賀穎

良 夜

———溫和地走進良夜

向虛空中伸出手

描畫你最初的一笑：

有如精心等候的一生寵愛

復活于黑暗中的指尖兒，不能自拔

我中意你略顯害羞的聲調

夾雜著溫存和嗔念，我們都是素食的孩子

渴望被蠱惑

戒煙后

我渴望被重新響起的琴聲辨認

愿它們再次

愛上我干凈的肺腑

甜 品

而我愛上了甜品，這些舌尖兒上的小妖怪

綿軟香膩——

像你在暗暗親我

下 午

1.

要警惕下午的熱

和一杯白開水中伏藏的哀傷

我美麗的漢語中，到處是緊要的關口

我試圖在酒醉后不勞而獲

卻在一粒鹽中浪費著性命

這一連串的遭遇

讓我思念你的掌心——我的良田福地

我不妄想世界變大，變小

就像現(xiàn)在剛剛好

2.

你一說話

我就成了年久的針織品

被你一行行拆解

我是歡愉的——化成棉，水，金屬和塵埃

這才是我的本性

——零亂的，與始終無改的慌張

我急著讓靈肉生長，急著被你喜悅收割

卻又惶恐老去

——我的渴慕才剛剛開始

愛與恨才剛剛有了差異性

妒忌與占有

才剛剛在誦詞中誕育而生

斷卻因果

我才剛剛有了私心——

此 夜

忽然而至的雨是粗暴的

也蘊含著箴言——因為你

醉酒和醒來

都無須取代——親愛

我暫且將自己比作燕子或鸛鳥

我飛

在一片不規(guī)則的湖泊之間

我渴望

一種古老的眷戀

就像在艷陽下，看雨滴

擊落在灼熱的泥土上……

親愛你是沉睡的年輕的海洋——我成了河水

低低地流向你

我是執(zhí)意的

我笨拙，連我野蠻的勃勃生機

也是嚴格的

而不是像雨中流動的云團

猛烈而多變

晚 歸

你看那樹影，那閃光的水面

都是新的

一些視覺的角度都是新的

在深醉的呼吸之間

一些私念也是新的

——模仿經(jīng)文中的牧羊人

智慧而愉悅

要緊的是我依然愛你

我依舊的慌亂，已然化身長久的慈悲

一些小計謀

在九月的子夜里攀上唇邊

晚歸的路上

每一步都是奔向你

——即便迎風又醉

也不忘心口合一

我的心臟和舌尖兒

它們合二為一

酒醉后

北斗星的旋轉是溫暖的——那么多

完美的流水落花

我的骨頭不再硬朗，反而成了柔軟可變的物質

就像是一捧夜露

不能碰

一碰就碎

銀碗里的酒

把我最好的給你享用

——我稀缺的寧靜與溫和

用最好的洗發(fā)水

為你備下混合著柑橘、月桂的芳香

銀碗里的酒

溫在月下

如果你今夜出發(fā)

我們就在濃霧到來之前

相互抵達

——縱情于熱烈吧親愛

別讓我們在懸而未決中疏遠

愛意嘩啦啦地

布滿異鄉(xiāng)的月光

我不再怯懦

不再羞于承認

養(yǎng)心池里的蓮花，一夜一夜地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