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龍欣[暨南大學外國語學院,廣州510632]
從闡釋的步驟看王知一版《福爾摩斯退場記》的翻譯
⊙龍欣[暨南大學外國語學院,廣州510632]
作為西方最具代表性的偵探小說系列,福爾摩斯的魅力經(jīng)久不衰,在國內(nèi)有很多不同的譯本。本文運用喬治·斯坦納的闡釋學翻譯理論,從闡釋步驟中入侵、吸收和補償?shù)闹匾嵌?,對王知一版《福爾摩斯退場記》譯本進行批評鑒賞,分析其優(yōu)劣之處,并為小說翻譯提供借鑒。
闡釋學翻譯《福爾摩斯退場記》喬治·斯坦納
福爾摩斯對西方偵探小說的發(fā)展有著深遠的影響,他幾乎窮盡了所有偵探小說的創(chuàng)作方向,并將偵探小說提升到了一個前所未有的高度。亞瑟·柯南·道爾爵士所著的福爾摩斯系列偵探小說,以其獵奇的情節(jié),嚴謹?shù)耐评碇Q,2010年出版的王知一的譯本是國內(nèi)福爾摩斯偵探小說系列的最新譯本?!陡柲λ雇藞鲇洝罚ㄍ踔蛔g)作為《福爾摩斯退場記》系列的最后一篇,不僅保留了福爾摩斯系列一貫嚴謹曲折的推理,跳出了助手華生第一人稱敘述的敘事框架,以第三人稱的角度,展現(xiàn)了福爾摩斯偵探生涯中的最后一次探案。本文通過運用喬治·斯坦納的闡釋學翻譯理論,對王知一《福爾摩斯退場記》譯本進行批評鑒賞,可以看出王譯本的優(yōu)劣之處,同時為文學翻譯尤其是小說翻譯提供借鑒。
闡釋學(Hermeneutics)一詞的來源可追溯到古希臘中負責解釋、翻譯神旨、傳達神諭的使者赫爾墨斯(Hermes)。20世紀闡釋學派的代表人物主要是海德格爾和伽達默爾。伽達默爾的視域融合理論是闡釋學派翻譯理論的第一次飛躍。他的觀點中最重要的三個方面就是“前見”“視域融合”以及“效果歷史”。伽達默爾認為,翻譯的過程就是譯者與原文、譯者與讀者、讀者與譯文之間無限的開放的視域融合的過程。
伽達默爾之后,作為闡釋學派翻譯理論的重要代表人物之一,喬治·斯坦納在1975年出版的《通天塔之后》中,以海德格爾的闡釋思想為基礎,提出了“理解也是翻譯”的觀點,將翻譯的過程看作是解釋的運作,并由此把翻譯分成四個步驟:信賴、入侵、吸收和補償。斯坦納指出,在譯者面對原文時,會有意識或無意識地經(jīng)歷“信賴”這個步驟,相信原文言之有物,從而使自己靠近原文,促使譯者著手翻譯;信賴之后便是對原文的理解,斯坦納稱之為“入侵”,這種理解的過程往往是“具有襲擊、掠奪性”的;第三步的吸收,并不是指將原文的意義帶入到譯入語的語義場中,而且不是單純地引入,在這個過程中還涉及到對源語的各種同化;最后一步的補償,斯坦納強調了要保持原文和譯文整個系統(tǒng)的平衡。這個過程是翻譯中必不可少的,也是許多譯者容易忽略的過程。喬治·斯坦納提出的這四個步驟,強調了譯者在翻譯過程中理解的重要性,為譯者的翻譯過程提供了有效的策略,是闡釋學派翻譯理論的第二次飛躍。
譯者在翻譯的過程中,不可避免地使自己像原文傾斜,相信原文言之有物,從而促使自己開始著手翻譯。信賴構成了翻譯行為的前提,王知一翻譯的《福爾摩斯退場記》也不例外。在下面的章節(jié)中,將重點圍繞斯坦納提出的闡釋步驟中的入侵、吸收以及補償三個角度進行研究分析。
Above,the stars were shining brightly,and below,the lights of the shipping glimmered in the bay.The two famous Germans stood beside the stone parapet of the garden walk,with the long,low,heavily gabled house behind them,and they looked down upon the broad sweep of the beach at the foot of the great chalk cliff in which Von Bork,like some wandering eagle,had perched himself four years before.
兩個地位顯赫的德國人站在花園小徑的矮石墻邊,頭頂上的星星閃亮著,腳下是海灣中的點點漁火,身后是一樁低長并有著山墻的房子。他們低頭俯視著在一大片白堊峭壁下的寬闊海灣,這里也是身為貴族的波克四年前安置自己的地方。
如果遵循原文的語序的翻譯,譯文的語序應該是“星星——港灣——兩個德國人——他們俯瞰白堊崖壁——波克”,然而王知一再翻譯這段文字的時候,根據(jù)自己的前理解,認為景物描寫和角色的出場應該界限更分明一些,因此采用了“兩個德國人——星星——港灣——他們俯瞰白堊崖壁——波克”的順序。在此處,王的前理解對原文是一種暴力的入侵,破壞了原文的敘事結構,因此這里的改寫略顯畫蛇添足。在對“wandering eagle”的翻譯上,王知一將其翻譯成“貴族”,因為在其前理解中,鷹是一種崇高的動物,而在此處,“wandering eagle”應該是它的字面意思,指凡·波克這一德軍間諜“像一只山鷹四下游蕩”,暗指角色的行事犀利狠準。在理解即入侵的層次上,王知一的譯本還有待需要改進的地方。
In a week or less,from what I see,John Bull will be on his hind legs and fair ramping.I'd rather watch him from over the water.
在我看來,一星期之內(nèi)英國將會有所行動,我寧可隔岸觀火。
在原文中,“John Bull”是西方人對國家的代稱,本身具有民族特色以及詼諧調侃,正如美國被稱作是“Uncle Sam”一樣。此處原作者運用了生動的擬人,暗示英國對德軍間諜的事情以及即將到來的戰(zhàn)事感到憤怒和焦躁。王知一在翻譯這一段的時候,將隱喻的內(nèi)在意思明確地表達出來,而且舍去了原文擬人的修辭,使譯文喪失了原文的幽默詼諧。但是從另一方面看,在中文語言中,對于其他國家習慣直呼其名,將原文的修辭舍去而選擇簡潔直白的表達,王知一很好地將原作的意思與譯入語的表達結合,從而看不出源語的痕跡。另外,將“watch him from over the water”譯成“隔岸觀火”,巧妙地運用了四字成語,不僅表達了原文中福爾摩斯故作幸災樂禍的語氣,更加符合中文的表達習慣,使得譯文更加貼近譯入語的讀者。從這個角度看,雖然王知一的翻譯中,對原文的表達有所減損,但很好地吸取了原文的意思,運用地道的中文表達方式,使得譯文更加的本土化。
補償在王知一的譯本中具體體現(xiàn)在其注釋中:
What!Tokay!
哇,陶凱酒!(注:一種匈牙利產(chǎn)的芳香葡萄酒)
跳出《福爾摩斯退場記》的單篇,在翻譯福爾摩斯系列偵探小說的時候,王知一在文中許多歐洲有名的酒名、地名、家族名后添加了簡短的注釋。陶凱酒在中文的語言文化體系中僅僅是代表一種酒,但是王知一添加了注釋之后,表現(xiàn)了此種葡萄酒的尊貴,補全了譯語和源語之間的文化內(nèi)涵的缺失,在不影響譯文的表達基礎上,盡量地表達原文的優(yōu)點,最大限度地保持了原文與譯文系統(tǒng)之間的平衡。
補償在王知一的譯本中還體現(xiàn)在對稱謂的補全:
The heavens,too,may not be quite so peaceful if all that the good Zepplin promises us comes true.
如果齊柏林將軍(注:德軍將領,飛船制造者)應允我們的事能實現(xiàn)的話,天堂也將不得寧靜。
在中文的語言文化中,Zepplin是一個完全陌生的概念。如果將它直接譯成“齊柏林”,大部分中國讀者都會感覺不知所云。然而這個名字對于歐洲來說是頗為熟悉的,只要提起Zepplin都會聯(lián)想到制造飛船的將領。王知一并沒有選擇用一個中文文化中存在的相類似的形象作為替代,相反,為了填補這一理解上的空缺,王知一不僅注釋了齊柏林的職業(yè),還將齊柏林的頭銜補全,既保留了原文的表達方式,也表現(xiàn)了這個人物在小說中對于德軍間諜來說的重要地位,使得原文的內(nèi)涵恰到好處地躍然紙上,同時也保持了原文與譯文之間的平衡。
作為福爾摩斯的最新中文譯本,王知一譯的《福爾摩斯退場記》有其精彩之處,也有其敗筆之處。但是正如著名解構主義理論批評家哈羅德·布魯姆所說,由于閱讀行為總是“被延遲的”,伴隨著文學語言被愈加“多元地決定”,因而那種旨在追求某個或某些固定不變意義的閱讀是“根本不可能的”。翻譯作為理解的過程,想要完全對原作的功能、語言、內(nèi)容(意義)以及文化等進行徹底的解釋也是不可能的,在翻譯過程中難免出現(xiàn)誤解和誤譯。譯者應在最大限度理解原文的基礎上,在做到不破壞譯文和原文之間的平衡的前提下進行翻譯,才能使原文的風采透過譯文顯示出來,又不會使得譯文的語言體系被源語的體系破壞。
[1][英]亞瑟·柯南·道爾爵士.福爾摩斯退場記[M].王知一譯.上海:百家出版社,2010.
[2][英]亞瑟·柯南·道爾爵士.福爾摩斯探案全集——最后致意/新探案[M].吳樺譯.哈爾濱:北方文藝出版社,2007.
[3]謝天振.當代國外翻譯理論導讀[M].天津:南開大學出版社,2008.
[4]褚盟.謀殺的魅影——世界推理小說簡史[M].蘇州:古吳軒出版社,2011.
[5]屠國元,朱獻瓏.譯者主體性:闡釋學的闡釋[M].中國翻譯,2003(6).
[6]張燕.“視域融合”關照下的翻譯策略反思[J].時代文學,2010(6).
[7]Doyle,Arthur Conan.He Complete Classic Series of Sherlock Holmes[M].上海:上海世界圖書出版公司,2008.
[8]Munday,Jeremy.Introducing Translation Studie[M].New York:Routledge,2008.
作者:龍欣,暨南大學外國語學院在讀碩士研究生,主要研究方向為美國文學。
編輯:郭子君E-mail:guozijun0823@163.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