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雅新
2014年4月18日,從戰(zhàn)火紛飛的戰(zhàn)爭年代走過來的老革命家蘇日圖走完了他歷經滄桑卻充滿輝煌的傳奇一生。從最初的偽滿洲國興安陸軍軍官學校學員,到日益覺醒而參加“八·一一”武裝起義投入革命陣營,再到投身新中國建設事業(yè),蘇日圖譜寫了自己追求進步的革命生涯,而“八·一一”起義正是他人生的轉折點。
考入興安軍官學校,接受奴化教育
1942年初,高小畢業(yè)以后,蘇日圖考入了偽滿洲國興安陸軍軍官學校少年科第十二期生。該校始建于1934年7月,校址在鄭家屯(今吉林省雙遼縣),1935年8月遷至偽滿統治東蒙古地區(qū)的政治、經濟、文化、軍事中心的王爺廟(今內蒙古烏蘭浩特市),直到1945年8月11日武裝起義。該校建立的宗旨,是為興安軍培養(yǎng)初級軍官。日本于1931年9月18日侵占東北后,為補充其軍力不足,收編了不少當地的土匪、散兵游勇以及“自衛(wèi)團”、“保衛(wèi)團”之類的武裝,成立了偽軍(殖民地地方軍),所謂的“興安軍”就是日本建立的偽軍之一。在當時的偽滿興安東省、西省、南省、北?。磧让晒艝|部地區(qū))境內駐防,成員以蒙古族為主體。軍校招收的學生也是以蒙古族(包括達斡爾、鄂溫克族)的青少年為主體,統稱生徒隊(“生徒”是日語中用的漢文,日語讀為SAITO,漢語譯為學生)。因為入學后的吃、穿、住全部由軍校提供,且每月還發(fā)一些零花錢,這對于當時出身農村的16歲少年蘇日圖來說具有很大的誘惑力,且畢業(yè)后當上軍官后生活就有了出路。該校在第十二期生以前,學習時間為2年、3年不等,從蘇日圖這一期起改為少年科4年,加上預科、本科各2年,共8年才畢業(yè)。每個年級為1個連,即共8個連,每連招生80到100人,實行春季始業(yè),每年3月1日開學,8月1日畢業(yè)。每個連又分為3個區(qū)隊。連長多由日本軍人擔任,也有的由蒙古族軍人擔任,區(qū)隊隊長大部分是蒙古族軍官,少部分是日本軍官。十二期生開學時的連長就是日本人石原三郎,后來由一個叫片倉(KATAKKURA)的日本人當區(qū)隊長。這個日本人心狠手辣,經常動手打人,一拳就能打得人翻個跟頭、嘴鼻流血,是典型的法西斯暴徒。有一次把一個叫齊孟賢的同班同學打的滿地亂滾,還叫他站起來繼續(xù)打,一直打到昏為止。同學們對他真是恨之入骨,私下商量好有機會一定殺死他報仇,可惜這個日本人在“八·一一”起義時被調走,新調來的奧田(OKUDA)被同學們殺死。
軍校不許學生講漢語,必須講蒙語或日語,強迫學日語,日常生活、授課、彼此交談一律要用日語。蘇日圖從小不會講蒙語,日語也是高小時學習了一點書面語,口語也不會。因此剛入校的一段時間在語言交流方面很尷尬,于是他就開始刻苦地學習蒙語蒙文,很快就熟練地掌握了蒙語蒙文。爺爺生前還經常用蒙文蒙語與人交流,恐怕與當時他勤奮學習蒙語密不可分。在校學習期間,因腦子比較靈活,特別是他的數學更為突出,被當時他的同學起了個綽號叫“KIKA阿他瑪”(日語,譯為“幾何頭腦”),為此爺爺經常很驕傲地在我們面前提起他這個綽號。他說,一次一個叫中村的日本教員教他們上代數課,當日本人在黑板上還沒等把教學題寫完,他就已經算出了答案,被日本教員發(fā)現后,用藤子教鞭狠狠地毒打了一頓,于是他更加仇恨日本人了。
軍校建立了“建國神社”,供奉日本圖騰“天照大神”,宣揚“滿洲國”是在“天照大神”的保佑下建立起來的,凡從神社前經過必須脫帽鞠躬敬禮;要求學生每天早操及洗漱后跑到山頂(神社地址)進行參拜、合掌禱告,并向東京、新京(今長春)方向遙拜,朗誦《日本明治天皇敕語》、《滿洲國皇帝訓民詔書》,以示效忠,宣揚日本是“友邦”,“滿洲國”之所以能建立,完全是“友邦”日本出兵幫助的結果。把日本人侵占東北說成是來拯救東北人民,尤其是蒙古人,因為他們愚昧無知落后,日本人前來教育開化他們來了。日本人詭稱建立蒙古大帝國的成吉思汗是日本人,他青年時期經過西伯利亞來到蒙古草原,統一了蒙古,后來建立了橫跨歐亞大陸的元朝,這引起了廣大蒙古族青年的反感。在學校學習期間,王海山、額爾博勒圖、包旺扎布等人,背著日本人,經常對學生進行反滿抗日、復興蒙古民族的教育,給他們講成吉思汗和大元帝國的故事,還揭露日本帝國主義者侵略中國,欺壓中國人民,企圖同化蒙古民族的狼子野心。
惡毒攻擊蘇聯。軍事訓練以蘇聯和蒙古為假想敵,搞民族離間政策,宣揚漢族如何狡猾不忠,蒙古族如何誠實忠肯,企圖使蒙漢人民對立起來,以便分而治之。而王海山等人給學生們介紹有關蘇聯、蒙古人民共和國的情況,說他們是主張世界大同、民族解放,蘇聯是共產黨領導,蒙古國是和蘇聯共產黨同性質的人民革命領導。還告訴他們:中國也有共產黨,在關里正在領導八路軍、新四軍抗擊日本的侵略。這些進步思想使學生們受到了很大的啟發(fā)。
建立“思想對策委員會”,秘密搜集蒙古族軍官和學生的思想動態(tài);定期或不定期檢查學生的私人日記、各種筆記、私信,發(fā)現反滿抗日思想,迅速向學校報告。嚴密控制學生,不使其與外界接觸,限制學生行動,外出定時間,有出門證,三人統一行動。
參加“八·一一”武裝起義,加入民警大隊
在日本殖民統治下,軍校愛國師生對侵略者的奴化教育深惡痛絕,對祖國和民族的命運十分擔憂,反滿抗日情緒日益高漲。1945年8月8日,蘇聯對日宣戰(zhàn),蘇蒙聯軍一百五十萬,從阿爾山、黑河、綏芳河分三路進軍,長驅直入偽滿洲國境內,軍校的日本人感到末日到了,軍校里呈現出一片混亂狀態(tài)。8月9日上午,關東軍決定軍校撤離王爺廟,去向葛根廟,生徒隊分4個梯隊撤退,少年科第14、15期生(1年級和2年級)為第1梯隊,少年科第13期生(3年級)為第2梯隊,少年科第12期生(4年級)、第11期生(預科2年級)和第10期生(本科1年級)為第3梯隊,第9期生(本科2年級)為第4梯隊。蘇日圖在第3梯隊,各梯隊從8月10日下午4時相繼出發(fā),當日夜晚,第3梯隊撤退到王爺廟南30華里的吉爾沁艾里宿營,隨從的王海山連長緊急召集白明儒、郝永芳、巴音圖、那達那、包壯卿、包旺扎布等幾名各連蒙古族軍官秘密研究,準備在該屯殺死日本軍官,但又考慮到日本軍官已有戒備,他們帶著機槍都集中住在一個地主大院里,大院墻很高,天又很黑,如果發(fā)生戰(zhàn)斗,定會造成很大損失。因此決定到葛根廟再行動,并對比較勇敢、年齡大一點的學生做了具體布置,由誰打死哪個日本軍官,規(guī)定以槍聲為行動信號。
8月11日早晨,各梯隊先后到達葛根廟北山。首先是第4梯隊一、二、三區(qū)區(qū)長鄂秀峰、包壯卿、郝永芳指揮本科二年級學生,將生徒隊隊長吉川中校等日本軍官殺死舉行了起義。之后,立即派人與第3梯隊連長王海山聯系,利用休息時間,王海山指揮第3梯隊的蒙古族軍官和學生把同行的日本軍官管原少校等全部殺死。接著派人到第1、2梯隊聯絡,他們也先后動手打死了日本軍官,各梯隊共打死十幾個日本軍官。起義隊伍按原定計劃向扎賚特旗寶格達烏拉山進發(fā),當走到一個叫阿爾山寶力高的小村時,王海山主持召開了全體會議,首先令大家把偽滿的帽徽和領章撕下來扔掉,然后對大家說:“蘇聯已對日宣戰(zhàn),日本很快就要完蛋啦,蘇聯是幫助弱小民族的,我們蒙古民族自治、自決的時候到了,從此不再受壓迫和歧視了。為了民族的解放和發(fā)展,我們要團結起來干革命。戰(zhàn)爭可能還要打一段時間,但估計不會太久,我們上山打游擊等待蘇聯紅軍。愿意為民族解放而干的可以跟著走,年齡太小不能跟的,可以回家或投親靠友。”之后,起義隊伍以王海山為大隊長,臨時任命了副隊長、副官、中隊長。這就是發(fā)生在烏蘭浩特著名的“八·一一”葛根廟抗日武裝起義,它是反抗日本帝國主義侵略的義舉,是興安軍官學校師生革命覺醒的實際行動。
8月11日起義后,隊伍繼續(xù)向北行進去迎接蘇聯紅軍。在扎賚特旗第四村遇到也正在北撤的哈豐阿、博彥滿都,他們和隊長等人召開會議,決定成立“內蒙古解放委員會”,王海山負責“八·一一”起義的興安軍官學校的學生隊伍。8月15日王海山帶領隊伍到達科爾沁右翼后旗的好屯扎拉嘎村時,頭上有飛機轟鳴,地下有坦克車沖來,當時隊伍以為是日軍得知軍官學校師生造反而從阿爾山調來的日本部隊來鎮(zhèn)壓的,有些學生有些害怕,混亂的四處躲藏。蘇日圖和他的同學和其古兩人一直往東山上跑,過來東山進了一個屯子,躲在一戶農民家里。后來才聽說,飛機和坦克都是蘇聯部隊,正是起義隊伍要去迎接的蘇聯紅軍。弄明白狀況后,王海山和巴音圖把學生們都召集起來,跟著蘇軍走了。蘇日圖和和其古兩人就離開了他們,開始單獨行動。他們在一家姓金的農民家,把身上穿的軍裝脫下來連槍都交給金家,換了老百姓的衣服,在金家住下來,幫助秋收,做些農活。后來聽說8月15日他們被打散的那天,日本已宣布無條件投降,于是二人8月底就先后回到了烏蘭浩特。聽說十二期生同學很多人在賈家店成立了民警隊,蘇日圖就去那里找到了他的同班同學額爾和木圖、阿奇、義都和喜格等人,于是就跟著他們開始參與內蒙古人民革命青年同盟的活動(后改為內蒙古人民革命青年團,由特木爾巴根任秘書長)。10月初,由哈豐阿、特木爾巴根出面,經蘇軍同意,連長王海山等人從王爺廟北大營臨時收容所被調出來,成立了興安中部地區(qū)民警大隊,配合蘇軍維持社會治安,下屬4個中隊,王海山任第一中隊長。蘇日圖就投奔了王海山參加了民警大隊第一中隊(民警大隊后擴編為民警總隊、東蒙人民自治軍騎兵第1師、內蒙古人民自衛(wèi)軍騎兵第1師、內蒙古人民解放軍騎兵第1師、中國人民解放軍騎兵第1師、中國人民解放軍內蒙古軍區(qū)騎兵第1師)。
這次“八·一一”起義給日本侵略者重重一擊,對其在該地區(qū)施行的殖民主義罪惡統治敲響了警鐘外,還對參加起義的眾多青年來說是個很好的鍛煉,極大地提高了他們的革命覺悟,激勵了他們的革命熱情,對于像蘇日圖這樣的中國共產黨的忠誠將士來說,更是為其今后走上堅定的革命道路播下了一顆熱情、希望的種子。起義的成功,更加堅定了他繼續(xù)革命的志向,在日后火熱的革命斗爭和建設中迅速成長,為人民的解放事業(yè)和社會主義建設創(chuàng)造出突出的成績和貢獻,立下了汗馬功勞,成為了干部隊伍中的中堅力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