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蕓 韓文革
海外漢學(Sinology)的引入,尤其是對西方漢學的介紹與研究,可以說完全改變了近代以來中國本土相關研究的學術生態(tài)、生產機制和表述形式。盡管學界對“漢學”概念的內涵與外延,“漢學”之于“中國研究”(Chinese studies)的異同,“漢學”與“國學”的關系,“漢學”所預設的價值立場等等根本性問題,均有不同理解,但大體都承認存在著這樣一種歷史與現實:“漢學”與中國本土學術自近代以來就存在著密切而廣泛的對話、交流和互動,這不但促進了中國本土學術的演進,也因推動中國文化的域外傳播而或多或少或顯或晦地影響著世界范圍內西方主導下的近現代人文社會科學的發(fā)展。
20世紀80年代以來,伴隨著中國改革開放的深入,以及所謂“全球化”時代的加速到來,作為全球知識生產體系重要組成部分的中國本土學術也進一步地發(fā)生著裂變,針對海外漢學的各種研究也漸趨興盛,甚至有學者發(fā)出了“學科化”的呼吁。正是在這種學術背景下,近年來國內很多高校都成立了專門的海外漢學(或中國學)研究機構,也凝聚了一批或享有盛譽、或鋒芒初露的研究者。因此,說當前學界存在著一股“漢學熱”,并呈現出愈演愈烈的態(tài)勢,這或許并不是夸飾之言。與當代中國整體的學術格局相一致,在相關領域內最引人注目的無疑也是北京、上海兩地的學者,這當然與京滬地區(qū)無可比擬的地利之便以及深厚悠久的學術傳承有很大關系。然而,盡管這種不均衡的“學術地理”格局很大程度上決定了某些學術話語的影響力和生命力,但這并不意味著其他的“地方學者”就只能無所作為地觀望著;另一方面,盡管面對各種時鮮、喧鬧的學術熱潮,有時冷靜、理智的旁觀無疑也是一種需要堅持的學術品格,因為若干年之后待“熱潮”消寂之時,其無所動心的大果敢或許更令人心馳神往,但這同樣并不意味著面對一個時代的主流學術話語,置身于其外就是一種值得普遍提倡的選擇。
鑒于海外漢學的巨大包容性及相關學科的交叉性,我們將主要關注海外漢學界與本土學界在中國文學研究這一特定領域內的對話與互動,既作必要的學術史梳理、重要成果的引介和具體現象的研討,也試圖從跨文化、跨學科等角度作更深層次的理論、方法的思考,總體而言,意在凸顯“批評性”研究的旨趣。
我們之所以標舉“批評性研究”(Critical research),正是為了強調當前漢學研究界普遍認可的這樣一種價值取向,即從簡單的介紹和浮于表面的評述轉換到深入地就其立場、視角與方法進行反思與批判,既發(fā)掘、肯定海外漢學的“洞見”,也分析其“盲視”、“誤讀”乃至有意識“錯讀”背后的原因。這種深入肌理的“批評性研究”,一方面有助于本土學者進一步破除“內外之分”、“中西對立”、“東西對立”等二元思維模式,避免在研究中出現將本民族文化“他者化”的傾向,從而推動中外學界的平等對話與互動;另一方面,也有助于進一步張揚中國本土學者的文化自覺意識和文化主體意識,為中國學者特別是新一代的青年學者擺脫盲目崇拜的“漢學心態(tài)”,在全球化的知識生產體系中把握相關學科或研究對象的話語權提供某些前提和基礎。事實上,海外漢學不但在很多領域內奠定了中國現代學術賴以崛起的基礎,也提供了本土學術繼續(xù)發(fā)展的重要動力,甚至影響到本土學界某些主流觀念的形成與表達,而且我們注意到,越來越多的海外漢學家開始用中文發(fā)表論文、出版論著,加以“翻譯”早已成為中外學術互動最常見也最重要的一種方式,因此,某些領域內的研究較之于若干年前,幾乎是以加速度的方式反饋到了中國學界,由此而引發(fā)的對話與互動也就更加普遍而深入。
這個欄目的主要內容是追蹤、引介、評述海外學者的中國文化研究的相關成果,希望藉此能為拓展中國文化研究的新材料、新問題與新視野以及推動中國文化研究的深入發(fā)展發(fā)揮一些微薄的作用。