於常勇

2007年秋天，廈門海滄工業(yè)園區(qū)一塊空地，野草瘋長。

“這塊地，本是給年產值800億元的PX項目留的。”園區(qū)負責人說。

預留地為何撂荒？

2005年，原國家環(huán)保總局審查通過廈門PX項目，投資方計劃于2007年動工。

可就在即將動工前，市民蜂擁至現場“散步”，反對PX項目入駐。

PX是para-xylene的縮寫，中文名叫“對二甲苯”，其最終產品是我們常用的滌綸纖維、飲料瓶、膠囊。媒體曾揭秘：PX致癌性與咖啡同級。

這么一種新材料，怎么成了眾矢之的？原因是項目來得太突然——在長達兩年時間里，廈門市民對此幾乎一無所知，所以引發(fā)各種猜測。

盡管政府極力解釋，但市民就是不信：“既然沒什么危害，為何事前不敢公開信息？”

因為市民激烈反對，廈門PX項目被迫停建。

這個被廈門等地“拋棄”的項目，最后被福建漳州市政府盯上。

漳州市政府考察發(fā)現，在歐美國家，凡是此類大項目，政府都要召開多次會議，邀請相關利益方參與決策，回應問題、聽取意見。而在中國，這個過程往往被簡化為純粹技術評估過程。

于是，漳州市政府決定改革項目決策機制，讓群眾參與進來——請專家開講座，解答群眾疑惑，召開座談會，吸收群眾意見，組織群眾代表到國外考察。

“考察發(fā)現，國外一些PX廠距離居民區(qū)只有數百米，PX廢水可以養(yǎng)魚……了解真相就不怕了?！比罕姶碚f。

最后，這個項目獲得漳州95%的市民支持。

同一個項目，就因為有沒有邀請群眾參與決策，而呈現出完全不同的結果。

當前，中國改革已進入深水區(qū)，各種矛盾盤根錯節(jié)地交織在一起。在這種情況下，改革的主導者，如果不讓群眾參與其中，而僅靠經驗決策、關門決策、推理決策，很容易陷入兩大困境。

一是改革會因漠視民意而陷入“塔西佗陷阱”。古羅馬歷史學家塔西佗研究歷史得出規(guī)律：當政府因漠視民意而失去公信力時，無論發(fā)表什么言論做什么事，公眾都會給以負面評價——正如廈門PX事件。

二是改革會因缺乏可行性而造成“好心辦壞事”。

2010年，重慶市發(fā)改委一位干部為城口縣嵐天鄉(xiāng)設計移民規(guī)劃。

“要200萬元?！彼芯坎牧系贸鼋Y論。

不久后一個偶然機會，她來到嵐天鄉(xiāng)?！鞍l(fā)現實際地形遠比想象復雜，起碼需要2000萬元。好心差點辦了壞事，如果原規(guī)劃付諸實施，不知道會引發(fā)多少民怨?！彼粐槼鲆簧砝浜埂?/p>

要破解這兩大困局，就須讓群眾成為改革的參與者。

制定改革方案要充分吸納群眾意見——唯有如此，才能最大范圍地凝聚改革共識。制定改革方案時不能“閉門造車”，須通過建立社會參與機制，反復聽取群眾意見和建議，反映群眾要求和呼聲。

推進改革決策要尊重群眾首創(chuàng)精神——唯有如此，才能最大程度地激發(fā)創(chuàng)新力量。農村改革從安徽小崗村“大包干”開始，國企改革從福建企業(yè)要求“松綁”開始……30多年改革開放經驗表明，群眾首創(chuàng)是推動改革的重要動力?，F在，改革又到闖關時，“啃硬骨頭”的改革，更要發(fā)揚群眾首創(chuàng)精神，鼓勵其先行先試大膽探索，并及時總結經驗加以推廣。

遇到改革難題要廣問民計廣聚民智——唯有如此，才能最大限度地激發(fā)參與熱情。因為改革與群眾生活息息相關。難在何處，如何解決？群眾有切膚之痛、親身之感，故而常能一語中的。所以我們要探索建立廣問民計的機制和平臺，上下互動、齊心協(xié)力地破解改革難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