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土

上回說到黃白黑在柳州認識了毛氏兄弟，跟他們一起去巖灘。因為相信白黑是個能保守秘密的人，所以他們帶他去看他們老家岜德山中的一個神奇的山洞。

這個洞，被他們稱為“石館洞”?！笆^洞”非常隱蔽，走到入口處了，還不覺得那里頭會是個洞。

鉆進洞口，像進到一個大螺絲里，洞壁像翻滾的波浪一樣，人感覺是旋轉(zhuǎn)著進去的。此刻，人在洞中，好似正追隨遠古的洪水，參與和見證一個奇跡誕生的過程。

往里走三十步，洞漸寬，順手電光望去，仿佛波浪撐開一個長廊般的廳堂。黃白黑嚇壞了一般，呆呆的不知身地何處，是龍宮？是天宇？原來漂亮的石頭，都藏在了這里，此生踏破鐵鞋，就是為了這個洞吧！

洞內(nèi)輪廓就像急速奔涌的旋渦。渦洞地面中間是一道水槽。水槽上，大小有序的，是一襲排列著的奇石陣，像一條蟄伏億萬年的潛龍，也像奇石的整裝待發(fā)的儀仗車隊。這一排奇石，順著水槽的曲線走向，相互挨著，或隔三五尺或緊密相連，這樣天然有序地排列著的，竟包括紅水河中不同的石種，天峨石、大化石、都安石、彩陶石、來賓石。

不同的石種，好像被一種神奇的力量同化著，一方面是各自的特點相互滲透，大化石有了都安石一樣的變化，都安石的皮色呈現(xiàn)了彩陶石的意味，還有的石頭，竟是來賓石與天峨石相伴而生的連體。

黃白黑又一次感到眩暈，這會不會是一個夢？

凹槽形的壁上，有飄帶一般的水紋，不同種類的石頭，呼應著這些水紋，形成統(tǒng)一的動態(tài)，讓這個“儀仗車隊”的每一節(jié)，像朝圣似的，在緩緩地前行。那曾經(jīng)存在，似乎仍然存在的水波，正穿梭在他們中間。人在此間行進，便是由波浪推著往前，與那些天賜的神品，共同經(jīng)歷亙古洪荒的洗禮。

不同石種的錯落、交織與連體，黃白黑相信，這其中貫穿著一個更隱秘的意旨。

還有兩邊洞壁上錯落鑲嵌的，由各個地質(zhì)時代的洪水相邀而來的石頭。這些石頭，好像頑童不經(jīng)意地擱在那里，又如同深思者擺出的樂譜上的音符。他們都是自由的嬉戲者，仿佛在試水，又如同御風而行。他們與石洞中間水槽上那排石頭相呼應，像是被蒼龍驚起的百獸與百禽，又像是為了對那列儀仗步輦、作繽紛相迎的飛天……

因為水的力量，一個天然奇石藝術(shù)館，沿著飄帶一樣的洞穴，旋轉(zhuǎn)騰挪于巖山地層之間。這樣綿延了大約300米，是一個深不見底的碧綠色的水潭，手電往水中照去，水中的世界，還是那個奇異“儀仗車隊”或者說潛龍在緩緩前行。此時，黃白黑才確信，這曾經(jīng)的地下河，剛走完的這一段，與后面水中的部分，折成一個古老的斷層。

無法繼續(xù)往前，便走到水槽的另一面，一路返回，從對面欣賞剛才那個“儀仗車隊”，移步易景，又是另一番氣象？？

三個人又走了一遍，從洞口往里，將水槽中的“儀仗車隊”、洞壁上顯眼處的“百鳥飛天”一一拍下來，有的怕看不清，還在筆記本上勾畫一遍。

返回時，接近洞口，見一彩陶石很像個三人茶幾，臺面上竟然是三個與臺面連體的天然的石杯，三個人同時覺得，應該在這里坐一下。讓極度興奮的思緒在這里釋放一下，感受一個天然奇洞展現(xiàn)給世人時人們無比驚嘆的神情？？

毛有路告訴白黑，發(fā)現(xiàn)石洞后，他們一直很糾結(jié)，起初是不知道怎樣才能將石頭弄出去，后來是想怎樣將整個山洞據(jù)為己有?，F(xiàn)在他們只想，怎樣不被人破壞，建成一個完全原生態(tài)的天然奇石館。黃白黑心潮澎湃，他很感激毛氏兄弟的信任，發(fā)誓自己一定會保守秘密，并且義務(wù)幫他們做奇石建檔、命名和展示策劃。毛有底說，到時候，洞口立個碑，上面刻我們?nèi)齻€人的名字。

出洞時天色已晚，洞中走兩圈，已是人間一日。

黃白黑回去后，就開始做“石館洞”的方案，他從來沒有那么興奮，一口氣做好整個策劃書，做完以后，方案發(fā)給有底，然后常常走神，有好幾次都懷疑是不是一場夢?？墒呛髞恚屗麕啄甓茧y以自拔的是，這件事，最終變成了一場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