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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顆蘋果的心跳

        2014-07-17 21:11:03朱成玉
        做人與處世 2014年8期
        關(guān)鍵詞:張平結(jié)巴蘋果

        朱成玉

        詩人王建新說過:一個結(jié)巴則有可能是更誠實(shí)的,當(dāng)我注意到他們在試圖表達(dá)自己時(shí),一個多余的詞在那里所引起的痛苦。

        張平就是那樣一個結(jié)巴,不論說什么都不那么順暢??墒且灿欣?,比如蘋果,他在說這個詞的時(shí)候,從來沒有結(jié)巴過,總能很干脆地說出來。這似乎就注定了這一生,他與蘋果的淵源。

        “蘋果,蘋果,蘋果……”他感謝蘋果,慶幸有這樣一個詞語不讓他難堪,還給他一份男子漢的自尊。

        同學(xué)們都不喊他大名,都叫他“小嗑巴”,每次別人這么喊他,他的頭都會低得很低,仿佛聞得到腳下土地的味道。但是有一個例外,班級里有一個從來不叫他“小嗑巴”的人,也是他唯一的一個朋友——“許冬果”。

        母親總是在他的書包里放一個蘋果。而他,每次都會把蘋果送給這個叫“冬果”的女生。她是一個家境很不好的同學(xué),父親在工地出了事故,導(dǎo)致下身癱瘓,常年臥床。全家只有靠母親一個人給別人家做保姆掙錢艱難度日。每天放學(xué)后,冬果會去一個小飯館打零工,她只想替母親減輕一點(diǎn)負(fù)擔(dān),小小的肩膀扛起了無比沉重的生活。

        他拿出蘋果,在袖口蹭了蹭,遞給女孩子,說:“蘋果,吃?!比绻f“吃蘋果”,就會結(jié)巴,會說成“吃……吃……蘋果”,而這樣主謂倒置地說,他就可以掩飾自己結(jié)巴的窘相。

        冬果推托著不要,他卻硬生生地塞進(jìn)她的口袋,很多次都是這樣,那一刻他顯得很是霸氣。

        冬果就一次次地把蘋果帶回家,給病床上的父親吃。

        冬果不知道該怎樣表達(dá)對他的謝意,就常常主動輔導(dǎo)他學(xué)習(xí)。冬果學(xué)習(xí)好,而他雖然不是最差,但也總是在中下游徘徊。

        高中那三年里,他總是用蘋果表達(dá)著對她的喜歡,而她,就用幫助他學(xué)習(xí)表達(dá)著對他的感謝。

        轉(zhuǎn)眼就高考了。冬果收到了大學(xué)錄取通知書,而他名落孫山。他倒是沒有太多失落,因?yàn)樗雷约喊虢锇藘?,考不上大學(xué)也是意料之中。而冬果呢,雖然考上了大學(xué),卻一臉的哀愁:“爸爸的病又嚴(yán)重了,我實(shí)在不忍心看媽媽那么辛苦,我不想上這個大學(xué)了,我想早點(diǎn)去找份工作,替媽媽分擔(dān)一些。所以,請你替我瞞著這個消息,別和我媽說我考上了,不然媽媽不會讓我不念的?!?/p>

        他的心里泛過一絲酸楚,他為她感到可惜,那是多少人夢寐以求的大學(xué)啊,怎么可以就這樣放棄了。他在心里對自己,也對冬果說:不!

        那一刻他覺得自己是個真正的男人了,他說出了自己的計(jì)劃,讓冬果去上大學(xué),至于學(xué)費(fèi)和冬果家里的生活,他來想辦法。

        他費(fèi)盡了口舌和父母親戚們說情借錢,還和家里人保證,自己兩年之內(nèi)肯定會如數(shù)還清這筆錢。

        這么大一筆錢,冬果不肯接受,為了讓她安心,他說這只是暫時(shí)借給她的,等她工作了之后再還給他。

        “記……著,還……有……利……息的啊?!彼退_著玩笑。

        “嗯,一分不會少?!倍麘?yīng)著。

        冬果走后,張平一天都沒閑著,他說服家人,承包了后山的一片果園,短短的兩年工夫,就收到了成效。他在給她的信里說:“我天生不是讀書的料,種蘋果還行。蘋果又熟了,你能回來吃嗎?我給你留著最大最紅的那個呢!”

        冬果說要利用假期出去打工,時(shí)間對于她來說真是太寶貴了。

        有一次讀信的時(shí)候,他驚喜地發(fā)現(xiàn),他和她的名字加一塊兒,竟然就是“蘋果”兩個字。這么多年他都從來沒有注意過,難道這是上天刻意的安排嗎?是冥冥之中的某種暗示嗎?

        他喜歡她,卻一直不敢表白,現(xiàn)在,就為了這份巧合,他決定試試運(yùn)氣。

        他鼓足勇氣,決定要向她表白。那封信寫得真是艱苦,整整一夜,寫了撕,撕了寫,天亮了,信上卻只有一行字:“能否‘熱愛蘋果,像‘熱愛我一樣?”他刻意在熱愛兩個字上加了引號,是想告訴她,這不過是在開一個試探性的小小的玩笑,免得讓她看了之后會尷尬。但是最后,他到底還是沒有勇氣把這封信寄出去。

        大學(xué)畢業(yè)后,冬果在當(dāng)?shù)匾患彝馄笞隽税最I(lǐng),很多有錢人追求她,她總是一笑置之,婉言相拒。

        沒有人知道她在等什么。她自己知道,她在等一顆蘋果。

        三年沒見,她更是亭亭玉立楚楚動人了。他的頭低得很低,仿佛聞得到腳下土地的味道。

        本來就有口吃的毛病,現(xiàn)在因?yàn)榫o張,就更是窘態(tài)十足了。他不敢開口,就那樣看著她,憨憨地笑。忽然,從懷里掏出來一個又紅又大的蘋果給她,干脆利落地說:“蘋果,吃?!?/p>

        她笑了,接過蘋果,并沒有吃,而是放到胸口,她說她想感受一下這顆蘋果的心跳。

        他沒有鮮花,沒有豪車,他能給她的,也僅僅是這一個光潔鮮艷的蘋果了。

        而她就是選擇了他的蘋果。

        因?yàn)椤斑@顆蘋果是特殊的,因?yàn)樗行奶?!?/p>

        (編輯/楊逸 劉偉材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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