閻長貴

1957年在全國范圍內(nèi)展開的、持續(xù)半年之久的對電影《武訓傳》的批判，是毛澤東發(fā)動和領導的。建國后毛澤東在思想文化領域發(fā)動和支持過一系列批判運動，二十幾年中一浪接著一浪，一浪比一浪高，一浪比一浪險惡。對電影《武訓傳》的批判運動是這一系列批判運動的發(fā)軔，是新中國第一個文化罪案和冤案。談到批判電影《武訓傳》不能不提到江青。

江青在這場批判運動中究竟起了什么作用還不是一個完全弄清楚了的問題。江青在1972年會見美國記者﹑當時也是歷史副教授的羅克珊·維特克時說：1950年12月電影《武訓傳》首次上映時是在全國范圍內(nèi)放映的。為揭露這部電影蘊藏的政治含義，她寫了一份有關其背景的報告，還寫了一篇文章總結(jié)她的發(fā)現(xiàn)。她的文章一發(fā)表，就“瓦解了敵人的武裝”，這部電影立即被禁止發(fā)行和放映。還說：盡管她沒有足夠的能力阻止他們制作這部電影，但至少會考慮授意別人寫一篇文章批判這部電影的改良主義思想。此后，她會見了文化部副部長周揚，并向他提出了這個建議。他對這個想法嗤之以鼻。又說：當時“有些高級領導同志”還在贊揚武訓。她是唯一提出自己反對意見，并寫信和文章公開闡述的人。按照江青的說法，是她首先發(fā)現(xiàn)了電影《武訓傳》的問題，毛澤東接受了她的建議，發(fā)動了批判電影《武訓傳》的運動。江青在這里不乏自吹自擂。但她在批判電影《武訓傳》運動中確實做了很多事情，包括到武訓家鄉(xiāng)以及相鄰縣份作武訓歷史問題的調(diào)查，把通過乞討興義學的武訓，誣蔑為勞動人民的大叛徒、大流氓、大債主兼大地主，在這次調(diào)查中，不管名義上怎樣，由于她的特殊身份，實際上她是領導和頭頭，起了很大也是很壞的作用；江青的作用基本上可用四個頭銜概括，即：哨兵﹑參謀﹑助手﹑槍手。江青自稱：對主席來說，“在文教方面我算一個流動的哨兵”。我們完全可以有根據(jù)地說，江青是批判電影《武訓傳》的急先鋒。在批判電影《武訓傳》的運動中，不談和否認江青的作用不對，夸大江青的作用也不對。羅克珊·維特克在《江青同志》一書中說，“批評關于武訓的電影”“是江青發(fā)起的”。這不符合事實。她沒有也不可能起這樣的作用，特別是在當時，即20世紀50年代初期。江青在批判電影《武訓傳》的運動中確實有突出的表現(xiàn)，大概正因為這樣，她在這場運動后期，被任命為中共中央宣傳部的電影處處長。中央文獻研究室副主任陳晉同志說，關于參加武訓問題的調(diào)查，這是江青和毛澤東結(jié)婚以來，“第一次外出參與文化界的公事”（參見陳晉著《文人毛澤東》上海人民出版社2005年版第311頁）。

由此，我想起了1967年我給江青當秘書時經(jīng)歷的一件事情。一天晚上，江青調(diào)看了電影《武訓傳》，同看的可能有陳伯達、康生、戚本禹等中央文革小組成員，我也隨著看了——這是我生平第一次看電影《武訓傳》，1951年沒趕上，其后沒機會和可能。在看這部電影時，江青說了什么，和別人議論了什么，沒有一點印象了。這個時候江青為什么調(diào)看已經(jīng)“槍斃”和封存十多年的電影《武訓傳》？《清宮秘史》也調(diào)看過，那是因為過去沒批判過，要進行批判。而《武訓傳》那是批判過了的，并且批“臭”了，為什么要調(diào)看？當時沒想。現(xiàn)在看來，江青是否要向人們表明，讓人們知道，批判電影《武訓傳》，她是有功的，建國后，她的政治活動也正是從這里開始的。還有一種可能，就是：我們知道，江青已經(jīng)提出了十七年“文藝黑線專政論”，她看和讓別人看電影《武訓傳》，要告訴人們這就是一個證據(jù)——毛澤東不是說電影《武訓傳》的攝制﹑放映和對其贊揚是“資產(chǎn)階級的反動思想侵入了戰(zhàn)斗的共產(chǎn)黨”嗎！不管怎么說，在文化大革命高潮的1967年江青調(diào)看電影《武訓傳》，決不只是一件消遣之舉，而肯定是有她的用意和想法的。

大概就在調(diào)看電影《武訓傳》前后，江青還建議重新發(fā)表毛澤東的《應當重視電影〈武訓傳〉的討論》的社論，這次重新發(fā)表見1967年5月26日《人民日報》。翌日《人民日報》在報道億萬軍民歡呼《應當重視電影〈武訓傳〉的討論》重新發(fā)表的同時，宣布把《武訓傳》和劉少奇的《論共產(chǎn)黨員的修養(yǎng)》一起拋進垃圾堆。這是讓早已批倒批臭的《武訓傳》為1967年對劉少奇的大批判墊背和造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