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文佳

不知從何時起，小學作文被人們冠以“假大空”的“美名”，有不少人宣稱“人生第一次撒謊從寫作文開始”?！凹俅罂铡北澈蟮纳顚釉蚴鞘裁?？我們該如何正確引導(dǎo)學生作文，提升他們的習作素養(yǎng)？

一、久治不愈的三大頑疾

（一）假——難以忽略的道德判定

前段時間，上海的一則新聞引起了很大的爭議，一位小學生在回答“如果你是孔融，你會怎么做？”的題目時，答“我不會讓梨”。老師給了一個大大的紅叉。不少人批判老師思路僵化，應(yīng)注重學生自由選擇和獨立人格的培養(yǎng)，“避免語文課成為假話、假文培訓(xùn)課”。也有不少人支持老師的做法，認為語文教育應(yīng)與道德教育相結(jié)合。巧的是，筆者在批閱學生的作文時，發(fā)現(xiàn)一位學生在作文中寫如何玩弄蚯蚓導(dǎo)致蚯蚓死亡的過程。遇到此類作文，教師是應(yīng)該收起道德的大旗，鼓勵孩子的這份“天真”，還是給一個教訓(xùn)，提醒孩子作文不得“越軌”？

（二）大——試圖解釋世界的野心

流水賬式的作文，是老師最為頭疼的。一篇記敘運動會的作文，學生可以從跑步寫到跳遠，從拉拉隊寫到運動員，從安排座位寫到提早放學，洋洋灑灑，不知中心、重點何在。而一篇有關(guān)春游的游記，則從前一晚的采購準備開始，到第二天的早早醒來，再到大巴上的偷吃東西均詳細記敘，輪到寫景點的時候，則三言兩語一帶而過。學生作文面面俱到、中心不明的毛病，相信沒有一個老師會忽視，而詳略結(jié)合的寫作手法，相信老師們也不會不提，可是，學生的作文依舊如此，怎么辦呢？

（三）空——宣傳口號般的牽強附會

作文離不開議論，在議論的環(huán)節(jié)，學生的作文往往驚人地一致。論及環(huán)境問題，必是“保護環(huán)境，人人有責”；論及水資源的浪費，必是“珍惜水資源，從你我做起”；論及獻愛心公益活動，必是“人人獻出一點愛”。這些口號式的內(nèi)容，在學生的作文中屢屢出現(xiàn)，欣賞者不禁嗤之以鼻，念來念去這么久，居然還是一本老黃歷。而如果這些口號出現(xiàn)在中低年級，則有盲目拔高作文之嫌。

以上三點，的確困擾著廣大學生，令不少學生對作文產(chǎn)生畏懼心理。作文教學是語文教學的重點和難點，語文教師應(yīng)如何調(diào)整和改進作文教學？

二、頑疾背后的真正原因

筆者以為，文字是思維的載體，只有發(fā)展了學生的思維能力，提高了他們的思維水平，才能從根本上提升他們的寫作素養(yǎng)和能力。正如陸游所說的：“汝果欲學詩，功夫在詩外。”單方面進行語言的雕琢，而不發(fā)掘思維的潛力，無異于舍本逐末，緣木求魚，事倍功半。

（一）真與假

我們要追求“真”作文，這里的“真”包含了兩個方面的意思：一是與“假”、“偽”相對，表示“真實”的意思；二是與“副”、“邪”相對，表示“正”的意思。這兩個方面，表現(xiàn)在學生的作文中就是立意上的問題和選材上的問題。

1.歪理邪說——缺乏思維的高度

從廣義上來說，思維是人腦對客觀現(xiàn)實的概括反映和間接反映，它反映的是事物的本質(zhì)和事物間規(guī)律性的聯(lián)系。思維的高度，就是通常我們所說的思想境界的高度?，F(xiàn)代教育理論指出，孩子有自己的世界，這個世界和成人世界不同，他們會呈現(xiàn)出奇思妙想，但也會因為視角、經(jīng)驗所限而導(dǎo)致觀點片面甚至于偏激。

小學生還處于未成年階段，他們對世界的理解是有限的，對“孔融讓梨”此類的道德標準的解讀也會出現(xiàn)異化，施虐于昆蟲會覺得好玩。這是因為欠缺了思維的高度，因此不能將事物之間的有效聯(lián)系建立起來。學生的作文中出現(xiàn)暴力、色情或者消極厭世的心理表現(xiàn)，作為教師的我們當然不能袖手旁觀，鼓勵這種“個性的張揚”。童年時期是少年兒童心理發(fā)展的關(guān)鍵時期，若在此時不積極應(yīng)對他們出現(xiàn)的各種問題，很有可能會給他們的一生造成不可估量的傷害和影響。因此，在這一點上，教師必須積極地用各種方法干預(yù)，引導(dǎo)他們形成健康向上的世界觀、人生觀和價值觀。

2.胡編亂造——缺乏思維的廣度

作文的胡編亂造往往與選材有關(guān)。特別是在小學生的記敘文中，扶老奶奶過馬路、大雨中的痛哭、家庭的戰(zhàn)爭，不一而足，往往和優(yōu)秀作文選上的內(nèi)容相似。學生拿到《難忘的一件事》、《一件小事》的時候，往往抓耳撓腮，絞盡腦汁，無法想出一件事情來，最后只得求助于優(yōu)秀作文選，做文抄公。其實，選材上出現(xiàn)問題，不光是沒有仔細地觀察生活的問題，很多學生即使認真觀察了生活，一字一句如實記錄了，作文還是干巴巴的，沒有一點動人處、新鮮處?！凹埳系脕斫K覺淺，絕知此事要躬行?！睂γ}作文而言，列舉、概括相關(guān)的材料，并進行分類，就涉及了思維的廣度問題。有著廣闊思維的人，能上舉天下至地，寫出新穎別致的文章，而如果缺乏這一點，盡管看到了包羅萬象的世界，也不能將萬物分類、梳理，格物致知，那就會形成僵化的思路，從而抄襲、編造作文。

（二）大和小——蜻蜓點水，缺乏思維的深度

我們身處紛繁復(fù)雜的世界，而作文就是要將其化為二維語言，這種語言系統(tǒng)的編碼和解碼過程，是需要深度的腦力運作的。教師多次要求學生細致描寫一個點，不面面俱到，但學生還是眉毛胡子一把抓，蜻蜓點水似的，在各處一帶而過。這是缺乏思維的深度所致。學生不能從一個點出發(fā)，而是從各個角度分析問題，以期達到完整描述事件的目的，但往往事與愿違。文不夠，字來湊，面對篇幅的要求，學生只能通過多選取描述目標，三言兩語就耗盡了腦力，最后只能拼湊一篇平庸的文章交差了事。我們從學生習作中看出的“大”，不是學生有意識追求的，而是因缺乏對事物特點的深入認識而導(dǎo)致隔靴搔癢、蜻蜓點水的問題。

（三）空和實——人云亦云，缺乏思維的習慣

空洞的作文，小孩子說大人話，這是人們極度反感的作文弊病之一。其實，這個問題也不能一概而論。正如之前說過的，兒童期是一個特殊時期，是一個人從懵懂邁向成熟的必然過程，在這個必不可少的過程中，兒童需要經(jīng)歷社會化的過程，這包括人類文化的認同和傳遞。因此，孩子的作文中出現(xiàn)的大人話，其實是他們在盡力模仿成人，但火候掌握得不好，就容易產(chǎn)生“夾生飯”的現(xiàn)象。因此，我們不應(yīng)大驚小怪，甚至牽扯到扼殺兒童天性的高度上來。須知，一個人總是會長大的，我們不能揠苗助長，盲目拔高，但是一味強調(diào)人的天然性，否定孩子的成長，也無益于一個人的健康發(fā)展。這個平衡點就在于鼓勵孩子說自己想說的經(jīng)過思考的話。這就需要學生從幼年時期就養(yǎng)成獨立思考的習慣。通過質(zhì)疑，與世界直接對話，才能提高思維水平。這種對話，一開始難免顯得幼稚而膚淺，但也比做熟練的復(fù)讀機要好得多。

三、通過多種方式進行思維訓(xùn)練

通過上文的分析，筆者以為，習作“假大空”是學生的思維所致。因其思維不成熟，所以缺乏高度、廣度、深度和習慣，也正因為其在成長期，所以我們能夠通過有效的方法和手段，對學生進行思維訓(xùn)練，幫助他們提升思維的品質(zhì)。

（一）積極學習立意技巧，提升思維的高度

我們反對主題先行式的作文，反對高懸道德的大旗“坐而論道”，我們也反對低級、庸俗、淺薄的作文。文章的中心思想，即立意，是作文的靈魂，是作文成敗的關(guān)鍵。小學生正處在皮亞杰所說的“具體運算階段”，在這個階段，學生在認知方面表現(xiàn)為邏輯的適當使用，他們能夠克服自我中心，也就是能學著多角度看問題。在學生寫作文的時候，在立意的階段，教師應(yīng)當教會他們比較和選擇。

例如：研究一種你感興趣的動物，把你研究的結(jié)果寫下來。

這個作文題目，范圍太大，生活在城市的孩子除了在動物園看過動物，平時難以見到，所以大多茫然不知所措，寫下的不過是《蜜蜂采蜜》、《蛇的冬眠》、《熊貓吃竹子》等常見的題目。這時候，比較和選擇的思維就顯得尤其重要。

師：動物們生活在哪里？

生1：天上、水里、陸地上。

師：天上飛的有哪些動物？

生2：老鷹、麻雀、大雁、喜鵲、烏鴉、布谷鳥……

師：水里游的呢？

生3：鯨魚、鱸魚、黃魚、蝦、貝類……

師：陸地上跑的呢？

生4：獅子、老虎、蜥蜴、企鵝、鴕鳥……

到了這一步，學生已經(jīng)有了方向的指引，顯出積極活躍的狀態(tài)，紛紛舉手要求發(fā)言。

師：有沒有又在水里游又在地上跑的動物呢？

生5：青蛙。

生6：烏龜。

師：是啊，這些動物很特別，還有哪些動物很特別呢？

生7：企鵝是鳥，卻不會飛。

生8：有的蛇有毒，有的蛇沒有毒。

生9：母獅要捕獵，公獅子不用。

生10：海馬爸爸負責生孩子。

……

學生拿到作文的題目，先想到的是許多感性的材料，而作文的立意需將之上升到理性的范疇。這就需要同時考慮立意與材料的選擇，通過比較，確立較深刻的一種意義作為文章的中心思想。上面的這個課例通過分析和比較，讓“動物”這個抽象概念，縮小到“類別”這個次概念，再進一步轉(zhuǎn)換到具體動物的特殊之處，引導(dǎo)學生從動物的特性著手，關(guān)注動物世界的規(guī)律和倫理，這就提升了他們的思維高度。同一個作文題目，由于觀點不同，能從不同的角度立意。學生需要充分比較和分析，提煉出自己正確而鮮明的觀點，這樣才能從思想上把握全局，確立目標，形成獨立的見解，超越“歪理邪說”和“嘩眾取寵”，全面充分地在習作中展示自我。

（二）全面涉獵寫作文體，拓展思維的廣度

小學階段的作文，大多以記敘文為主，其實議論文、說明文、應(yīng)用文等文體的涉獵對學生思維的廣度的拓展有極大的幫助。如前階段，學校舉行了一年一度的運動會，對這一綜合性的大型活動，教師可以引導(dǎo)學生進行一次綜合性文體練習。

議論文：開運動會有必要嗎？運動會要統(tǒng)一穿校服嗎？儀仗隊員必須是高個子嗎？

說明文：趣味游戲“雷霆戰(zhàn)鼓”的介紹書、運動會項目得分說明……

應(yīng)用文：小記者賽場即時播報、尋物啟事、宣傳標語的擬定……

這樣不拘文體的訓(xùn)練，能讓學生的思維能力在活動中得到提升，培養(yǎng)他們從多個角度觀察和分析問題的能力。這種全面地、立體式地看問題的方法，就是思維的廣度訓(xùn)練方法。

在平時的作文訓(xùn)練中，我們也應(yīng)該重視發(fā)展學生駕馭各類問題的能力，比如議論文的訓(xùn)練。在蘇教版教科書中，《說勤奮》、《滴水穿石的啟示》、《談禮貌》等結(jié)構(gòu)清晰、說理透徹的議論文，就為學生學寫簡單的議論文提供了范例。在教學《談禮貌》一課時，我進行了以下教學安排。

師：這篇課文給我們講了三個和禮貌有關(guān)的故事，能不能改名為《禮貌的故事》呢？

生1：我認為不行，因為課文主要是通過三個故事來告訴我們要講禮貌的。

生2：故事不是重點，道理才是。

師：是啊，講故事能將道理說得更明白，更清楚。作者還用了什么辦法，讓道理深入人心呢？

生3：他還用了很多古人的話和俗語。

師：是的，這就加強了文章的說服力。我們以前學過的文章，有哪些是為大家講道理的呢？

生4：《滴水穿石的啟示》、《說勤奮》。

師：這兩篇文章是不是也用了故事、名言、俗語呢？

（生答略）

師：我們能不能試著用講故事、引名言的方法來講一個道理呢？

就這樣，老師不進行相關(guān)概念的滲透，而是帶領(lǐng)學生對具體文本事例進行歸納和綜合，初步學習舉例論證和道理論證的議論方法，為下一步學寫議論文打下了基礎(chǔ)，也同時進行了思維分析和思維綜合的體操鍛煉。通過這樣的不同問題的交叉和深入學習，學生潛移默化地學會了全面、立體地看問題，觀察問題的各個層面，分析問題的各個環(huán)節(jié)，大膽設(shè)想，綜合思考，從而抓住重點，拓展思維的廣度，使習作擺脫胡編亂造、抄襲的弊病，而呈現(xiàn)出立體式的、創(chuàng)新型的作文。

（三）精心選擇作文形式，挖掘思維的深度

作文的切口要小，“小題大做”是學生語文能力的一個標志。要防止學生作文出現(xiàn)蜻蜓點水、面面俱到的問題，教師可以在作文形式上下工夫。

例如，在對學生進行寫人訓(xùn)練的時候，老師往往從觀察能力考慮，要求學生寫身邊的一個熟悉的人。而其實，正如俗話說的，“畫鬼容易畫人難”，人的復(fù)雜性和多樣性，是很難被概括的，對正處于形象思維階段的小學生來說，更是難上加難。因此在習作中，老師可以有意識地降低寫作的難度，引導(dǎo)他們將習作重心放在人物的核心性格的刻畫上。

比如，片斷練習：“餓了三天的流浪漢看到了一只烤鴨?！?/p>

饑餓的感覺人人都有，顯然這個命題，一方面降低了學生作文的難度，另一方面能夠讓學生將注意力集中在對這個人物的肖像、動作的刻畫上，習作目的更加明確。學生的習作實例也確實證明了這一點，他們將流浪漢刻畫得十分詳細：“肚子癟癟的，肚臍仿佛貼在了背上?！薄八铑^垢面，目光呆滯，嘴巴里發(fā)出‘諤……諤……的聲音，仿佛在說‘餓……餓……?！薄俺燥柡茸阒螅蛄藗€飽嗝，摸摸漲起來的肚子，心滿意足地睡著了。”

語文有時候需要做做減法，當事物以某種固定態(tài)勢或完全要素存在的時候，我們不妨動用一下“減法思維”，打破原有態(tài)勢的穩(wěn)定結(jié)構(gòu)，減去某種構(gòu)成要素，使舊有事物的屬性發(fā)生根本性的變化。與其單方面地批評學生描繪不夠細致，一味地教導(dǎo)學生應(yīng)該如何如何進行詳細的描寫，我們不如換種思路，在作文形式下工夫，減少他們寫偏離的可能性。用有針對性的命題強化他們單方面的能力，正如寫生一樣，給定了實際的描摹對象，就能有的放矢地進行訓(xùn)練。我想，只要老師們能活用片段練習、命題作文、看圖作文、選題作文、材料作文等種種作文形式，有意識地幫助學生透過現(xiàn)象看本質(zhì)，客觀、辯證地看問題，他們就能不為事物的表面現(xiàn)象所迷惑，挖掘出思維的深度來。

（四）高度重視習作評改，養(yǎng)成思維的習慣

思維的習慣，就是質(zhì)疑和反思的習慣。在以往的教學實踐中，老師們往往按照“作前指導(dǎo)——學生作文——老師批改”三部曲進行。這樣的教學，束縛了學生的頭腦，使之缺乏對自己習作的判斷能力，難以體驗作文成功的樂趣，長此以往，不免產(chǎn)生思維惰性，隨便做出一篇文章來，讓老師批個分數(shù)就行了。因此，建立多維度的作文評改方式，讓學生從自我、同學、老師等不同的角度得到習作的回饋，從而養(yǎng)成質(zhì)疑和反思的習慣，是非常重要的。正如語文課程標準對第二、三學段習作的要求：學習修改習作中有明顯錯誤的詞句；修改自己的習作，并主動與他人交換修改，做到語句通順，行款正確。

我在班里對學生的日記進行了改革，命名為“循環(huán)日記”。我讓學生以四人為一組，輪流寫日記，我負責修改和點評，一個月后進行組內(nèi)匯總，評出優(yōu)秀日記，供全班交流學習。這樣的設(shè)計，讓學生為自己的作文和同齡人的作文把把脈，一方面鍛煉了他們的評價能力，使他們能熟練地進行自我評價，并能給同伴的習作作出恰當?shù)脑u價；另一方面教授了他們評價的方法，使他們養(yǎng)成評價的習慣，啟迪思維，自我反思，自我評價，自我修正，自我提升。我相信，只要學生養(yǎng)成了這樣的思維習慣，學生一定能改變以往人云亦云的思維惰性，并受益終身。

總而言之，我認為，要使學生走出習作“假大空”之困，教育工作者不僅要在語言訓(xùn)練上下工夫，更要從思維的品質(zhì)上進行提升。只有這樣，學生才能真正習得祖國的語言，提升自己的語文素養(yǎng)；只有這樣，語文學科才能真正肩負起培養(yǎng)現(xiàn)代公民的責任。

（責編 莫彩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