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越
翻開浩繁的歷史卷軸,我們不時能發(fā)現(xiàn)大媽的身影。她們決定著世俗道德,她們的能量運作著民間的是是非非,甚至她們還能改變政局,影響一個時代……脫掉了少女之嬌羞、少婦之含蓄,大媽們敞開膀子,入男人群中而無所顧忌,成為女性參與實事的標桿。
江冬秀:
改變時代的民國“悍婦”
大媽可以穩(wěn)固一個家庭,改變一個人的命運,甚至改變政局,比如胡適,比如汪精衛(wèi)。
魯迅棄了發(fā)妻朱安,郭沫若棄了發(fā)妻張瓊?cè)A,郁達夫棄了發(fā)妻孫荃……但是到了胡適,這位新文化運動的倡導(dǎo)者,竟娶了個鄉(xiāng)村小腳夫人,而且從一而終。
這便是江冬秀?!昂m的小腳夫人”,成了民國史上的“七大奇事之一”,為人們津津樂道。
1918年冬天,江冬秀在老家伺奉婆婆一年后,來到北平與胡適共同生活。她一個小腳女人,大字識不了幾個,卻以一種女主人強悍的姿態(tài)與京都一幫子作家教授打交道,將日子過得風(fēng)生水起。當然她也有女人的小手段,這手段就是掌握了胡適要做圣人、充大師的弱點,出其不意然后致命一擊,將胡大師制得服服帖帖,這一招百試不爽。
胡適戀上表妹曹誠英,江冬秀終于爆發(fā)。胡適一進門,老婆便一聲斷喝,把他嚇傻了。江冬秀橫了臉:“半斤鴨子四兩嘴,你至今還嘴硬,你誠心娶你表妹,就將我娘倆先殺了。”從桌案上抓起一把裁紙刀,高高舉過頭頂對著兒子:“不如我先殺了他再自殺,省得我娘兒幾個礙人家娶小老婆?!贝藭r,早有家傭過來搶過江冬秀手中的裁紙刀,可江冬秀并不罷休,又抓過一把剪刀朝胡適扔過去,差點戳傷胡適的臉。
梁實秋為了娶新派小姐,要與元配程季淑離婚。程季淑哭得眼淚巴拉的,來找江冬秀,她便站出來給程季淑撐腰,鼓勵她打官司,還自愿出庭作證,最終讓梁實秋敗訴。此案轟動京華。
一時間,江冬秀成了小腳太太對抗教授們的一桿旗幟。
晚年,胡適在美國做寓公,不拿工資,境況不好。江冬秀卻仍然天天沉迷于麻將桌,還理直氣壯地說:“他一個大教授現(xiàn)在不掙錢,家里一應(yīng)開銷全靠我牌桌上的收入,我不打麻將,他就要餓肚子?!?/p>
汪精衛(wèi)的妻子陳璧君,也是典型的“悍婦”,但與胡適的機遇不同,此悍婦直接將汪精衛(wèi)推到了火坑。
當年汪精衛(wèi)“引刀成一快”,刺殺攝政王,陳璧君不離不棄,堪稱時代楷模。怎奈兩人相差甚遠,汪精衛(wèi)是典型帥哥,而陳璧君則奇丑,對丈夫看管甚嚴,辛亥革命后,便逼死了汪精衛(wèi)的情人方君瑛。陳璧君一生嫉妒,汪精衛(wèi)身邊女性一概被其痛斥,并積極引導(dǎo)汪精衛(wèi)通敵賣國,終于雙雙淪為漢奸,為人不齒。
悍婦也有標準,如江冬秀者,為人所喜愛;如陳璧君者,則讓人厭惡。其實,兩人都是各自丈夫的一個媒介,看到此婦,就看到那個男人的形狀,實則是讓人唏噓。
一部中國文化史,就是主動或被動培養(yǎng)大媽的歷史
這是一個奇特的現(xiàn)象,很長一段時期以來,少女、少婦被各種壓力束縛,關(guān)門閉戶、不見生人,她們生活在相對封閉的環(huán)境里,而一旦成長為婆婆,或者到了一定年齡,便具有了和男性類似的社會身份,她們完全可以穿堂入市,行走在男人堆里——王婆賣瓜,瓜不重要,重要的是王婆已經(jīng)拋頭露面,并且承擔起了和男性相當?shù)慕巧?/p>
為子女婚事操勞,古今大媽皆然。
歷史上第一個轟動一時的大媽,無疑是焦母——《孔雀東南飛》中,焦仲卿的母親。她無故休掉兒媳劉蘭芝,最終致使兒子兒媳雙雙殉情。
這位母親見了兒子就絮絮叨叨:“此婦無禮節(jié),舉動自專由。吾意久懷忿,汝豈得自由?”有人認為這是“欲加之罪,何患無辭”,實際這正是焦母的心理話。蘭芝辯解“奉事循公姥,進止敢自專?”可是辯解無效。
焦母為何趕走蘭芝?有人說,在焦母眼里,“生小出野里”的蘭芝配不上“仕宦于臺閣”的仲卿;有人說,蘭芝不會生孩子,這在封建家長看來罪不容赦;也有人說,是“戀子情結(jié)”,畸形心理,讓焦母拆散蘭芝;還有人說,焦母刁鉆古怪,不可理喻,行為本身無章法可言。
然而焦母錯了,剛烈的蘭芝寧為玉碎,不為瓦全。最終,失去了好媳婦,也陪進去好兒子,不知老人家后半生情何以堪。
古代第一好媳婦和第一惡婆婆的故事以悲劇收場。直到今日,婆媳矛盾依然是催生大媽的“溫床”,多年的媳婦熬成婆,媳婦成了大媽,下一個媳婦便往往在婆婆的陰影下生存,她只好蓄積能量,準備有朝一日化身新的大媽。
老婦人沒了少女的嬌羞、少婦的婀娜,便成為真正的“女漢子”。于是,集萬千老婦之美德于一身的劉姥姥橫空出世。
一進榮國府,劉姥姥小心謹慎,打通關(guān)節(jié),與赫赫有名的金陵大戶建立關(guān)系;二進榮國府,劉姥姥左右逢源,裝瘋賣傻,演繹著一位公關(guān)人士的成功之道;三進榮國府,劉姥姥挺身而出,俠肝義膽,成為《紅樓夢》里重要的收場人物。一個目不識丁的農(nóng)村老太太,何以在賈府里暢游大觀園、醉臥怡紅院?
劉姥姥身上所具有的,是中國女性的勤勞質(zhì)樸、人格魅力。雖沒見過世面,但其膽略過人,可為后世婦人楷模。
可以說,一部中國文化史,就是主動或被動培養(yǎng)大媽的歷史。
民間老婦的生存哲學(xué):
媒婆、神婆、老鴇
這是一個特殊的時空,在這個時空里,媒婆、神婆、老鴇各行其道,占據(jù)著各自的話語權(quán),尤其在古代,他們中的很多人有著巨大的影響力。
最有名的媒婆當屬王婆,這個橫亙于《水滸傳》、《金瓶梅》中的人物,在西門慶和潘金蓮的媾和過程中,起到了穿針引線的作用。在西門慶和潘金蓮無意殺害武大郎的時候,王婆卻出于對幾兩銀子的貪婪,竟唆使二人謀害了一條人命。
像王婆這樣教人偷情的媒婆不在少數(shù),《喻世名言》開篇《蔣興哥重會珍珠衫》中的薛婆是一個賣珠子的媒婆,接近蔣興哥的妻子三巧兒,為他人偷情服務(wù)。
在“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大行其道的古代,媒婆是非常重要的角色。不過,媒人地位卻不是很高,民間有不少俗諺心諷媒人:“媒人口,無量斗”,“十個媒人九個說”,“無說不成媒”等。
神婆比媒婆更神秘,有些相信鬼神論的人得病了,沒有錢去買藥,便找到這些揚言自己有神靈或狐仙的人。而痊愈了的人便開始對眾人講:是誰誰看好了他多年的病,一傳十,十傳百,來找神婆看病的人就多了。
直到現(xiàn)在,神婆依舊出現(xiàn)在很多偏遠鄉(xiāng)村?!皝G了魂”的小孩兒,須請神婆相看,很多人都有與神婆交往的經(jīng)歷。趙樹理小說《小二黑結(jié)婚》中的三仙姑,便是典型的神婆。
在文學(xué)作品以及影視作品中,經(jīng)常會有妓院出現(xiàn),老鴇便粉墨登場。開設(shè)妓院的女人,也叫鴇兒、鴇母。相傳老鴇是一種已經(jīng)滅絕的鳥類,沒有雄性,只有雌性。它們通過與其他種類的鳥進行交配,然后繁殖,很像“人盡可夫”的妓女,所以稱呼妓女老板娘為老鴇。
老鴇往往出身妓女,通過不懈努力,打通各項關(guān)節(jié),成為妓院之主。在文學(xué)作品中,她被刻畫成貪得無厭的形象,《賣油郎獨占花魁》中有一句:“五鼓時,美娘酒醒,已知鴇兒用計,破了身子?!笨蓱z一個如花似玉的女子,被老鴇設(shè)計破了身子,本來只賣笑不賣身,以后就成了純粹的妓女。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