歐利偉

他是紅軍早期領導人之一，曾參加“八一”南昌起義，留學蘇聯(lián)，與朱德、毛澤東領導的紅四軍戰(zhàn)士并肩而戰(zhàn)。僅半年時間里，就曾擔任臨時紅四軍軍委書記、政治部主任、前委委員、二縱隊司令員等職。1929年10月，他在廣東東江右下壩戰(zhàn)役中英勇作戰(zhàn)，因傷勢過重而不幸犧牲，年僅30歲。朱德總司令稱他為“受過高等教育的紅軍出色將領”。他，就是來自永川的劉安恭。

留德歸來

積極投身革命的洪流

劉安恭，字季良，1899年10月出生于四川省永川縣（今重慶市永川區(qū)）何埂鄉(xiāng)張家屋基的一個書香之家。父親劉英山（艮占）曾任四川省議會候補議員，西充、資中知縣，四川警監(jiān)學校校長等職，思想開明，傾向進步，為劉安恭營造了良好的學習氛圍。兄弟四人中，劉安恭排行老幺，少年時期在家鄉(xiāng)由祖母延師教讀，民國初年隨父去成都上學。他喜歡閱讀西方科學書籍，積極接受新思想，主張婦女放足、進新學堂讀書等。

就在劉安恭18歲那年，為了開拓視野、探求救國救民之路，他告別父母，踏上了出國求學之路。在德國，劉安恭進入柏林大學攻讀電機工程專業(yè)，除了專業(yè)學習外，他還廣泛接觸社會、考察民情，加深了對西方經(jīng)濟、文化的了解。1918年，接受共產(chǎn)主義思想的劉安恭在比利時加入了共產(chǎn)國際，成為一名共產(chǎn)黨員。在德期間，他結識了朱德、章伯鈞等中國共產(chǎn)黨旅歐支部的成員，共同的追求、共同的理想，使他們成為志同道合的同志和朋友。

1924年，劉安恭結束學業(yè)回國，投身于中國大革命洪流。他回到成都，肩負中共的秘密使命，應川軍將領楊森之聘，擔任其軍部參謀兼成都市電話局局長。劉安恭在職期間，推行新制，勵精圖治。曾任成都西城區(qū)政協(xié)委員的肖麗生老人回憶：劉安恭在電話局平易近人，同職員的上下關系融洽，享有較高的威信。劉家的老人還記得，劉安恭做電話局長，是有一定身份的人，配備有供其使用的轎子（相當于現(xiàn)今為領導干部配備的小車），可他從來不坐。

不久，軍閥混戰(zhàn)，楊森受排擠，駐扎萬縣，劉安恭亦隨之前往，為其署理兵運事務，招兵買馬。1926年，剛從德國留學歸來的朱德奉命到萬縣的楊森部隊做統(tǒng)戰(zhàn)工作。德國一別，數(shù)年未見，再次重逢，劉安恭與朱德分外高興。但此時的楊森對駐在武漢的北洋軍閥吳佩孚抱有幻想，想與之攜手，求其庇護，故不愿絕裂，因而準備伺機殺掉朱德及其他政工人員，然后派部隊去援吳。

9月5日，震驚全國的“萬縣慘案”爆發(fā)。為了聲討英帝國主義軍艦炮轟萬縣的罪行，中共重慶地方黨組織發(fā)動了聲勢浩大的群眾斗爭，迫使英艦及其侵略分子不得不撤離四川。劉安恭同朱德等人參與了這場斗爭。之后，他利用自己搞兵運的有利條件，積極策動楊森的一個團易幟。不料機密泄露，楊森下令通緝，劉安恭被迫離開楊森部隊，潛往南昌。不久，朱德也來到這里。1927年1月，朱德在南昌第三軍軍官教育團任團長，劉安恭任副團長，并加入了中國共產(chǎn)黨。

8月，南昌起義的槍聲打響。據(jù)曾任南昌起義軍第三軍教導團排長、四川省人民政府參事室參事劉震球回憶，劉安恭在起義軍中做政治工作，任教導團副團長。南昌起義失敗后，劉安恭遵從黨的指示，在上海同劉伯承、吳玉章等人一起，登上了前往蘇聯(lián)的輪船，又一次離開祖國，到蘇聯(lián)高級射擊學校學習。

中央特派員

成為紅四軍主要領導人之一

1929年4月1日，朱德、毛澤東率紅四軍離開長汀，翻越武夷山，回師瑞金。從4月開始，紅四軍在贛南活動1個多月，建立了于都、興國、寧都三個縣級革命政權，初步形成了贛南工農(nóng)武裝割據(jù)的局面。5月19日，毛澤東、朱德率領紅四軍從瑞金縣武陽越過武夷山，進入閩西。這時，中共中央派來的一個“通信員”也來到了紅四軍，他帶來了關于當時國際和國內局勢的報告和其他重要文件。這位“通信員”，就是劉安恭。

這年初，劉安恭結束在蘇聯(lián)的學習回國，不久即作為中央特派員前往紅四軍指導工作。他從漳州、廈門經(jīng)龍巖到埔坪58團（閩西地方武裝，后編入紅四軍第四縱隊）駐地，再經(jīng)連城轉贛南，于4月3日到達瑞金紅四軍軍部。據(jù)在閩西蛟洋接待過劉安恭的閩西地方武裝領導人傅伯翠（后任紅四軍第四縱隊司令員）回憶，劉安恭帶給紅四軍的是中共“六大”決議和中央重要文件。這份重要文件就是《中央給潤之、玉階兩同志轉湘贛邊區(qū)特委信》，即中央“二月來信”。

劉安恭的到來，使紅四軍的領導們感到興奮。朱德與劉安恭是患難與共的戰(zhàn)友，南昌起義一別至今，又在一起工作了，心里很是高興。毛澤東也挺高興，他以前并不熟悉劉安恭，但這次中央派人來，對紅四軍當前工作的開展會有幫助。就在1個月前，中共福建省委也收到中央的“二月來信”，來信對整個革命形勢作了悲觀的估計，要求紅四軍分散成小股組織，到鄉(xiāng)村去開展斗爭，并要求朱德、毛澤東離開部隊，隱匿大的目標。這無疑是給正在熱火朝天搞武裝斗爭的紅軍指戰(zhàn)員們兜頭澆了一盆涼水。毛澤東隨即于4月5日代表前委給中央復信，拒絕了中央的要求。前委研究，決定恢復成立臨時軍委，前委書記毛澤東提議，臨時軍委的書記由劉安恭擔任并兼任政治部主任。毛澤東在給中央的報告中寫道：“今年1月，四軍從湘贛邊界出發(fā)向閩贛邊境，每日行軍作戰(zhàn)，在一種特殊環(huán)境之下，應付這種環(huán)境感覺軍委之重疊，遂決議軍委暫時停止辦公，把權力集中到前委，前委直接指導下之組織委員會?，F(xiàn)在因時間長而發(fā)展紅軍數(shù)量比以前大增，前委兼顧不過來，遂決定組織四軍的最高黨部。劉安恭同志為書記兼政治部主任?！敝链耍瑒补б殉蔀榧t四軍的主要領導人之一。在此后的一段時間里，紅四軍領導層制定戰(zhàn)略計劃、研究具體行動方案，都是由毛澤東、朱德、劉安恭共同簽署的。

5月下旬，劉安恭與朱德、毛澤東聯(lián)名寫信，急召傅伯翠商酌事宜，布置了阻擊尾追贛敵李文彬部的任務，并對紅四軍攻打龍巖戰(zhàn)役作了具體部署。他隨即協(xié)助朱德、毛澤東率紅四軍第二次進軍閩西，三打龍巖——

粵桂戰(zhàn)爭爆發(fā)后，駐守龍巖的福建省防軍第1混成旅開赴廣東東江地區(qū)，與桂系軍閥作戰(zhàn)，造成閩西兵力空虛。紅四軍主力抓住這一有利時機，于5月23日第一次攻占龍巖城，殲敵2個大營。紅四軍撤出龍巖攻占永定縣城，省防軍又竄回重占龍巖。6月3日，紅四軍派三縱隊協(xié)助閩西地方武裝再次攻占龍巖，敵軍向漳平、永福逃竄。此時福建省防軍回援閩西。紅四軍又主動撤出龍巖、永定兩城，集結于新泉、才溪進行休整，造成向江西退卻的假象。19日，當福建省防軍第1混成旅剛剛開入龍巖時，紅四軍趁其不備，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從南、西、北三面發(fā)起進攻，第三次占領龍巖。敵軍除旅長陳國輝化裝逃跑外，2000多人全部被殲。三打龍巖的勝利，將閩西紅色區(qū)域聯(lián)成一片，大大推動了閩西地區(qū)的革命斗爭，為閩西根據(jù)地的創(chuàng)建和鞏固奠定了基礎。

率兵勇戰(zhàn)

還善做思想政治工作

6月下旬，紅四軍整編為4個縱隊，劉安恭任二縱隊司令員。不久，在紅四軍召開的黨的第七次代表會議上，劉安恭被選為紅四軍前委委員。

紅四軍在閩西的勝利，使敵人受到很大威脅。1929年7月，蔣介石調動閩贛粵三省共兩萬余兵力，以第十二師師長金漢鼎為總指揮，從漳州、大埔、長汀向龍巖、永定、古田大舉進攻，展開大規(guī)模的三省“會剿”。紅四軍前委根據(jù)敵情，決定采取“誘敵入赤色區(qū)，擊破一面”的方針，以第一、四縱隊留閩西堅持游擊戰(zhàn)爭，保衛(wèi)根據(jù)地；軍部則率第二、第三縱隊出擊閩中。在南昌起義兩周年紀念日，劉安恭率領二縱隊與三縱隊一道，與兩倍于己的敵人進行了一場激烈戰(zhàn)斗，8月中旬到達閩中地區(qū)時，發(fā)現(xiàn)北上條件不利，遂改變到贛浙皖邊界游擊的計劃，決定返回閩西。8月29日，劉安恭率領的第二縱隊與紅四軍的其他主力部隊在返回途中，于溪南殲敵一個團。30日進占漳平，再殲敵一個營，打垮了福建軍閥張貞部的張汝匡旅。進攻龍巖之敵聞訊慌忙逃走，從而粉碎了贛、閩、粵三省敵軍對閩西根據(jù)地的第一次“會剿”。由于劉安恭領導的二縱隊戰(zhàn)績輝煌，指戰(zhàn)員們紛紛稱贊道：“咱們的劉司令指揮得好，兩仗打得真漂亮！”

閩西重鎮(zhèn)上杭，三面環(huán)水，易守難攻，福建的另一軍閥盧新銘及其殘部千余人，盤踞其中，成為閩西革命發(fā)展的障礙。為了肅清上杭的反動勢力，閩西特委在8月至9月上旬兩次發(fā)動農(nóng)民武裝攻打縣城，結果都沒有成功。出擊閩中的紅四軍二、四縱隊返回閩西，重新部署，再打上杭。9月21日半夜，攻城戰(zhàn)斗打響了。負責攻打北門的劉安恭，指揮部隊爬上城頭，并率部勇猛突入城內，全殲守敵福建省防軍暫編第二旅，殲敵兩千多人。只有匪首盧新銘慌忙帶了幾個隨從偷越浮橋，從僻路落荒而逃。紅旗插上了上杭城，紅軍隊伍得到了壯大。正在養(yǎng)病的毛澤東，聽聞上杭之役勝利的消息，欣然提筆，寫下了“紅旗躍過汀江，直下龍巖上杭，收拾金甌一片，分田分地真忙”的詩句。

劉安恭不僅會打仗，而且也善于做思想政治工作。他經(jīng)常給指戰(zhàn)員講政治、軍事課。馬克思主義政治經(jīng)濟學、軍事理論等高深的知識，經(jīng)他深入淺出地講解，在紅四軍廣大干部戰(zhàn)士心中留下了深刻的印象。朱德回憶：在南昌起義兩周年的那天，他們同兩倍于自己的敵人進行了一場激戰(zhàn)后，在河邊休息時，劉安恭“對著正在休息的隊伍講解法西斯主義在歐洲抬頭的情況。他說，意大利法西斯主義在墨索里尼領導下執(zhí)政了。國際銀行家正在扶持德國資本主義，想把德意志共和國毀掉。第二次世界大戰(zhàn)正在籌劃中，除非全世界工人階級組織和團結起來，除非中國人民推翻蔣介石獨裁政權，把中國變成和平進步的基地，否則就沒有辦法阻攔第二次世界大戰(zhàn)”。蕭克將軍也回憶道：“1929年4月，紅四軍打下寧都后，住了幾天。一天，我們在軍部開會，一個陌生人進來，經(jīng)介紹才知道是劉安恭。他給我們作報告，講中央精神，還講政治經(jīng)濟學。有一句話我到現(xiàn)在還記得：‘資本家采用不休止傳送帶這種技術方法搞生產(chǎn)合理化，使任何工人一秒鐘都不能休息。”

英勇犧牲

紅四軍遭受“入閩以來未有之損失”

9月下旬，紅四軍在上杭城召開了第八次黨的代表大會。前委曾計劃在上杭、武平境內分兵發(fā)動群眾，并準備應付敵人新的“會剿”。這時，中共中央來信，命令紅四軍到廣東省東江地區(qū)，支援和發(fā)展那里的革命斗爭。據(jù)此，紅四軍前委決定，留第四縱隊在閩西堅持斗爭，軍部率領第一縱隊、第二縱隊、第三縱隊向廣東東江開進。

劉安恭率二縱隨朱德軍長于10月進入廣東，先得知進占梅縣之敵只有一個團后，欲趁敵不備，攻入梅縣城。不料敵軍實際為兩個團，又負隅頑抗，紅四軍二縱屢次攻入，又屢次被迫撤出，最后只好向贛南轉移。10月21日，在粵西永定與大埔交界的石下壩，二縱隊與強敵相遇，劉安恭親自率大隊自蘆下壩涉水，躍過汀江。登巖后發(fā)現(xiàn)守敵粵軍已于虎市前面的山頭設防，控制制高點，紅軍若不能沖上去，即將被逼至江邊激流遭至覆沒。劉安恭迅速組織突擊隊向山頭發(fā)起沖鋒。守軍的火力很猛，紅軍被逼在山坳里。劉安恭見狀，奪過戰(zhàn)士的一挺機槍親自掃射掩護。紅軍戰(zhàn)士們受到鼓舞，個個奮勇當先，沖上山頭，與敵人展開了肉搏戰(zhàn)。劉安恭即率大隊跟進，忽然一顆子彈飛來，擊中了他的頭部。參謀長郭化若急令人將司令員抬下，在送往永定縣的途中，劉安恭因傷重而犧牲，同志們將他安葬在仙師鄉(xiāng)務田村。這場戰(zhàn)斗，紅軍擊潰了敵軍兩個營，攻克了虎市，但紅軍指揮員劉安恭卻獻出了他年僅30歲的生命。劉安恭的犧牲，是紅軍自井岡山下山以來首次損失的一員高級將領，使紅四軍遭受了“入閩以來未有之損失”。紅四軍這次進入東江，部隊傷亡較大，第一、第二縱隊各減編1個大隊，第三縱隊縮編為1個支隊。

后來，朱德向《偉大的道路：朱德的生平和時代》的作者愛格尼絲·史沫特萊如此介紹：“兩年以前，鐵軍就在這里被打垮的。這一次又被十九路軍打敗了。紅四軍損失了幾百人，然而最大的損失之一乃是紅軍出色將領，受過高等教育的團長（縱隊長）劉安康（恭）陣亡?！?/p>

劉安恭在任紅四軍軍委書記期間，也犯過一些錯誤。由于對當時中國革命的實際和游擊戰(zhàn)爭的戰(zhàn)略戰(zhàn)術認識不足，他把適用于蘇聯(lián)紅軍正規(guī)的軍事理論硬搬到紅四軍來。他擔任軍委書記后，主持通過了限制黨代表權利的決定，要求前委只討論行動問題，不要管其他事，過份強調集中，壓制了民主，引起紅四軍黨內多數(shù)人的不滿。后又因說了一些不利于團結的話，激化了紅四軍內部矛盾，因此被撤銷了軍委書記及政治部主任的職務。1985年4月，總政等單位經(jīng)過認真核查和證實，實事求是地為劉安恭重新定論，中央民政部批準劉安恭為革命烈士，頒發(fā)了“革命烈士證明書”，中央黨史研究室《革命烈士傳》編委會同意為其立傳，褒揚其革命事跡。

（本文作者系重慶市永川區(qū)黨史研究室黨史研究科科長。圖片來源：除注明出處外由作者提供）

（責任編輯：吳佳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