潘未梅
摘 要:本文簡要介紹了UBC檔案學自建立以來在檔案學發(fā)展上的貢獻及其教育理念。在檔案學研究中,UBC檔案學繼承經典檔案學的精髓,并對其不斷發(fā)展以解決信息時代的問題;在檔案教育上,UBC檔案學堅持理論與實踐結合,經典與現(xiàn)代結合,檔案與非檔案結合以培養(yǎng)新時代的檔案人才。
關鍵詞:檔案學;檔案教育;UBC
作為北美第一個檔案學碩士項目,加拿大不列顛哥倫比亞大學(University of British Columbia, UBC)圖書檔案信息學院(SLAIS)檔案學的發(fā)展對于檔案學研究和檔案教育具有典型意義。從建立之初對檔案學獨立地位的倡導,到對經典檔案學精髓的堅持,以及對電子文件管理的貢獻,UBC檔案學在國際檔案界具有鮮明的特色。在檔案教育方面,UBC檔案學秉承理論與實踐結合,經典與現(xiàn)代結合,檔案與非檔案結合的教育理念,為檔案界培養(yǎng)了一批又一批的優(yōu)秀人才。本文將對UBC檔案學及其教育理念做簡要介紹,期望為我國檔案學研究及檔案教育提供參考。
1 UBC檔案學的建立
在UBC檔案學建立之前,北美已經具有一定規(guī)模的檔案教育,但多附屬于歷史學和圖書館學,缺乏獨立自主地位。這一狀況是由多方面因素造成的,首先,20世紀中后期,北美檔案學還沒有得到發(fā)展,缺乏理論豐富性,這使很多人懷疑檔案學是否有資格成為一個獨立的學科。John W.Roberts的觀點代表了這種懷疑的態(tài)度:“檔案學的理論有兩部分:第一部分是檔案的,但卻不是理論性的,關注的是檔案實踐工作的一些技能;第二部分是理論性的,但是卻不是檔案的,關注的是歷史學的研究方法,此時將檔案工作者歸為歷史學家更為合適?!盵1]與第一點緊密相連的是歷史界對于檔案學的過多干預,這在美國檔案界尤為明顯。比如,早期的美國檔案工作者協(xié)會一度都是由歷史學家組成,檔案學教育也由歷史學把持。這種狀況慢慢形成了惡性循環(huán):與歷史學的密切聯(lián)系使檔案學脫離了學科根基,剝奪了檔案學理論成長的土壤,也就無理論可言;理論的貧乏進一步成為檔案學沒有資格成為獨立學科的論據。
UBC檔案學的建立既具有歷史的必然性也具有一定的偶然性。首先,與美國相反,加拿大歷史界對檔案教育并無太多干涉,為檔案學項目的建立減少了很多阻礙。其次,加拿大檔案工作者協(xié)會和實踐界都表達了對職前專業(yè)檔案教育的需要。此外,UBC檔案項目的建立與SLAIS第二任院長Roy Stokes的努力是分不開的。Roy Stokes畢業(yè)于英國諾丁漢大學,來UBC之前,曾在英國拉夫伯勒技術學院(Loughborough Technical College)的圖書學院工作過一段時間。與加拿大相比,這一時期的英國在檔案教育方面要先進很多,已經有若干個大學開設了一年制的檔案專業(yè)項目[2],學生畢業(yè)可獲得研究生文憑(Postgraduate Diploma)。這一背景對Roy Stokes在UBC建立檔案項目有很大的影響。1976年9月,Roy Stokes向文學院課程委員會遞交了建立檔案學的申請,申請建立一年制的檔案項目,而幾經周轉,終于獲批擴展為兩年制的檔案學碩士項目。
1981年9月,SLAIS檔案學的第一屆學生開始上課,這一屆共有8名學生,Terry Eastwood是唯一的全職教員。1987年SLAIS引進了檔案學的第二位全職教員,也是后來將UBC檔案項目推向世界前沿的關鍵人物——Luciana Duranti。目前UBC檔案學有三位全職教員,主要負責檔案學的核心課程。大部分的選修課程由來自實踐界的兼職教員負責,兼職教員往往因其在某一領域的特長而被聘請。
2 UBC檔案學與電子文件管理
UBC檔案學在國際檔案界的影響力與其突出的科研能力,尤其是其所開展的若干國際性的電子文件項目是分不開的,包括:UBC項目、電子系統(tǒng)中文件真實性永久保障國際合作研究項目(InterPARES1-3) (1999-2012) [3]、InterPARESTrust (2013-2018)[4]、電子文件與云計算(Records in the Cloud) (2012-2016) [5]、電子文件取證(Digital Records Forensics)(2008-2011) [6]等。
這些項目不僅對電子文件管理做出了突出的貢獻,還對UBC檔案學的教育帶來了很大的影響。首先,項目的開展增加了學生參與科研項目的機會。在參與項目的過程中,學生往往會與各個領域的專家進行合作,承擔不同的任務,科研能力、項目管理能力、合作能力等都得到了提高。其次,項目成果往往會很快融入相關的課程,使學生盡早了解如何應對新的技術挑戰(zhàn)。比如,InterPARES項目的科研成果是電子文件保存課程的核心內容,電子文件與云計算(Records in the Cloud)(2012~2016)項目的最新科研成果也被逐步融入課程內容中。
3 UBC檔案學的教育理念
3.1 理論與實踐結合。在參與20世紀中后期北美檔案界對于檔案學理論豐富性的討論中,UBC積極倡導檔案學的獨立自主性,并推動了檔案學理論的發(fā)展。
Terry Eastwood在一篇文章里引用Frank Burke的觀點說:“檔案學理論少或者說現(xiàn)在沒有不代表檔案學理論不存在。檔案學理論的產生、發(fā)展和傳播需要一個孕育學術思想的搖籃?!盵7]這一觀點充分肯定了獨立的檔案專業(yè)教育對于檔案學成長的重要作用,而UBC檔案學所取得的成果也充分證明了這一點。Terry Eastwood在檔案學理論、檔案整理和著錄、檔案鑒定和檔案教育等方面均頗有成就。UBC檔案學的第二位全職教員,意大利檔案學者Luciana Duranti,為北美檔案界帶來了歐洲經典檔案學的思想。比如,她的代表作Diplomatics:new uses for an old science,將歐洲經典古文書學的理論體系結合北美的現(xiàn)狀進行了現(xiàn)代化,闡釋了文件的生成、內部構成、文件傳遞,以及文件與所記錄事件之間的關系;她曾撰文[8]專門梳理檔案學在成長為一門獨立學科過程中與相關學科的關系,這對于處理檔案學與相關學科的關系具有理論指導意義;她還將古文書學與經典檔案學的理論知識進行了有機結合,并將這些作為解決電子文件問題的理論基礎。除了教員以外,UBC檔案學學生在理論方面的成就在業(yè)界也是公認的,如Jane Parkinson的論文[9]引發(fā)了檔案界對問責的探討;Trevor Livelton的論文[10]對檔案學理論、檔案的定義等進行了深入的研究;Heather MacNeil的博士論文[11]對從法律、歷史和檔案學角度理解真實性可靠性進行了透徹的研究,為電子文件問題的解決提供了理論根基,等等。
除了發(fā)展檔案學理論以外,UBC也十分重視理論在檔案學教育中的核心地位。UBC檔案項目認為,專業(yè)教育的目的并不在于教會學生做什么和怎么做,其核心應該是教會學生去問為什么要這樣做,學會應用檔案學的理論、方法去解決實踐當中遇到的問題,從而培養(yǎng)學生的檔案學素養(yǎng)、檔案學思維方式和專業(yè)敏感性。正如Terry Eastwood所言:“教育是關于思考,而不是學習技術。人們普遍都會認為教育是關于學習技術,但若一個人不能從各種狀況和異常中想清楚問題的本質,也就不太可能會正確地運用所學的技術。”[12]
理論固然重要,但實踐也并沒有因此而被忽略。Roy Stokes在為建立檔案學項目辯駁時曾經說過這樣一句話:“一個專業(yè)項目的本質在于對兩個方向的把握:完全的學術性項目和實踐界對該項目畢業(yè)生的接受和認可。若畢業(yè)生不能得到實踐界的認可,那么這種昂貴教育所培養(yǎng)的失業(yè)不得不遭人詬病。”這句話準確地闡釋了UBC檔案項目對于二者關系的理解,其不僅鼓勵學生積極參加實踐,并設計了相關的機制和項目以促成這一目的的實現(xiàn)。
UBC檔案學的實踐項目主要有三種形式:實習、職業(yè)經驗,以及UBC和雇主之間的合作。三種形式各有側重,學生可根據自己的情況選擇。實習通常是圍繞檔案工作的實踐,學生有機會了解檔案工作的各個環(huán)節(jié),不獲得薪酬,但修習學分;職業(yè)經驗一般由學生獨立為某單位完成一個特定項目,側重于項目管理能力,不獲得薪酬,但修習學分;UBC和雇主之間的合作則根據雇主的需要,可獲得薪酬,但沒有學分。
值得說明的是,作為幫助學生獲取實踐經驗的方式,這三種方式本身也許并不新鮮,但UBC檔案學對于實踐的態(tài)度是值得學習的。以實習為例,UBC檔案項目始終堅持應以學生的教育目標為主,實習接收單位的利益為次,以幫助學生獲取最多的實踐經驗為宗旨。這種對于實習本質的認識和把握既避免了實習流于一種形式,也避免了學生淪為實習接收單位免費勞動力的弊端。為此,UBC檔案項目對實習的具體形式、內容、要求等進行了精心和科學的設計和組織以保證實習目標的實現(xiàn)。實踐項目通常會被安排在第一學年和第二學年中間的暑假,經過實踐之后,學生在第二年的課程上往往更加批判,更渴望去學習知識來解決自己在實踐中遇到的問題。
3.2 經典與現(xiàn)代結合。特里·庫克在第十三屆國際檔案大會的報告中[13]曾將Luciana Duranti歸為后詹金遜主義的代表,這種用派別標識的方式不僅沒有準確概括她的學術思想,反而容易產生誤解。在我看來,以Luciana Duranti為代表的UBC檔案學對經典檔案學秉承的是一種繼承與發(fā)展的態(tài)度,這種態(tài)度捍衛(wèi)的是其他派生檔案思想的根基。比如,在對檔案本質的分析中,Jennifer Meehan認為無論是“記憶派”還是“證據派”,其出發(fā)點都是檔案的證據特性,是其真實反映歷史事件的屬性。[14]若檔案失去了這一特性,任何派別的思想也就都失去了意義。
除了上文提到的古文書學以外,Luciana Duranti使北美檔案界開始關注謝倫伯格之外的另外一位經典檔案學代表人物——希拉里·詹金遜,她還重新確立了檔案學和法律的密切聯(lián)系,并形成從檔案本質、生成、文件生命周期、鑒定、保管、整理、著錄到長久保存等一套完整、有機的理論體系。作為UBC若干電子文件項目的理論基礎,這一理論體系也在不斷地發(fā)展,如現(xiàn)代古文書學的內容在分析和理解電子文件的過程中出現(xiàn)了許多不適用的地方,對此,InterPARES在對電子文件生成進行了具體研究之后形成了電子文件古文書學。在意識到電子文件取證中的挑戰(zhàn),以及電子文件古文書學與電子取證的相關性之后,UBC積極倡導一個新的交叉學科——電子文件取證學(Digital Records Forensics)。應該說,UBC檔案學能夠始終站在技術發(fā)展的前沿,并不斷解決新技術為檔案學帶來的挑戰(zhàn),其中的一個重要原因就是對經典的堅持和對檔案本質的透徹理解。
3.3 檔案與非檔案結合。如果說,在沒有取得獨立地位時,檔案學需要認識到與非檔案學科的區(qū)別以建立獨立學科身份,那么,在確定了自身的理論體系之后,檔案學需要重新審視與這些學科之間的聯(lián)系以促進檔案學的成長。對于借鑒相關學科的知識Luciana Duranti認為有三條途徑可行[15]:第一條是使該知識從外部整體影響檔案學,并滲透到檔案學理論體系的每一個部分,從而保證檔案學理論體系的完整性和有機性;第二條是從檔案學的本質和理論核心認識這些知識,先將其融入理論核心,再從核心影響檔案學理論體系的其他部分,這樣也可以保證該理論體系的完整性和有機性;第三條是該知識僅僅影響檔案學理論體系的一個非核心部分,不僅該部分本身會與檔案學理論體系脫節(jié),還會影響檔案學理論體系的其他部分。顯然第三條途徑是危險的,會造成檔案學失去學科自主性和獨立性。
UBC檔案學培養(yǎng)方案本身的演變體現(xiàn)了其對非檔案學科理解的不斷變化。UBC檔案學剛剛建立之時,從屬于圖書學院和歷史學院,作為培養(yǎng)方案的要求之一,學生需要修一門歷史學院研究生級別的課:加拿大史學和歷史學研究方法。此外,歷史學院還專門為檔案學開設了兩門選修課:口述歷史和家譜學。如今,UBC檔案學的培養(yǎng)方案中僅保留了一門帶有歷史色彩的課程,即檔案史。此外,UBC檔案學對歐洲經典檔案學學科體系中的法律、經濟學、考古學、古文書學、信息學、古文字學等進行了再認識。在歐洲,這些學科往往是經典檔案學教育的主體,而檔案學反而占據次要地位,有時甚至僅僅是檔案工作者在職教育的內容[16]。這種教育理念背后是一種對檔案更深層次的理解,歐洲檔案學者認為,檔案工作者若想歷史地、全面地、辯證地去理解一份檔案,那么就需要對該檔案的產生背景具有透徹的理解,包括當時的社會背景、歷史背景、法律背景、文書生成的習慣、文字書寫習慣,等等。簡言之,歐洲檔案學教育體系培養(yǎng)了檔案工作者理解和解讀檔案的一種方法,即檔案是如何被當時的社會所生成的。[17]
盡管UBC檔案學認識到了這些知識對于檔案工作者解讀檔案和履行檔案職能的必要性,但其仍然認為一門獨立、自主學科應以該專業(yè)的理論知識作為核心,其他學科作為輔助知識,故這些課程被安排為選修課程。今天UBC檔案學的培養(yǎng)體系中有關于法律、行政管理、風險管理、信息技術、信息安全等方面的課程供學生選擇。
4. 結語
作為北美檔案學第一個職前學歷教育項目,UBC檔案學的發(fā)展與北美檔案學的成長是緊密相連的,既受到北美檔案學發(fā)展狀況的限制,又推動了其發(fā)展。在對檔案學理論的發(fā)展上,UBC檔案學繼承和發(fā)展了經典檔案學的精髓,為信息時代檔案學的發(fā)展做出了突出貢獻,捍衛(wèi)了檔案學的學科獨立性和自主性。
專業(yè)教育的本質在于培養(yǎng)學生該專業(yè)應有的素養(yǎng)和思維方式,而不僅僅是專業(yè)技能。畢業(yè)生走上工作崗位之后,他們不僅要做好具體的檔案工作,也要能夠關注、關心、思考、倡導、解決他們在生活和工作中遇到的與檔案相關的問題和事件。除了作為一個普通公民應具有的社會職責以外,他們還應該能以檔案學的視角去審視各種社會事件,貢獻專業(yè)的聲音。只有這樣,全體檔案工作者才能共同履行一個專業(yè)的社會職責,推動整個社會的發(fā)展。
參考文獻:
[1]Roberts,John W. Archival theory: much ado about shelving [J]. American Archivist, 1987 (50):66~74.
[2]比如University College London, University of Liverpool,Bangor University College, University College Dublin等.
[3]http://www.interpares.org.
[4]http://www.interparestrust.org.
[5]http://www.recordsinthecloud.org.
[6]http://www.digitalrecordsforensics.org.
[7]Eastwood,Terry.Nurturing archival education in the university[J].American Archivist, 1988 (51): 228~252.
[8][15]Duranti,Luciana. Archival science [M]. Encyclopedia of library and information science 59, no. supplement 22 (1997):1~19.
[9]Parkinson,Jane."Accountability in archival science." PhD diss.,University of British Columbia, 1993.
[10]Livelton, Trevor.Archival theory, records, and the public. Scarecrow Press,2003.
[11]MacNeil, Heather Marie."Trusting records: the evolution of legal, historical, and diplomatic methods of assessing the trustworthiness of records, from antiquity to the digital age." PhD diss., University of British Columbia, 1998.
[12]Eastwood, Terry.Educating archivists about information technology [J]. American Archivist, 1993(56):458~466.
[13]Terry Cook,What is Past is Prologue: A History of Archival Ideas Since 1898,and the Future Paradigm Shift [J].Archivaria 43 (Spring 1997):17~63.該報告后發(fā)表于Archivaria.
[14]Meehan, Jennifer.The archival nexus: rethinking the interplay of archival ideas about the nature, value, and use of records [J].Archival Science 9, no. 3-4(2009):157~164.
[16][17]Eastwood,Terry.Reforming the archival curriculum to meet contemporary needs[J]. Archivaria,1996 (42):80~88.
(作者單位:加拿大不列顛哥倫比亞大學圖書檔案信息學院 來稿日期:2014-04-0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