難得,文玩之首
中國四大名硯中,有“三石一陶”之說,其中的“一陶”指的便是澄泥硯。澄泥硯是以汾河河底泥燒制而成。澄泥硯源于秦漢,是古人受秦漢磚、瓦當生產(chǎn)的啟示,結(jié)合陶器燒制手法再精工制作,遂步演變而來。唐宋時期,澄泥硯工藝已經(jīng)爐火純青,因而當時人們評價澄泥硯為“硯中第一”。
澄泥硯使用經(jīng)過澄洗的細泥作為原料加工燒制而成,因此質(zhì)地細膩,猶如嬰兒皮膚一般,而且具有貯水不涸,歷寒不冰,發(fā)墨而不損毫,滋潤勝水可與石質(zhì)佳硯相媲美的特點,因此前人多有贊譽。今日所見古澄泥硯極為稀少,上品更是難求。
古代,山西絳州是澄泥硯的主要產(chǎn)地。絳州之所以能成為澄泥硯的發(fā)源地,是因為絳州重要的地理位置。
絳州位于汾河之濱,是去都城長安的重要水旱碼頭,各路官宦商賈、文人墨客、能工巧匠云集絳州,更進一步促進了絳州經(jīng)濟文化的發(fā)展。
絳州先民繼承秦磚漢瓦的澄泥工藝,改進陶硯的制作技法,使澄泥硯的生產(chǎn)達到了前所未有的歷史高峰。絳州能產(chǎn)澄泥硯的另一個原因是源于汾河的恩賜。汾河上游多是峽谷,水流湍急,而到了絳州段,河道寬闊,流速減緩,濁水變清,富含多種金屬礦物質(zhì)的泥沙沉積在河床上,形成得天獨厚的澄泥資源。因為富含了來自上游各地帶層的不同礦物質(zhì),所以在澄泥硯制作后期的燒制中,“窯變”更為澄泥硯帶來了諸多神秘與變幻,朱砂紅、鱔魚黃、蟹殼青、豆沙綠、檀香紫等色彩都是在爐火中隨機孕育出來的。
遺憾,工藝失傳
據(jù)史料記載,絳州澄泥硯的制作需經(jīng)過幾十道工序。先要取河床下的泥,淘洗后,用絹袋盛好,袋口系繩再拋入河中,繼續(xù)受河水沖洗,如此兩三年之后,絹袋中的泥越來越細。以過濾的細泥為材料,和泥成團作模子,待堅固后,用竹刀刻為硯形。陰干后再細刻,再燒,再蒸,反復多次,經(jīng)過繁復的工序后,硯臺便堅如鐵石。絳州澄泥硯是融繪畫、雕塑、書法、篆刻、陶藝等一身的藝術(shù)形式,雖然制作工藝已失傳,但是因為其豐富的藝術(shù)內(nèi)涵,一直受到上至帝王、下至平民所垂青。自澄泥硯失傳后,后世能工巧匠對澄泥硯的復興前仆后繼,但是無一例外,都以失敗而告終。因為澄泥硯相較于其他材質(zhì)的硯臺而言,在技術(shù)要求和材料成本上都要高得多,所以當石硯、銅硯興起后,澄泥硯就逐漸沒落。到明末清初時,澄泥硯的制作工藝已經(jīng)失傳。1775年,乾隆皇帝命絳州知府在汾河一帶取泥,打包運到京城,再命造辦處找蘇杭工匠燒制,制作“絳州澄泥硯”,歷時十年而未成,最終放棄。
復興,艱難之路
上世紀八十年代,新絳縣博物館業(yè)務館長、文博副研究員藺永茂在一次與朋友聊到硯臺時,朋友提到:“新絳縣是古時絳州所在地,絳州澄泥硯是中華制硯史上的傳奇,能否讓這傳奇重現(xiàn)?”
言者無心,聽者有意。對古絳州文化有著濃厚感情的藺永茂開始了絳州澄泥硯的復興工作。復興澄泥硯是一個系統(tǒng)工程,乾隆皇帝集天下能工巧匠用了十年時間都沒能成功,憑自己一個人,又怎么能成功?在苦苦鉆研幾年未果之后,藺永茂把當時在學校當美術(shù)老師的兒子藺濤拉了進來。1986年,父子二人辭去工作,成立了山西省新絳縣絳州澄泥硯研制所,視復興澄泥硯為一生志向。
制作澄泥硯,澄泥原料是關(guān)鍵。因為實物匱乏,他們翻閱大量的資料,在清燈黃卷下搜錄片言只語,幾乎成為藺氏父子生活的全部內(nèi)容。而史料記載的澄泥硯原料無處尋覓,因汾河灣的采泥場歷經(jīng)滄桑巨變,早已面目皆非。于是,父子只能跋山涉水,踏遍汾河下游的溝壑,反復采集樣泥。
古法制硯是將一種特制的雙層絹袋吊掛于汾河中,河水中裹帶的泥沙流入絹袋中,經(jīng)第一層絹袋過濾后,沉入第二層絹袋的細泥即是澄泥。隨著時代的變遷,汾河的水流量和流速都起了很大的變化,現(xiàn)在完全遵循古法已不可能。于是他們就改進了澄泥硯的制作工藝:第一步,是將采掘來的河泥放置在一個絹制的籮中過濾,濾出的極為細致的泥土就是制硯的原料,再將濾制出的澄泥放置一年以上的時間,歷經(jīng)冬夏以去其燥性才能使用……
制作澄泥硯的關(guān)鍵點是焙燒,這是決定澄泥硯成品率的關(guān)鍵。在焙燒中,藺濤熬紅了雙眼,薰黑了臉,胳膊上的汗毛曾被火燒光,這都不可怕,最可怕的是窯崩,磚土飛揚,頃刻間一切化為烏有或是全窯無成品,全部報廢。
一次次去汾河邊采泥,一次次失敗的試驗,一次次調(diào)整澄泥的物質(zhì)成分。從陶泥與瓷泥、從陶土與瓷土里挖掘燒制工藝,將繪畫、雕刻、陶藝制作融于一身,功夫不負有心人,2006年,絳州澄泥硯經(jīng)過三百年的斷代后,終于得到了新生。
如今,澄泥硯入選國家級非物質(zhì)文化遺產(chǎn)名錄,而藺氏父子也因此雙雙當選“山西省工藝美術(shù)大師”。
藺氏父子用一己之力,讓汾河泥再度煥發(fā)光彩,成就了乾隆皇帝集國家之力十年之功也未能完成的傳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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