樓濤，汪學軍，何昆鵬，楊臻

青島大學化學科學與工程學院，山東 青島 266071

腐殖質是動植物殘體在自然水體和土壤中經(jīng)過長期的物理、化學和生物作用形成的一種褐色或黑色無定形膠態(tài)復合物，它是地表環(huán)境中最重要的有機組分, 對生態(tài)系統(tǒng)的物理、化學和生物性質起著重要的作用(GOUVêA 等，2008；MOSTOFA 等，2013；POLUBESOVA 和 CHEFETZ，2014)。腐殖質也是地表自然系統(tǒng)最主要的吸光物質之一，其本身的光化學降解是影響其結構組成和環(huán)境特性的一個重要因素(VAHATALO 和 ZEPP，2005；郭衛(wèi)東等，2008)對環(huán)境污染物的形態(tài)、遷移、毒性和生物可利用性有著重要的影響(BITTNER等，2012；TANG 等，2013；陳蕾等，2013)。近年來，環(huán)境污染日益加劇，臭氧空洞增加，腐殖質的光化學降解及其對環(huán)境污染物環(huán)境行為影響的研究已成為相關領域的研究熱點，本文擬就腐殖質的光化學降解及其對環(huán)境污染物環(huán)境行為的影響作評述。

1 腐殖質的結構特征

腐殖質根據(jù)其在酸堿性溶液中的溶解性可分為以下3類：溶于堿液又能用酸(pH<2)沉淀下來的組分稱為腐殖酸(humic acid)，溶于酸同時也溶于水的低分子量組分稱為黃腐酸(fulvic acid)，不溶于酸堿的殘留大分子稱為腐黑物(humin)。腐殖質結構相對穩(wěn)定，具有不易被進一步化學、微生物降解和高度非均一化的特征(ALUWIHAREA等，2002)。其主要構成元素有碳、氫、氧、氮和少量硫、磷等，如土壤中腐殖酸含碳 50%～60%，含氫 1.5%～6%，含氮1.5%～6%，其余大部分是氧，以及1%以下的磷和硫。腐殖質相對分子量在300～106之間，其中黃腐酸相對分子量約在300～2000之間，腐殖酸在2×103～2×104之間，腐黑物約在 104～106之間(曾憲成和成紹鑫，2002；CHEN等，2004；MAO等，2007；MUSCOLO 等，2013)。

腐殖質結構十分復雜，隨來源和產(chǎn)地的不同有很大的變化。土壤腐殖質分子量較高、低羧基和高酚基含量；水體腐殖質含有較多的酸性基團，與陸源腐殖質相比，其分子量較低，具有較低的芳香基團、酚基、甲氧基和C/N比，但包含較多的羧基和糖等結構組分。大多數(shù)的研究認為腐殖質是以多元酚和醌為芳香核心的多聚物，其中芳香核心上有羧基、酚基、羰基、糖、肽等成分，核心之間通過多種橋鍵如-O-，-CH2-，=CH-，-NH-，-S-S-等連接起來；也有研究者認為腐殖質不存在完整固定的分子結構，而是芳香核心隨機聚集的化學結構(GIGLIOTTI等，2002；ROSSEL 等，2013)。

盡管不同來源的腐殖質結構有較大的差異，但都含有苯環(huán)和共扼羰基等眾多可吸收太陽光的顯色基團，在自然系統(tǒng)中易于發(fā)生各種光化學降解反應，導致其本身結構和環(huán)境物理化學性質的變化。

2 腐殖質的光化學降解

腐殖質的光降解過程分成3類：第一類稱為直接光解，這是腐殖質本身直接吸收了太陽能而進行分解反應；第二類稱為光敏化反應或間接光解過程，這是腐殖質被太陽光激發(fā)，然后將激發(fā)態(tài)的能量轉移給化合物而導致的分解反應；第三類是氧化反應，這是腐殖質被太陽光輻射而產(chǎn)生了各種氧自由基中間體，這些中間體又與化合物作用而生成其它的產(chǎn)物(FAN，2008；PAGE 等，2011；SHINDE 等，2012)。

腐殖質的光化學降解過程通常是在鐵或銅等金屬的催化作用下進行氧化反應，其主要礦化產(chǎn)物是二氧化碳(CARLOS 等，2012)。Xie等提出光降解機理如下式：

（1）光降解氧化脫羧基/羧基再生過程

（2）光降解氧化非脫羧基過程

以鐵的催化過程為例，其催化過程的機理為：催化過程涉及到三價鐵還原為二價鐵，然后二價鐵又被氧或羥基自由基氧化為三價鐵的過程。此機理解釋了含有大量有機物水體表層缺氧的現(xiàn)象(水體中氧氣的消耗主要為微生物的消耗)。在鐵的存在下，反應途徑主要有以下2類：(1)通過配位體和鐵之間的電荷轉移，直接裂解鐵與有機物羧基之間的復合物，三價鐵還原為二價鐵，形成聚羧酸鹽自由基，聚羧酸鹽自由基脫去羧酸，形成自由基中間體；(2)自由基中間體和鐵復合物之間的反應可進一步還原三價鐵，使反應性較低的氧類自由基轉化為羥基自由基。光解過程中，氧生成反應性氧類中間體(reactive oxygen species)，如單線態(tài)氧、過氧、羥基自由基和過氧化氫(GARG等，2011)。自由基具有高反應活性，在氧化腐殖質和環(huán)境污染物的過程中起到重要的作用，其最終降解產(chǎn)物為二氧化碳和水(MOLOT等，2005；LOISELLE等，2012)。

光化學降解腐殖質產(chǎn)生其它一系列小分子量的物質(LOU和XIE，2006)，減弱了對紫外線的吸收(SWAN 等，2012)。小分子量產(chǎn)物大致可分為 4類: 低分子量有機化合物(碳水化合物，MW<200)；一氧化碳和二氧化碳；未知褪色有機質；含氮磷化合物(NH4+，PO4--)。代表性低分子量有機化合物主要有甲醇、甲醛、乙醛、乙二醛、丙酮等，這些低分子量的有機物更容易被生物體所利用(DE BRUYN 等，2011；REMINGTON 等，2011)。因此，光化學降解反應對腐殖質的生物可利用率有重要的影響。

Schmitt-Kopplin等(1998)研究了在紫外和可見光照射下，氮氣和氧氣飽和的條件下對腐殖質結構的影響。結果表明在氮氣飽和條件下，腐殖酸結構和分子量保持相對穩(wěn)定；在氧氣飽和條件下，加速了腐殖酸的光化學降解反應，并發(fā)現(xiàn)酚基的大量減少以及羧基的生成。照射后腐殖酸的分子量降低、水溶液酸性增強，結構表征的結果表明木質素和類脂結構最易被光降解，而烷烴、氮雜環(huán)和烷基苯結構則相對穩(wěn)定。樓濤等對 Suwannee河腐殖酸和黃腐酸等腐殖質的光化學降解研究表明：UV-B、UV-A和可見光部分分別占無機碳產(chǎn)量的 31.8%、32.6%和25.6%，表明了紫外線和可見光區(qū)域都有較大的貢獻(樓濤等，2007，2008)。在天然水體中，紫外線易被表層水體吸收，而由于可見光部分較大的貢獻，光化學反應仍可發(fā)生在紫外光無法到達的水體較深區(qū)域。光化學降解腐殖質使其紫外和可見光區(qū)域的吸收率降低，對美國東南部Satilla和Altamaha富含腐殖質的河水照射研究表明，紫外吸光系數(shù)a320的降低和光化學照射時間有顯著的指數(shù)下降關系。研究還表明鐵、銅和錳等離子能促使氧形成自由基，從而加速腐殖質的光化學降解(FAN，2008；樓濤等，2008)。另外腐殖質的質量濃度、pH和氧氣含量以及入射光的強度、波長等都對光化學降解過程有著重要的影響(WINTER等，2007；DALZELL等，2009)。光化學降解過程被認為是影響腐殖質中難降解部分結構的主要因素，季節(jié)、緯度、質量濃度和水體的混合程度等環(huán)境因素也會影響其反應活性和產(chǎn)物分布(韓宇超和郭衛(wèi)東，2008；LI 等，2009；HANCKE 等，2014)。

綜上所述，光化學降解過程增強了自然體系的酸度、降低了腐殖質的分子量、破壞其芳環(huán)結構、改變了其紫外和可見光區(qū)域的吸收等，這些水體酸堿性質的變化以及腐殖質結構性質的變化對其結合環(huán)境污染物的能力有重要的影響。

3 腐殖質的光化學降解對環(huán)境污染物環(huán)境行為的影響

腐殖質在自然環(huán)境中通過氫鍵、p鍵、范德華力等物理化學作用形成巨大的聚集體，呈現(xiàn)多孔疏松海綿結構，有很大的比表面，高達300～340 m2·g-1，呈現(xiàn)膠體性質(LOISELLE等，2012；MUSCOLO等，2013)。腐殖質可與水體、土壤和底泥中的金屬離子、氧化物、礦物質和有機污染物通過離子交換、吸附、絡合、螯合、絮凝和沉淀等一系列物理化學過程發(fā)生結合作用，其結合能力與腐殖質的分子量、疏水性、芳環(huán)含量以及環(huán)境酸度、溫度等密切相關(許中堅等，2003；GAO等，2007；YANG等，2014)，而腐殖質本身光化學降解導致的結構特性和環(huán)境特性的變化將對環(huán)境污染物的環(huán)境行為產(chǎn)生重要的影響，其影響主要體現(xiàn)在以下方面。

3.1 腐殖質的光敏化反應對環(huán)境污染物降解和轉化的影響

王新穎等(2012)研究發(fā)現(xiàn)單獨日光輻射阿特拉津幾乎不降解，而在分別加入3、5和10 mg·L-1的腐殖酸時，阿特拉津的降解率分別為 34.36%、40.74%和15.66%，腐殖酸的存在可促進阿特拉津的降解。Zeng等對拮抗藥阿替洛爾的光化學降解研究表明，在腐殖酸和黃腐酸的存在下其降解速率加快，如有三價鐵離子的存在則可進一步加速光降解速率，但加入硝酸鹽則抑制光化學降解。其機理為腐殖酸和黃腐酸在光化學過程中可產(chǎn)生大量的羥基自由基，從而加速阿替洛爾的光化學降解，鐵離子的存在起到協(xié)同效應，硝酸鹽的存在則起到屏蔽效應。Martínez-Zapata課題組(2013)對內(nèi)分泌干擾物 4n-壬基酚和三氯苯氧氯酚的光化學降解研究表明，腐殖酸的存在降低了三氯苯氧氯酚的光降解速率，而在腐殖酸(1 mg·L-1）和鐵(2 mg·L-1)共存的條件下，產(chǎn)生了協(xié)同效應，促進了 4n-壬基酚的光化學降解。Jia等(2013)采用可見光對菲進行光降解，發(fā)現(xiàn)土壤腐殖質中的溶解有機物組分降低了菲的降解速率，原因可能為溶解有機物對反應性氧自由基的競爭作用；而土壤腐殖質的腐殖酸和黃腐酸組分在臨界質量濃度下，由于光敏化作用加速了菲的光化學降解，但高于臨界質量濃度則產(chǎn)生抑制作用，主要是因為腐殖質本身是吸光類物質，其大量存在會起到屏蔽效應。李恭臣等以氙燈作為模擬光源，對水相中5種不同來源、不同質量濃度的黃腐酸對 5種不同多環(huán)芳烴的光解作用進行了實驗研究，結果表明不同來源的黃腐酸對多環(huán)芳烴光解的影響具有較高的一致性。在低質量濃度(1.25 mg·L-1)體系中，黃腐酸對二氫苊、菲和芴的光解表現(xiàn)出不同程度的抑制作用, 而對熒蒽和芘的光化學降解則表現(xiàn)出一定的促進作用，但質量濃度升高后對多環(huán)芳烴的光解總體上呈抑制趨勢(李恭臣等，2008)。

總的來說，腐殖質的光敏化作用對環(huán)境污染物的影響是非常復雜的，一方面腐殖質本身是吸光物質，而且也可與自由基發(fā)生反應，與環(huán)境污染物的氧化反應形成競爭，尤其在高質量濃度下，大多數(shù)的研究表明是抑制其光敏化作用的；但腐殖質本身可強化單線態(tài)氧和羥基自由基的生成，尤其在鐵等催化劑的作用下可產(chǎn)生協(xié)同效應，又可促進有機污染物的降解。而且在腐殖質和污染物共存的條件下，腐殖質與污染物還可形成復合物，其光降解過程的機理更為復雜(AIKEN等，2011)。

3.2 腐殖質的光化學降解對絮凝和吸附環(huán)境污染物的影響

Gao和 Zepp(1998)對美國 Satilla河經(jīng)0.22 μm濾膜過濾后及氧氣飽和的水樣進行3 d的模擬太陽光照射，發(fā)現(xiàn)了黑色的顆粒狀物質，元素分析表明形成顆粒中鐵和有機碳的質量分數(shù)分別為原水體的45%和13%。Hemls等(2013)觀察到了同樣的現(xiàn)象，對美國弗吉尼亞Great Dismal沼澤水樣經(jīng)30 d的光化學照射后，其中75%的腐殖質礦化為二氧化碳，7%的有機碳和 87%的鐵絮凝為顆粒物。推測的機理可能為光化學過程中腐殖酸的脫羧基反應不僅降低了腐殖酸的溶解度，而且釋放出部分吸附的鐵，鐵被水中的氧氣和光化學反應產(chǎn)生的高活性氧自由基氧化成三價鐵離子，最終通過雙電層的排斥作用和范德華力形成腐殖質和氧化鐵的顆粒復合物(POERSCHMANN 等，2008；THORN 等，2010；FU和WANG，2011)。

Brooks(2006)研究了濕地和河流的腐殖質經(jīng)72 h光化學照射后，其與銅離子的結合能力減弱，游離的銅離子質量濃度增加了1.5倍，結構分析表明，腐殖質與銅離子結合能力的減弱與腐殖質芳環(huán)和羰基結構的減少顯著相關。相似的現(xiàn)象也同樣在鉛離子中發(fā)現(xiàn)，腐植酸經(jīng)48 h的模擬太陽光照射后，其與鉛的結合系數(shù)下降了67.8%(汪學軍等，2010)。樓濤等(2007)對腐殖酸、黃腐酸進行了模擬太陽光照射，并采用平衡滲析法測定了其與苯并芘、五氯苯酚的結合系數(shù)，發(fā)現(xiàn)隨照射時間的增加，結合系數(shù)呈指數(shù)下降趨勢，結構表征的結果表明結合系數(shù)的下降與腐殖酸和黃腐酸的分子量、270 nm下的紫外吸光系數(shù)有良好的關聯(lián)關系，并指出可測定腐殖酸或黃腐酸的結構特性來預測腐殖質在光化學降解過程中與環(huán)境污染物結合系數(shù)的變化(LOU等，2006；汪學軍等，2009)。

綜上，腐殖質本身的光化學降解通常導致其與重金屬離子和有機污染物結合能力的下降，造成水體或顆粒態(tài)中游離的污染物質量濃度增加，這通常代表著環(huán)境污染物毒性的增強，對生態(tài)系統(tǒng)將造成更大的危害。

4 研究展望

腐殖質的光化學降解過程改變了環(huán)境的物理化學特性、降低了腐殖質的分子量、破壞了其芳環(huán)結構、改變了其疏水性和親水性組分的比例和紫外和可見光區(qū)域的吸收等。上述環(huán)境物理化學特性的變化以及腐殖質結構性質的變化必將對環(huán)境污染物的環(huán)境行為有重要的影響，從而影響環(huán)境污染物的歸宿。雖然目前對腐殖質和環(huán)境污染物本身的光化學降解機理已經(jīng)有了很多的研究，但對于腐殖質的光敏化作用以及腐殖質在光化學降解后對環(huán)境污染物結合能力的研究還不夠深入。筆者認為今后需重點關注：自然水體或土壤系統(tǒng)中腐殖質光化學降解的影響因素；腐殖質光化學降解過程中結構特性的變化機理；以及腐殖質的結構特性與環(huán)境污染物結合性質之間的構效關系。特別是隨著平流層臭氧空洞的增加，增強了到達地球表面的紫外線強度，由此可能造成對腐殖質和有機污染物的降解以及對生態(tài)系統(tǒng)的影響更是一個關鍵和迫切的科學問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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