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文/王貞虎

緬甸第二大城曼德勒柚木橋風情畫

Mandalay Painting of Teakwood Bridge of Myanmar's Second Largest City

□ 文/王貞虎

有歡笑、有榮光、有苦痛……那一頁頁的歷史，不就是各民族發(fā)展必經的歷程嗎？歷史的滄桑、社會的變遷、朝代的互換、人民的思變……那踉踉蹌蹌的步步經營，緬甸有，中華民族也有，世界各城邦都有。還在從前的歷史泥淖里、還在久遠年代中的緬甸，讓人分不清是真實還是虛幻，讓人有現(xiàn)代或是古朝的錯亂。千百年的時間在大自然面前只是瞬息，緬甸的時間好像被凍結了。

風采獨特王朝小鎮(zhèn)

那老樹、那修竹、那黃土、那草原、那富含靈氣的塔寺……成了曼德勒高速公路沿途的天然極致，讓人舍不得瞌眼。好一處原始古遠的大地！心想，不用多花心思就能享受平靜的日子，人生還會有其它的欲求嗎？那帶著濃濃凄美的自然景致，那令人有著厚厚遐思的悠遠意境，不知縈回夢里多少遍。一路上張望、凝思、遐想，不知不覺巴士已經離開了高速公路，進入屋稠人密的鎮(zhèn)里。小鎮(zhèn)的道路依然破敗不堪，塵土依然漫天飛揚，車輛路人依然不顧死活橫沖直撞，灰蒙蒙、亂糟糟的狹窄道路上，什么人都有，什么車都有。

巴士拐入僅容一車的巷道，水泥建筑減少了，眼前的一切讓人耳目一新。路兩旁是一幢幢二層精巧的柚木小屋和一間間茅頂竹編的房舍，屋檐下是一盆盆迎風招搖的繁花芳草。道路兩邊那一株株彎腰折背的沙沙修竹，那一絲絲纖腰拂擺的蔓藤，那幾棟磚墻穿插的新式建筑，在花團錦簇圍籬內，在大樹綠蔭的掩映里忽隱忽現(xiàn)。低垂伸長的綠枝密葉毫不客氣沖向狹窄的路心，觸手可及。此時行進中的巴士像只龐然怪獸，幾乎要吞噬眼前的一切。哇！一座多么不同于緬甸其它地方的小鎮(zhèn)。

位于緬甸曼德勒的云南會館彰顯著中緬兩國文化上千絲萬縷的聯(lián)系。

小鎮(zhèn)的晨曦

這座阿瑪拉普拉小鎮(zhèn)，原來是1752年到1840年，貢榜王朝的國都。貢榜王朝也稱雍笈牙王朝，從1752年到1885年統(tǒng)治緬甸，于1840年遷都到阿瑪拉普拉鎮(zhèn)以北11公里的曼德勒，貢榜王朝也是緬甸的最后一個王朝。原來如此，難怪巴士一進入阿瑪拉普拉小鎮(zhèn)，感覺就是不同，散發(fā)著一股不同凡響的獨特氣質。這座繁華落盡的不朽古城，曾是王者之尊的皇都，所以猶存著絲絲貴族的氣韻。那一幢幢精巧古老的柚木雕花小樓，雖然陳舊褪敗，但是，依舊嗅覺得到當年的奢華與貴氣。時間流逝，朝代更迭，雖然潮起潮落，物換星移，阿瑪拉普拉小鎮(zhèn)經過貢榜王室將近100年用心地經營建造，出眾風華的遺留，至今依然清晰可見?，F(xiàn)在古況滿溢的阿瑪拉普拉小鎮(zhèn)村味十足，少了許多喧囂，多了更多自然；少了權勢紛爭，多了眾多諧靜。巴士緩緩穿越在林木相連、遮天蔽日的綠蔭小徑上，古樸精巧的木屋接連不斷，鋪天蓋地的郁郁蔥蔥令人迷戀忘情。

東塔曼河上柚木大橋

娟秀木屋、連綿綠林、點點塔尖……不斷在眼前飛逝。穿不出綠林的車子，終于往伊洛瓦底江支流東塔曼的扎實黃泥河灘駛去。清清腦袋，將幾乎忘了要拜訪的烏賓橋理了出來。烏賓橋是一座完全以柚木建造的橋梁，所以又被稱為“柚木橋”。柚木橋建于1849年，完工于1851年，全長約1200公尺。整座橋是以1086根，長5公尺，直徑約40公分實心柚木為梁柱，鑿入河底2公尺，橋面被撐高約有三層樓高。整座橋的每個銜接處，都以木頭精準接榫。1200公尺長懸空的橋身以“之”字迂回橫跨在河兩岸，這種設計目的是減輕河水暴漲沖擊的破壞。為了防止橋面和橋柱積水，各處都留有縫隙，細心周密的設想讓人驚嘆。

經過一百多年風吹雨打，浪滾泥流的翻修釘補，到現(xiàn)在橋面已經是處處可見補修后的大小鐵釘了。經歷了160年的風雨侵襲與洶涌河水沖刷，柚木橋依然傲然屹立在悠悠的東塔曼河上，依然是兩岸百姓生息的依靠。

緬甸全國森林覆蓋率有50.8%，柚木就占了總面積的30%，世界85%的柚木都來自緬甸。被譽“樹之王”的緬甸柚木，是世界珍稀昂貴的極品。柚木成材最少需要50年到100年，生長期緩慢，質密耐腐不易磨損，油脂豐富蟲不蛀蝕，是筑屋造橋的最佳選擇。鋼鐵造船業(yè)尚未發(fā)達前，柚木是最好的造船木材。只是緬甸柚木經過幾個世紀的砍伐外銷，如今已瀕臨絕滅，若再只顧眼前的經濟利益，沒有計劃地大肆砍伐，緬甸唯一幸存的為國爭光的柚木大國美名將成絕響。

大家可別小看柚木橋的柚木，據(jù)說1846年，輔佐貢榜國王大臣烏賓為了解決東塔曼河兩岸靠船往來居民的不便，建議貢榜國王將英瓦皇宮拆下的柚木梁柱，運來東塔曼河修筑大橋。想想，以皇宮殿堂的珍稀柚木當建材修造橋梁，是何等珍貴！這座橋早年是以東塔曼河命名，緬甸人民為了紀念造福兩岸居民的建橋功臣烏賓，才更名為烏賓橋。

小鎮(zhèn)的柚木橋

柚木橋也是愛情橋

其實修造這座柚木橋，為的是全是貢榜君王！當年國王巡察兩岸，跟居民一樣得搭船過河，鋪橋是當年臣子們的討好與奉承，讓皇上能安全、平穩(wěn)、舒適徒步于橋上。人民能穩(wěn)當走在橋面，都是因為皇上而獲得的附加價值。不管當年臣子是趨炎附勢或為了護駕，也連帶均沾嘉惠了百姓，烏賓大臣還是值得稱贊嘉許！為了君王修建的國王方便之橋，如今已成兩岸居民和游人爭相探訪的勝景，這也是前人所始料未及的。

因為是干季，河灘顯得格外寬闊，巴士直沖河灘停放。閃亮亮的陽光下，一座蜿蜒粗糙的木橋呈現(xiàn)眼前。乍見柚木橋，心中有著許多疑惑，樣貌平凡，毫不出色的一座木橋，論長度、寬度、造型無一吸引人之處，到底是何種魅力風靡各國？是因為大橋建材來源的宮殿是國寶級的，還是因為它的粗糲，它的不修邊幅？我猜是它的平凡吧！這座柚木橋，少了繁復的匠氣、富麗的俗氣，容易讓人親近之故吧！河灘上幾家草搭、竹架的茶坊、咖啡座靜悄悄的，沒有顧客，彩繪的柚木舟在陽光下等待游客，放逐在淺灘沙洲上的鴨群，時而潛入水中，時而游上淺灘蹦躍。

離開河灘步上堤岸，攜手相連濃重的綠蔭，成了丬丬攤販的最佳遮陽天棚，販子們在涼風習習的悠閑中等待客人。綠也庇蔭著過客旅人、嬉戲的孩童。一座斑駁的古塔前是鮮花束束，香煙裊裊，幾名信徒虔敬拜禱，不遠的佛教學院前，身穿袈裟的沙彌學生在森森林木間研讀經書。步出濃濃綠蔭，踏上橋面，只見一名小販手中抓著一只瞪大雙眼的小貓頭鷹，橋邊木椅上的幾個鐵絲籠里裝滿了野鴿子，原來是賣放生鳥的小販——緬甸信徒有放生去除業(yè)障的習俗。

站在橋面遠眺，木頭的橋面、木頭的橋樁、木頭的椅子、木頭的亭子，伸向對岸迂回綿延的橋身，直逼天際。走在橋上比看在眼里扎實、古樸、生動多了?？雌饋砗啒愕哪緲颍€有貼心處。在長達1200公尺之字曲折的橋面，設有六座柚木亭子，供往來行人遮陽、躲雨和休憩。而這六座木造亭子，也符合了佛教信奉的“六和精神”，讓潛心向佛的緬甸人更加寵信。柚木橋不但有古情有佛意，如今更是情侶夫妻們的最愛。聽說戀愛中的男女想成眷屬，夫妻要白頭偕老，走一回烏賓橋，心愿就能達成。每當夕陽西下，就能看見許多緬甸男女，成雙入對漫步于橋面，現(xiàn)在這座橋又被現(xiàn)代人稱為“愛情橋”。

左：經歷大風大浪的沖刷，有近160年歷史的柚木橋至今仍屹立河面。

中：曲折蜿蜒的柚木橋上有六個木亭供人休息，亭外優(yōu)雅的油畫與古樸的橋身相映成趣，給人一種貫通過去和現(xiàn)在的錯覺。

右：艷陽下的東塔曼河灘，一艘艘木船等待游人光顧。

兩岸居民依賴大橋生活

橋下沙洲上是一方方玉米田，一畦畦蔬菜園和幾戶簡陋的茅屋，交錯在泥濘與翠綠間。水波蕩漾，波光粼粼的河面扭曲了橋的倒影，幾葉扁舟輕搖掀起了串串的漣漪，結隊的鴨子在主人驅趕下，隨著扁舟的身影，整齊有序邊覓食邊呱！呱！呱！高歌，在橋下穿來越去，不遠另一座浮島上幾名釣客專心拋餌垂釣。天空盤旋的野鳥、水中倒映的枯干、橋旁矗立的綠樹、遠方雪白的古塔、水面往來的木舟……日影、云影、塔影、船影、人影、橋影；在晨曦、在中午、在黃昏隨著水色波光變化萬千，隨時間流轉色彩幻化無窮，幽美變幻的景致好比莫測的仙境。哦！我終于明白了，柚木橋之所以吸引眾人目光，是因為有光、有影、有景、有物……在遼闊無垠的天地間，絕妙的場景隨時互幻互化讓人驚艷。自橋心木梯步下立于淺灘浮島，挺立河面蜿蜒曲折的橋梁，在河天相連的朦朧里，看不到它的盡頭，有云在橋之端、夢在橋之上的感覺。仰望橋面，旅人、居民、沙彌、小販、乞丐……在水澤氣蒸中交錯來往。承擔溝通兩岸重責大任已經160年的柚木橋，見證過人間的悲歡離合，分享過世人的喜怒哀樂，看盡了俗世的榮華富貴，分擔了百姓的疾苦傷痛……160年了，悠悠東逝的東塔曼河水依然充滿活力，不離不棄滋養(yǎng)哺育著兩岸居民。

以前是國王的步道，升斗小民往來的快捷方式，現(xiàn)在成了觀光客駐足憑吊的景點。烏賓橋成了旅游勝景后，橋中那富含佛意的六座亭子，已淪為小販和乞丐的齊聚地。在橋上讓我印象深刻的，是一位懷抱稚齡孩童笑臉迎人的母親，她坐于橋心木椅上，孩童臉龐被黃香楝粉繪彩涂滿，一見游客拿起相機，立刻搖醒懷中打盹的孩童，讓游客盡情地拍攝，一批批群聚的游客搶拍后紛紛離去，母親不發(fā)一語依舊笑容滿面相送。觀察一會兒后，我試著掏出1美金給她，她感激涕零開心滿足的模樣，看得我既心疼又心酸。這就是緬甸人，小小的恩惠，就能讓她們高興久久，我又何樂而不為呢！

我也終于明白，該母親抱著孩童在橋上的艷陽下讓游客拍攝，目的是想賺取些許小利，但是，憨厚的她只知道笑不懂得伸手索取，讓拍照游客一個個離去，喪失了一次次得利機會。再次望向河心，明知河中漁獲不多，依然辛苦撒網(wǎng)，臉上也未露出愁容。知命樂天的緬甸人，不因苦苦追求物欲而終日煩憂，這大概是信仰給予緬甸人淡薄的認命吧！

賣畫的、賣藝品的、河中養(yǎng)鴨的、河邊垂釣的、載客游河的、淺灘種植的……一群靠河維生，靠橋維系的居民，有和善、有狡詐、有熱情、有冷漠、有木訥、有活潑、有羞怯、有大方……柚木橋的精彩不在那千根挺立的橋柱，而在那一群依附木橋生活的蒼生百姓。一座橋，勾勒出緬甸的萬種風情，描繪出緬甸人的生活百態(tài)。風雨無阻互通兩岸的柚木橋，不曾說過疲倦，不曾要求歇息，不曾抗議罷工，平平穩(wěn)穩(wěn)繼續(xù)看著人間的聚散，世俗的幻化，朝代的起落變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