乾隆五十七年（1792年），剛剛從前線擊退廓爾喀入侵、平定西藏戰(zhàn)亂而凱旋的福康安遇到了一件煩心事。

在回到京城以后，?？蛋舱绽鶓舨窟f交了軍費賬冊，以便能夠早日報銷軍費開支，不料卻遭遇戶部書吏索要“部費”，也就是要賞錢。要知道，?？蛋矎男∮汕』实蹘г谏磉呴L大，皇帝待他如親生子，這時候的他更是圣眷正隆，是朝廷的大紅人。不入官品的戶部書吏竟然刮錢刮到他的頭上，無異于太歲頭上動土。

?？蛋材睦锸艿昧诉@種勒索，氣得暴跳如雷，他怒道：“幺麼小胥，敢向大帥索賄賂乎！”論級別，小小書吏與他這個爵爺相差十萬八千里。別說刮他的油水，就是他能在人群中瞟上他們一眼，他們也應(yīng)該激動好幾天。

就在福康安憤憤難平之際，書吏對自己的行為給出了解釋：索要“部費”只是為了“多添書手、日夜迅辦”，如此才能速報速結(jié)，否則，“僅就本有之人……非三數(shù)年不能了事”。書吏還特意提醒?？蛋?，現(xiàn)在你剛剛大捷歸來，皇上對你有求必應(yīng)，一旦這事久拖不決，“上意倦?yún)?，必干詰?zé)”。這句話是在暗示福康安，要辦盡早辦，如果拖下去對其不利。

那么，小小的戶部書吏怎么敢與皇帝身邊的紅人、朝廷的封疆大吏叫板？

在中國民間有句老話說得好，靠山吃山，靠水吃水。地方上的胥吏吃老百姓的，而中央六部各衙門的書吏則吃下面大小官員的。所以蝦米能不能吃定大魚，關(guān)鍵不在蝦米的才能高低，而在于蝦米在權(quán)力結(jié)構(gòu)中所處的位置。這些小小的戶部胥吏之所以敢吃定?？蛋?，奧秘就在于官員的隱性利益。

在這里我們有必要了解一下，什么叫做官員的隱性利益。

官員的隱性利益包括兩個方面：一是灰色收入，二是隱性特權(quán)。由于清朝政治制度規(guī)范的缺失，當(dāng)時的大小官員往往會利用自己手中的特權(quán)，來謀求諸多顯著高于社會一般成員的非正當(dāng)性收益以及依靠權(quán)力延伸出來的“含金”收益。

在京城各部門供職的書吏，雖然不能與那些地方官員獲取的收益相提并論，可也有獲取隱性利益的巨大空間。既然地方官員的“炭敬”（冬天取暖費）、“冰敬”（夏天的消暑費用）之類的賄賂砸不到他們的頭上，那么他們就因地制宜，通過自己的部門特權(quán)向各地方官員直接索賄。

但凡有利益出沒的地方，就會產(chǎn)生灰色生存。那些不諳規(guī)則的人，往往就沒有辦法辦成事。

就拿這眼下的軍費報銷人?？蛋瞾碚f，朝中誰人不曉得他是皇帝面前一等一的大紅人？可胥吏照樣不買他的賬，照樣要他按照行業(yè)規(guī)矩來辦事。摘自《灰色生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