀?！?/p>

小赫這個習(xí)慣不勞而獲的笨蛋，老是搞不清哪樣對哪樣，到最后暈頭轉(zhuǎn)向，一轉(zhuǎn)身，糊里糊涂地踢翻了油漆桶。

紅色油漆緩緩溢過地面，像一片悲戚的湖泊。

小赫嚇呆了。片刻后，他喃喃地說：

“完了，剩下的不夠把飛機(jī)涂滿了?！?/p>

這種時候他唯一擔(dān)心的，只是飛機(jī)能不能漆成紅色？

接著，我們倆的目光一起轉(zhuǎn)向魯叔叔，這下把我們駭翻了！魯叔叔面色陰沉得可怕，手里還提著半圓刀，怒火中閃著寒光，小赫差點拔腿就逃。

“給我好好待著！”魯叔叔說著，去拿報紙來，將潑在地上的油漆盛起來，盡量倒回桶里。

魯叔叔十分耐心地清理完地面，花了很長時間，小赫一個字都沒敢說，一分一秒過得極為煎熬。期間我出去買了雜志，躲在旁邊翻看，樂得圖個清靜。

好不容易“罰站”完畢，魯叔叔也沒說什么，讓小赫繼續(xù)打下手。正式開始制作后，令人眼花繚亂的木藝步驟讓小赫傻乎乎地張大了嘴巴，目光幾乎膠著在魯叔叔靈巧的雙手和不停變換的工具上。他幾次提出自己試試，魯叔叔就是不答應(yīng)：“你什么都不會做，弄壞了怎么辦？”

“我練！”

“真要練嗎？那得從頭練起?！?/p>

沒等小赫反應(yīng)過來，魯叔叔把擦干凈的油漆桶遞給他：“胳膊伸直，把它提到跟你肩膀平行的高度?！?/p>

小赫試了一下。兩秒不到就放棄了。

“不行?！濒斒迨暹z憾地?fù)u搖頭，“你得多鍛煉，這樣拿刀刻的時候手腕才不抖?！?/p>

于是小赫又咬牙舉起來。

“想著別的事情，就能多堅持一會兒?！濒斒迨彘e閑地坐在一邊，吹著茶杯上的熱氣，“想想你的考試和作業(yè)——”

油漆桶猛地往下一沉。

“啊，那個不愉快哦？那就想想郊游，對，還有好吃的。”

“冰淇淋蛋糕?！蔽已a(bǔ)充道，“巧克力，甜筒，漢堡包。”

小赫奇跡般地堅持了十秒。

“不錯。”魯叔叔滿意地說，“飛機(jī)要花幾天才能做好，你回去也要繼續(xù)練，把水桶掛在胳膊上，能堅持到十分鐘就成功了?！?/p>

小赫喘著氣，信心滿滿地點頭。我突然覺得未來明朗起來——小赫有事做了！

這下，我應(yīng)該能徹底脫離苦海了吧？

（6）

我們一前一后跑進(jìn)院子時，爸爸正從井里提起一只冰涼的西瓜。看到我們臟兮兮的衣服后，他大驚失色：

“你們怎么搞的！那是什么？血嗎？”

我搖頭：“是紅油漆啦?！?/p>

“待會媽媽準(zhǔn)要罵你?！卑职植毁澩匕櫰鹈碱^。趁小赫進(jìn)屋的時候，他壓低聲音跟我說：“要你帶小赫出去玩，就是少給她找點麻煩，你都帶他去哪了？玩得臟兮兮的！”

“我跟媽媽說，不會挨罵的?！蔽倚ξ卣f，眼睛望著屋門，小赫提了半桶水出來站在院子里，爸爸迷惑不解地瞧著他。

“他在干什么？”

“沒事找事做?！蔽彝峦律囝^，抱過爸爸手里的冰西瓜，跑進(jìn)屋里，拿起菜刀一切兩半，懷著神圣的心情舉起勺子。

——終于可以挖第一勺瓜瓤了。最冰、最甜的那一口，終于重新屬于我了！

我的夏天正式降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